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9 幽暗子
右江又一次位于我的前方,一如前几次那般,位于一条必然相撞的直线轨迹上,这是在神秘的前提下,只要处于速掠状态就无法偏移这条轨道的状态。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这一次和前几次想必是不同的。之前遇到同样的情况,对我而言是如此的无能力为,千钧一发,险之又险才在间不容发中勉强做出抵抗,无论他人怎么看待,在我看待就是“奇迹”,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景况。然而,这一次和过去几次都不相同的地方,就在于,我被速掠的力量推动,奔驰在这条必然的轨迹上,却是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完成最后的作战,而且,是我反复思考后所得出的结果这个结果正确与否是很重要的,但是,在结果出来之前,过程也是是十分重要的。
我有想过,为什么右江会把自己的手臂给我,仅仅是为了验证她所想的某些东西吗?亦或者说,在她和我述说的那些话底下,还有别的什么意思?虽然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既然将对方定义为“怪物”,并且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那么,将这样的行为当成是潜在的好意,我认为是极为不妥当的。和人打交道的话,对方的语言和行径中所表达出的想法,有时会很复杂,有时在恶意的表面下,也的确包含着某些善意的念头。
可是,正如“怪物”自己所言,以人的视角和想法去揣测“怪物”,是很可笑的行为。同样的,将人的复杂性上升到怪物的复杂性,虽然是一种人性的思考方式,可是,这种思考方式所得到的答案,也只会是充满了人性的答案而已,而不是面对怪物时“正确”的答案。正因为在这个思考的过程中,人性的复杂是错误的。那么,人性的单纯又如何呢?也许在单纯的东西中,必然会呈现出人和怪物的共性吧,我是这么想的。因为。在这个人和怪物同时在场,同时可以被对方观测到的战场上,进而可以默认为双方处于同一个系统,同一个生存环境中,完全没有共性的情况。理应是不存在的。
人的思考,都必然会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或者说,人性决定了人会怎样的思考,决定了人类思考的轮廓和范围,它就是一个模子,它有多大,是什么样子,就决定了人的思考是怎样的范围,何种的趋向。假设人和怪物必然在看似格格不入中。存在某些共性,而这种共性却又不被认为是从“复杂”的角度成立的,那么,也就只有从“单纯”的角度去设想了吧。
右江之前所说的那些“能够观测到她的我也已经不能算是人类,而只是自认为人类,所以将她观测成自认为的人”之类的话,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在如此复杂又波澜壮阔的冒险中,在生和死的角逐中,在一望无际的黑暗、疯狂、恐怖和绝望中。我虽然还不断思考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到底是正常人还是精神病人,也一直纠结于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但实际上。我已经不太在意答案了,过去的我极度渴望找到这个答案,但是,我却在思考的过程中,感受到“没有答案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具备一个肯定的。确切的,绝对的答案”的生命旅程。身处在这个旅程中,随处都可以看到疑问,当你尝试去解答,就会发现看似简单的东西,要比你所认识的还要复杂多变,自己的知识远远不够,自己的脑力远远不够,自己的眼界远远不够,这种种不足是客观的,也是自己绝对无法弥补的。于是,自己的身上,自己的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堆谜团,一团乱麻,虽然牵着一根线,自以为可以找到这条线的端点,却会发现,这个端点位于一个深深的,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无法到达的黑暗中,而你仿佛看到了它的轮廓,却又不能肯定,那就是它真正的样子。
这样的生命旅程不,或者说,当你感受到,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时,会产生怎样的情绪呢?我觉得,不去追究,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倘若无法自己地,就是被一种本能、情绪、感性、理性或其他的某种自认为有意义的东西,以及某些自认为不可放弃的理由驱使着,必须要去追究的时候,又明知道,绝对不会有一个自己想要的绝对肯定正确的结果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我知道这种心情,我选择了如何去面对它。人们都会说,结果是重要的,但也不要忘记过程,而在某些情况下,过程也是十分重要的,并由此诞生出许多名句名言,但是,仅仅知道这些语句,这些哲学,这些由词汇构造出来的句子,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无法将它视为自己的一部分,去接受并贯彻它,所有词句所表达的意义都将不成为真正的对自己有益的意义。
我在这个看似短暂,实则无比漫长,至今仍旧看不到终点的旅程中,所真正学会的,有所收获的,正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正因为我的思考是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结果的,也许它有,但它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习惯并接受“思考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就十分重要。也许我是人,也许我是怪物,也许我是正常的,只是身处的世界有些和我不太契合,也许我就是精神病人,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但是,这一切都是“思考后有可能得出的结论”,而不是已经摆在我面前的结果。既然我的思考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这些结论也都统统不是真相。既然真相是永远不会出现于我的面前,那么,它就只是镜花水月一样的东西了。
与之相比,过程中,那些绝对会产生结果,并且,即将产生结果或已经产生出的结果,却是明确可以抓住的。
所以,在右江这个怪物不知为何的,和我交流。并做出种种看似不可思议的行为时,我将之视为结果,并以“可能会和怪物具备共性”的单纯目光去审视这些结果。于是,就得出这么一个判断她的所有行为。放在我身上,都是“恶意”的。
不存在为我着想,亦或者借助恶意的面具去掩盖善意的情况,而就是纯粹的,单纯的。清澈的恶意,这个恶意是针对我的,但又并非是她本身是恶人,而是,这本来就是她的存在方式,这些对我而言的恶意,对其来说,仅仅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正确行为。就像是“病毒”会破坏人体,让人生病一样,正因为会导致这种对人而言的恶劣情况。所以,人用“病毒”这个词语去描绘它。
我觉得,右江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它并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但仅对我而言,一定是恶意的。
充满恶意的行为,也不会造就善意的结果。右江的右手的确充满了力量,我已经亲身体会到的,我似乎可以控制它,让它成为自己的力量。如果信任自己的直觉,那么,就只管去使用这种力量就好了。感性的,直觉的。本能的判断,在过去一直都是我依仗的,也从来都没有出错过,而我也一直坚持,自己是一个感性生物。然而,只有这一次。我做出的决定,是和直觉,和感受,和感性,和本能相反恶意的东西,不会带来善意的结果,因为这很重要,因为这很简单、单纯、理性的逻辑,所以,必须重复一次,我理性地不认为,移植到我身上的右手,仿佛如此和“江”契合的,让自己感觉“不会太差”的右手,就真的好似这么一种好东西,是会让自己夺取胜利的关键。
与之相比,我有着更加复杂的理由和复杂的情感,以及在这些理由和情感中,所存在的信任。
正因为那份信任,那份情感和那些让自己坚持到现在的理由,所以,我才使用了右手,和这只右手有多强没有关系,和它与“江”多么契合没有关系,和我的直觉、感性和本能认为它是胜利的关键没有关系。
如此一来,我反倒是清醒了许多。在那如同洪流般在脑海中涌动的思绪,朝着完全不受到自己控制的方向奔涌,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清新了许多,因为,我又想起了,仿佛在我的思念中沉寂了很久的咲夜和八景她们,想起了看似早已经战斗过,并以自己的方式离开了战场的阮黎医生。
是的,阮黎医生。
我选择这只右手作为胜利的突破口的原因,不是因为右手本身,不是因为“江”和右江的关系,而正是因为,我相信阮黎医生,相信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就如同她每一次,都在我病发时,竭尽全力地去医治那样,就如同在面对末日来临之时,以自己的方式战斗始终那样。在这一次,真正具有决定性的结果到来之前,在我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她一定会存在于某个地方,不,应该说,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昭显自己的存在性而无论她是否已经死亡。
我是如此信任着阮黎医生,所以,哪怕右手的移植在我的判断中纯属恶意也没有关系,反过来说,正因为是恶意的,不会带来好结果,这才是阮黎医生“出现”的引子。
我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陷阱也跳了进去,但是,却是我觉得自己最果断,最理智的一次行动。我毫无疑问地,在这条必然碰撞的直线轨道上,向急剧靠近的右江身处右手。
在他人的观测中,我和右江的碰撞是多快?千分之一秒?万分之一秒?十万分之一秒?在我的眼中,哪怕是处于速掠状态,也无法再如以前那般,仅仅把右江的动作观测为慢动作。因为,我的动作在自己的观测中,也处于一个和右江相近的慢速中就好似我有一个可以从第三方角度去观测的眼睛,把自己和右江发生碰撞的最后一刻,那一系列的行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右江的左手和我的右手,沿着同一条运动轨迹向彼此滑动,我虽然更快上一线,但是,仍旧无法在她抬起手前就击中她的身体。我的右手已经伸直了,而她的左手还曲着肘,处于一个在人体结构上无法完全用上力的角度。可是,右江并不依赖于自己的人形,在这个人形的外表下,或许也不存在正常的人体机构。所以,当她切实地抓住我的拳头时,我完全感受不到可以更进一步。
于是,四级魔纹制造出来,安置在手甲上的利刃纷纷弹起,以这个极度接近的距离直射而去。右江没有抵挡,亦或者说,不需要抵挡,这些弧形的亦或者直线型的利刃在须臾间就洞穿了她的身躯,甚至劈中了她的脑门,硬生生嵌在上边。
右江没有死,但不抵抗,也意味着,有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这个被刀刃插入全身的人形,在我的视野中扭曲起来,变成了另一种看似人形,却明显绝对不是人类的模样,我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虽然看到了,但言语难以描述,总之,那轮廓是绝对不会让人误认为是人类的。它的整个身体,是如此的幽暗,不是血肉,也不是其他的物质,而就是幽暗本身,是某种力量被观测到的现象,它仿佛就是这个宇宙背景中最神秘的,最让人迷醉,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明正体的存在,也就是“神秘”本身,即便如此,它也只是无法理解,不明究竟,而并非是虚幻的。
插在它身上的刀刃,在新一轮的射击开始前,就被它这个身体一口吞了下去。(未完待续。)m.du0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