第324章 你敢让我看看你的麒麟胎记吗?
“你站住!……”
浣玉百无聊赖地在皇宫御花园里无情无绪弹着琴,不意与易容成“周山”的凌云尴尬遭逢,立时觉察出不对劲儿,不由脱口而出。
凌云的心不自觉地悸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站住了。
浣玉一贯平和的神色间,似乎多了一抹古怪之色,眼神亦变得复杂而微妙,透出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复杂感。
她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带着几分探究之意上下打量着他,最后那双明定灿烂的眸子凝滞在了他的眼睛上。
“你——是——谁”她一字一顿道。
凌云努力忽略她那灼热的视线,也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低头道:“卑职周山。”
浣玉道:“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凌云喉结滚动了两下,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
他强自抑制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哑声道:“卑职不过是宫中区区一名侍卫,人职卑微,岂敢直视郡主。郡主恕罪,卑职还有事,失陪了。”
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他不待对方再说什么,便低着头匆匆而去,像逃一样。
浣玉郡主出神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迷离,一时如痴了似的。
良久她才缓过神,苦笑道:“浣玉,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看着每一个人都像他呢难道你真得想他想得魔症了吗……”
这时丫头香云走过来,见她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一副失魂落魄的形容,不由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郡主——”
浣玉茫然道:“什么事”
香云低首垂眸,恭恭敬敬道:“太后请您过去呢!”
浣玉有气无力道:“好吧。先把琴收了吧!”……
凌云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房门,他把身子疲惫地倚在了门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一遍遍对自己说道:“凌云,你一定要克制,一定要隐忍,因为现在的你已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了……
虽然在心中一遍遍告诫着自己要克制,要隐忍,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不由自主在想着浣玉,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今天出门他本来是有事要办的。
自从几日前他收到练南春的飞鸽传书、知道了冯林供述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内幕后,他便一直不动声色地搜集着太子遇害前后那些有价值的证据。
其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打探那个叫紫嫣的宫女的下落。
今天他出了门,警觉地避开那些宫人及侍卫的耳目,悄悄来到了玉辰宫。
终于通过灵妃心腹侍从的帮助,打探到了那个叫做“紫嫣”的宫女的下落:她作为太子之案的涉嫌宫人,已然以失职之罪被放逐出宫了。
他不由大失所望,本来就要到手的线索又断了!
因为此人一出宫,便如石沉大海,鸟入深林——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找
他沮丧地从玉辰宫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方才的事情;心烦意乱间,忽然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丝丝袅袅飘入耳际。那琴声婉转忧伤,如泣如诉,更是那样的熟悉。
他只觉心旌震颤,神思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春光明媚、充满诗情画意的美丽的日子;不知不觉中,他觅着琴声一步步走来……
于是就发生了方才的一幕。
此时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过去的点点滴滴一时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只觉心里乱极了。
他不由地苦笑,自嘲道:“凌云,你真没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侍卫的声音道:“周大哥,李统领找您过去有事。”
凌云缓过神来,无精打采道:“好吧,我就来。”
夜深沉。天上乌云蔽月,就连星星也黯淡无光。天阶夜色,清凉如水,透着一片孤寂与压抑。
当凌云从李之山那里返回自己住处时,天已经很晚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院门,一步一挨走了进来。
他实在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他推开房门,不由一怔。
房中居然亮着灯光。怎么会这个院落厅堂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晚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开灯。
也就是说,这个房间向来都是人走灯灭的——难怪见灯光亮着他会奇怪呢。
但是当他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他此时的表情就不仅仅是奇怪了。
房中坐着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浣玉郡主。
凌云只觉头轰得一下,差点晕过去。他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嘴唇颤抖了几瞬,终于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一时如痴了似的。
浣玉郡主眯了眯狭长的眼眸,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几分揶揄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凌云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紧绷的表情透着极力克制的隐忍;他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浣玉眉目肃然,倏的起身,喝道:“站住!”
凌云只好站住。
浣玉犀利的明眸一眨不眨凝视着他,“为什么要走你是不敢见我,是吗”
凌云道:“是。”
浣玉蛾眉一挑,冷哂一声道:“你终于承认了。”
凌云面无表情地站着,唇角微垂,声音又哑又沉,“郡主,白天的时候卑职已经向郡主解释得很清楚了,郡主贵为千乘之尊,而卑职不过是宫里的一名小小的侍卫,区区卑微,又怎敢冒犯郡主威仪何况现在这么晚了,你我君臣有别,若是传扬出去,后果何堪请郡主自重。”
浣玉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悠悠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凌云背对着浣玉,逼着自己站在原地,只是低头不语。
浣玉眸光流转,忽然道:“你可真会装啊,凌云。”
凌云心忽悠一下,差点失声。他定定神,故作懵懂道:“郡主在说什么,卑职不懂。”
浣玉如水的眼波从对方惶惑不安的脸上掠过,唇畔染上些许讥嘲的弧度,“凌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装聋作哑吗”
凌云睫毛轻颤,诧异道:“凌云……郡主是说原刑部尚书府的那个朝廷钦犯吗,他在哪里,郡主知道那么就请郡主告诉卑职,卑职这就去禀报李统领。”
浣玉强压怒火,她慢慢转到凌云面前,双目直勾勾盯着他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凌云轻轻咬了咬嘴唇,把脸转向一边,眼神飘忽不定。
浣玉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知道吗,一个人的面容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但是他的眼神与神态举止能改变吗”
凌云不语。
浣玉又道:“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所有的一切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化成了灰,我也会认得他的骨头,何况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站在这里!
“一张面具可以遮住一个人的脸,但它能遮住他的言行举止与音容笑貌吗它能遮住他在我心中无可取代的地位吗”
“郡主。”凌云觉得自己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他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平复着内心汹涌起伏的挣扎,再睁开眼时,双眼布满了血丝,脑子里一片空白。
浣玉泣道:“你现在还想再找什么理由来搪塞我那好,你现在只要答复我一件事情,我立即就走,再不会来纠缠你。”
凌云望着她。
浣玉道:“你敢脱下衣服来让我看看你的左臂吗如果没有那个麒麟胎记,我就承认是我认错了人!”
凌云不说话。
浣玉唇角一扬,几乎是步步紧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敢答应我的要求是吗”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他最脆弱的神经,心底深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道叫做“坚强“的城墙轰然倒塌了。
他心痛如绞,脸一扬,眼泪不由滑颊而下。
他慢慢抬手,轻轻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俊逸无尘的脸。
浣玉眸光瞬间支离破碎。她一眨不眨望着他的脸,他的眼,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侧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倾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委屈与压抑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安放之处。
凌云微微蹙了蹙眉心,终于敌不过对方那激情澎湃的炽热情感,下意识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使她踏实地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浣玉边哭边道:“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来我有多么担心你,多么挂念你么可是你却躲躲闪闪,对我视而不见,还装腔作势地来搪塞我!你好狠心——凌云,我恨你!”
凌云轻轻推开她,背转身道:“郡主,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又是怎么过的吗为了能找到太子之案的证据,为了给吕大人昭雪冤情,也为了证实我自己的清白,我四处奔波,有时甚至命悬一线……”
浣玉脸颊微微泛红,甚至有些发烫,显示出她内心强烈的激动和不满,“所以你才易容乔扮,潜入宫中来寻找证据,是吗所以你才见了我躲躲闪闪,对我装腔作势、不理不睬,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