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蕃坊行
<b>inf</b></div> 杨沅把他正在调查的事情对李师师说了一遍。
李师师赞道“不错,蕃人生性贪婪,那些飘洋过海而来的人,本身就是亦商亦盗。
他们一路之上,遇强则商,遇弱则盗。对他们,不能以金谍的心思忖度,二郎这个办法,是极好的。”
“二郎想用茶商的身份接近他们,也是极好的办法。尤其是用我这种暴发户般的身份。
一朝暴富者,常会利令智昏,干出些蠢事儿来,也不叫人觉得奇怪,这个计划很有可能成功。”
杨沅皱眉道“看你说的眉飞色舞的,怎么,你还真想参与?
此事之后,那些蕃人必然知道是被利用了。
他们或许不敢向官府发难,但是对你……”
“对我,他们也不敢的。”
李师师笑吟吟地道“一群独在异乡的蕃人,你道我会怕了他们?”
李师师瞟了杨沅一眼“二郎不会以为我毫无自保之力吧?”
杨沅挑了挑眉“不会啊,我两次遇到你,你不都是险之又险地逃过了一劫么。”
李师师瞪了他一眼,娇嗔道“那不一样的
如今我包着这么多的茶山,伱以为就没人寻我晦气?
我现在招募了很多护院,那群蕃人长相又特殊,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杨沅迟疑了一下,心中便有了算计。
此事之后,可以请老苟叔或者计老伯贴身保护她。
她自己找的护院……,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吧?
让这样一群男人,守着这样一朵天香国色……
杨沅总觉得是在让猴子去守蟠桃园,不放心呐。
杨沅心中算计着,便道“也好。那我就跟你仔细说说……”
……
冷羽婵以前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陪皇后娘娘去山里上香。
可皇后娘娘的车驾怎么可能如此颠簸。
这次过来,她在车上颠了一路,此刻她坐在那儿,渐渐缓了过来,只觉屁股一阵麻痒。
可是余执事和陈二娘就在一旁,她又不能搔痒,那也太不雅观了。
无奈之下,冷羽婵只好借着偶尔挪动身子的机会,磨蹭那么几下。
杨沅和那位头戴浅露的夫人终于出来了,似乎……双方谈的很成功?
冷羽婵看到杨沅脸上那副很满意的笑容了。
还有袅袅娜娜走在后面的那位夫人,她的唇瓣在阳光下显得更丰满、更鲜艳了。
真好看!
“走了!”杨沅没有再进茶室,只是对冷羽婵招呼了一声。
冷羽婵恋恋不舍地又瞄了一眼那位“浅露夫人”,便匆匆跟了上去。
于是,车子的颠簸又开始了。
好在这次是回城,不用急着赶路。
冷羽婵实在按捺不住,嘱咐车把式慢了一些,车子颠簸的才不那么厉害了。
……
“你……杨副承旨,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
冷羽婵只是想问问杨沅和那位浅露夫人的沟通情况,不料杨沅竟凑到了她的耳边说话。
冷羽婵被他在耳边一说话,整条脊柱似乎都痒了。
她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原地打一套“五禽戏”来活动一下筋骨。
杨沅无奈地道“我不在你耳边说,会被车把式听见的呀。”
冷羽婵咬了咬唇,气道“那……咱们回去再说呗。”
“也成啊,是你非要问的嘛。”
杨沅往车座上一瘫,又变成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这个惫赖的家伙!
冷羽婵恨得牙根痒痒的。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杨沅就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冷羽婵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短短两天里,她情绪的起起伏伏,比她在皇宫和枢密院的十多年加在一块的还多。
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正在渐渐被风浪侵袭。
……
杨沅和冷羽婵先去了一趟皇城司。
为防雇来的车把式发现他们去了哪里,车到左近时,杨沅就叫停,下了车。
反正皇城司和枢密院隔的并不远,这边交代完了,步行回去就是。
二人到了皇城司,见到刘商秋和寇黑衣,便把去茶场交涉的情况说了一下。
杨沅道“茶场掌柜的已经答应帮忙。到时候我们会扮作她的身边人,跟她一起去蕃坊见那個瓦迪耶,对他下饵儿,接着就看他咬不咬钩了。”
刘商秋大喜“好极了,二郎不愧是在北国磨砺十年的谍探!那么,我们皇城司在外围策应你吗?”
杨沅笑道“我又不是去攻城掠寨。再说了,那些蕃人在我大宋地界上,也不敢公开的动刀动枪。
他们的产业、他们的性命,可都在朝廷手上攥着呢,何需刘副指挥策应。”
杨沅这话倒不是吹牛,如今的大宋,也就是在金国面前矮人一头。
至于其他诸国,于宋廷而言,不是藩属就是蛮夷,反正都是渣渣就对了,依旧可以俯视的。
杨沅道“我希望,刘副指挥和寇都头能够去市舶司和各处码头追查稽核,多折腾折腾,声势闹大一些。”
寇黑衣目光一闪,道“杨副承旨是想……明修栈道?”
杨沅道“算是吧,有你们在明里头折腾,在有心人眼里,就会判断我们现在还毫无线索。
认为我们行事没个章法。他们越是麻痹,我这边就越容易成功。”
刘商秋大感兴奋,抚掌道“好好好,我去市舶司,寇都头去各处码头。
咱们好好折腾折腾,看看里边还有一些什么蠹虫,顺道儿都给他揪出来!”
……
双方计议已定,便决定分头行事了。
杨沅和冷羽婵告辞,便往枢密院里去。
冷羽婵早已按捺不住了,离开皇城司后,就开始向杨沅询问他和浅露夫人的交谈细节。
她跨过枢密院的门槛,问道“所以咱们此番乔装改扮,以那位夫人为首,去和藩人谈生意?”
杨沅向那个还不认识他的侍卫亮了亮腰牌,迈步进去,说道“不错。”
冷羽婵一听,不禁大感兴奋。
在她平静如水的生活里,实在没有什么精彩可言,无趣的很。
现在乔装成另一种身份,去市井间体会另一种人生,这让冷羽婵很开心。
“那……我们要扮成什么呢?”
“那位夫人,扮作我阿姐。我呢,则扮她兄弟,我刚刚长大成人,正准备逐步接手家族产业,所以跟着大姐出来增长见闻。”
“嗯嗯,这理由倒是说的通,那我呢?”
“你?你当然是扮作我的内人啦,刚过门儿的那种,正恋奸情……
不是,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所以就跟了来,这理由也说的通吧?”
“我不要扮你夫人!”
冷羽婵气道“我就不能扮你妹妹吗?”
杨沅道“那样说不通啊。”
冷羽婵道“哪里说不通了?”
杨沅道“因为我之前年幼,所以阿姐不嫁,主持家务,直到把我拉扯成人,这说的通。”
“可你要是扮作我和李夫人的小妹,那你在家等着嫁人就好啦,你跟我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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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谈个生意也要齐齐整整?说的通吗?”
“这……那我也不扮夫人!”
冷羽婵气鼓鼓的,本来就被薛冰欣耳提面命,叫她一定远离杨沅了。
如果她再扮成杨沅的新婚妻子,那还得了?
她不得天天被薛冰欣魔音穿耳吗?那她还活不活了。
杨沅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和你开玩笑的。
万一那藩人眼光毒辣,一眼看出你是处子之身,咱们这饵撒下去,可也钓不上鱼来了。”
“这还差不多。”冷羽婵满意了。
“你呢,就扮作我姐身边的小丫鬟就行了。”
听说要让自己扮作小丫鬟,冷羽婵本能地又要反对。
但她转念一想,不扮小丫鬟就得扮新娘子,两害相权,那还不如扮丫鬟了。
再说,那位李夫人风华绝代,实在是叫人百看不厌。
给她做小丫鬟的话,似乎也不吃亏。
于是,冷羽婵的颊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对小酒涡浅浅的,像装了酒一般醉人。
只是,她的甜笑只维持了两个呼吸,就僵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薛冰欣正站在抄手游廊下面,抱着双臂,仿佛一个弃妇似的,很幽怨地看着她。
不是,我……
冷羽婵发现自己有点要百口莫辩了。
她追在大步流星的杨沅身边说话,是事实。
杨沅回了她一句话,她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这也是事实。
可……她的笑和杨沅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但我这么解释的话,不知道冰欣会不会信。
冷羽婵急忙向游廊下望去,薛冰欣已经恨恨地转身大步离去了。
冷羽婵欲哭无泪。
……
肥玉叶听了杨沅的计划,不禁微感诧异。
“这是皇城司的谋划,还是你的主意?”
“是下官的主意。”
“哦……”肥玉叶点了点头,这小子,还算有点头脑。
这个计划看着有点冒险,但却是眼下破局的唯一办法。
而且,计划虽然不是非常严谨,但也要看你的计划针对的是什么人。
人是最复杂的,同样一件事,一百个人可以产生至少三十种不同的应对选择。
所以,一个高明的谍探,最忌讳把你的一种揣测直接代入到他人身上,认为他就一定会按照你的预想走。
“这个计划还不错。”
肥玉叶难得地赞许了一句“那么,就按这个计划执行吧。
不过,任何计划都有失败的可能,或者中途发生新的变化,你须谨慎行事。”
杨沅点了点头,这倒是一句中肯之言,应对变数的预案,他当是要做的。
肥玉叶道“春花,秋月,你们两个,秋月守家,春花就跟在杨副承旨身边吧。
要钓这条鱼,很可能要出海,到时你多带些机警的兄弟。”
冷羽婵和薛冰欣齐刷刷地看向了杨沅。
“怎么?”肥玉叶挑了挑娥眉。
她不相信春花秋月会背叛她,就算背叛,也没有这么快的道理。
不过,我吩咐你们一句,你们不吭声儿,一起看杨沅,这是几个意思?
如果说,冷羽婵和薛冰欣原本对“春花秋月”,还只是觉得比较俗气的话,自从“宋家风味楼”回来,她们对这个别号就有点深恶痛绝了。
杨沅忍不住笑起来“哈哈,肥掌房,实在不好意思,你的春花秋月,现在是我的花好月圆了?”
“什么?”肥玉叶不由一呆,她们……不会真的这么快就被杨沅收买了吧?
冷羽婵忙道“卑职和右押衙划归杨副承旨管带之后,杨副承旨重新给我们取了别号。”
薛冰欣赶紧补充道“花好、月圆!”
然后,冷羽婵和薛冰欣齐刷刷地向肥玉叶点了点头,很是肯定。
肥玉叶定定地看了她们片刻,忽然绽开了一个笑脸。
那一刻的嫣然,竟是说不出的生动。
这两个小妮子,这是有多烦我给她们取的别号啊?
成吧,当初给她们起这别号,本就是为了惩罚她们故意喊我“肥掌房”,如今……改了也就改了吧。
肥玉叶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冷羽婵和薛冰欣见肥玉叶认可了她们的新别号,心中大为欢喜,连忙答应一声,便急急退了出去。
肥玉叶等两女退出去,淡淡地瞥了杨沅一眼,冷哼道“幼稚!”
杨沅笑道“如此活色生香的两个美人儿,用了两个使唤丫头的名字,确实不妥嘛。下官也没有旁的意思。”
肥玉叶似笑非笑地道“本官还真没看出来,你杨副承旨还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杨沅笑而不语。
幼稚吗?有点。
有用吗?没有。
但是如果这样的事儿多了,它就会有用了。
量变一定会引起质变。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如此。
……
八月十八。
皇帝率后宫妃嫔、满朝文武、皇亲国戚、致仕的老臣,往钱塘江上观潮。
虽然,皇帝只是出一趟宫城,到江边走一走,并非去地方上巡视,不至于夸张到“搬着皇宫一起走”的地步。
但其仪仗流程,也是极其繁琐奢靡的。
临安府尹曹泳、临安县令徐海生、太常卿、御史大夫、兵部尚书等为导驾前行。
然后便是十二面“大纛”,每面大旗都需数人托持牵扯才行。
大旗之后是“清游队”,持弓弩和槊净街清道。
再其后是执朱雀旗,仍然持槊和弓弩的朱雀队……
一面面大旗之后,导驾队伍结束,然后又是引驾仪仗,鼓吹乐队。
接着骑兵和披甲步卒才簇拥着皇帝的玉辂缓缓而来。
……
杨沅这边,却由六名青衣小帽的家丁,护拥着两辆轻油车,悄然驶向了凤凰山下的蕃坊所在地。
这六名青衣小帽的家丁,都是从“御前弓马子弟所”里挑选出来的士兵乔扮改扮的。
此时,蕃坊里勿斯里国大商人阿莱西斯·瓦迪耶正与他的一位挚友开怀畅饮。
他的这位好友,在不断向宋廷上表,极尽谄媚阿谀之后,终于哄得赵官家松了口,允许他在泉州安家落户了。
蕃人所住的蕃坊,蕃人们是没有土地所有权的。
蕃坊等于是朝廷划出一块地皮,供他们在此暂住而已。
而瓦迪耶的这位好友,向宋廷乞求到了“永居权”。
这个权利拿到手之后,他便可以向宋人一样买地置宅,像宋人一样科举入仕,一切尽如宋人了。
瓦迪耶的这位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是一个大食国商人。
他有一个曾让后世的朱元璋咬牙切齿,并为此不惜挥起屠刀大杀特杀的姓氏。
他姓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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