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徐守光连忙冲出木屋,只见门外站着一人,看起来约摸二十岁上下,脚踏黑色乌皮六合靴,身穿白色云纹圆领窄袖袍,腰间缠着一条两寸宽犀角銙蹀躞带,上面还别着一条精致的银鱼符。这人的五官非常精致,下巴尖挺,轮廓分明,显得脸型更加立体。鼻子挺拔而优雅,为整个面部增添了一丝高贵的气质。嘴巴形状优美,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微微上翘,形似丹凤展翅。长得倒十分俊美,只是眼神中却透漏着一股凶狠阴辣的劲。“师兄,别来无恙啊!”这人捂着嘴对着徐守光身后笑了笑,谈笑间倒透着些女子的妩媚。“师弟,你终于还是来了。”徐守光身后,赵天羽从屋中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虽强装镇静,但苍白的脸色,不时滚落的汗珠都暴露出他此刻的虚弱。师弟!徐守光回头看了看身后显出苍老疲态的赵天羽,又看了看前方那个优雅俊美的男子,不说的话谁能看出这俩人竟然是师兄弟呀!“师兄,我长生教素来爱才,师兄无影针名声在外,圣君大人仰慕已久,我这次也是奉圣君之命,前来邀请师兄入我长生教共举大事,顺便...也取回师傅留给我的那本毒经...”柳天行眯着眼睛,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是言语中似乎透着些许恨意。“我久居乡野,早已不问江湖中事,还请师弟代为转告圣君,说多谢圣君垂爱,只是老朽年迈昏聩,腿脚不便,只想在家中安度余生。”“哼,早料到你会这么说...”柳天行一收笑容,“那快些把毒经交予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毒经中的招式师傅早已传授予你,又何必执着这一本书呢”听赵天羽如此说,柳天行狠狠一皱眉,语气中满怀怨恨:“师傅好生偏心,当年说好传你飞针,传我用毒,可哪怕是我最后被师傅赶下山的时候,师傅也始终不曾把那毒经中的最后一式教给我...”“师弟,其实师傅他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听柳天行谈及往事,赵天羽的语气中温和了些许。“为我好哈哈哈,怎么不见师傅少传你些什么若不是他始终藏着这最后一式,我始终突破不得,我岂会找你去教我飞针又岂会因偷学飞针被他逐出师门他这就是藏私!自打入唐门起他就偏心你!好的东西从来都是给你!哦,我知道了,莫不是...”柳天行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竟捂着嘴一阵咯咯咯地笑。“莫不是什么!”“莫不是...莫不是你是他从哪个青楼里带回来的贱种!”“住口!休得胡言乱语!”赵天羽怒喝到,一甩袖子,便从袖口中甩出三枚银针,只听铛、铛、铛三声,三枚银针齐刷刷钉在柳天行身后的两侧的树干上。“念及同门一场,让你三枚银针!”“我用你让”柳天行白了一眼老头。虽说这柳天行看向赵天羽,但这时却偷偷的对准徐守光弹出一枚毒针。这一针又快又隐蔽,徐守光丝毫没有察觉,就在这毒针即将射中徐守光脖子的瞬间,赵天羽一步抢上前,用袖子一卷,便将那枚毒针给收了。徐守光赶紧摸了摸脖子,确认没有毒针,这才长舒一口气。“哼!”柳天行见偷袭未得手,从鼻子中冷哼出一声。“你个死阴阳人!老乌龟!真阴险!”徐守光骂到。“好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我忍你很久了!”柳天行说罢,双臂同时举起,对准徐守光方向连续弹出两枚毒针。徐守光见自己左侧毒针将至,吃了一惊,本能的向右边躲闪,却不料这两枚毒针速度极快,又分别打向左右两边,徐守光将将躲过左边的毒针,却猛然发现右边的毒针正对着自己面门正中而来,但此刻已来不及再次躲闪。徐守光只得使铁剑向上一挑,将毒针挑飞。可就在铁剑继续向上,徐守光发现在铁剑的后方,居然还跟着一枚毒针!柳天行在这短短一瞬间,竟然同时弹出三枚毒针,而且这三枚毒针,一枚是用来谋划位置,一枚是障眼法,还有最后一枚才是真正的杀招!徐守光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就听见“叮”的一声,一枚银针与毒针相撞,偏转了毒针的轨迹,毒针擦着徐守光的脸飞了过去。原来是这隐藏杀招被赵天羽看破,射出一枚银针将徐守光救下。“不愧是师兄啊!目力了得!”柳天行用阴柔的声音称赞到。赵天羽也不理会柳天行的称赞,只是对徐守光说到:“你且退到我身后去,他行事阴毒,你怕是要吃亏。”徐守光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想自己在这反而会让老头分心,便乖乖退到后面去了。“哟!又可以领教师兄的高招了,只是...不知道...如此虚弱的你...还能使出几分实力!”“试试便知!”赵天羽话音刚落,一抬袖子,甩出三枚飞针分别射向柳天行的面门、脖子和胸口。柳天行见了,不屑道:“雕虫小计!”接着便抬起右手,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同时弹出三枚毒针,对着赵天羽的三枚银针就飞了过去,只是这三枚毒针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毒针与银针相撞,不仅打落了银针,还继续向前,齐刷刷对着赵天羽胸口飞去。赵天羽见毒针飞来,也不躲闪。只是用右手袖子一卷,将这三枚毒针一齐卷入袖中,又将这收了毒针的袖子一甩,将这三枚毒针原路送回。这时柳天行抬起双手,左右手同时用三指射出三针,左手三针打落飞回的毒针,而右手三针则分别对着赵天羽的左右和上方射去,意在封堵赵天羽的去路。这时柳天行忽然腮帮微鼓,紧接着从口中吐出一枚毒针,对着赵天羽的小腹处射去。赵天羽的其他去路都被封死,只能再甩动左袖,射出一枚银针击落毒针,但就在银针碰到毒针的一刹那,毒针从中间裂开成六枚细如发丝的细针,一齐飞向赵天羽。“子母针”赵天羽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右脚用力一踏,将脚下木板踏起,就听铛铛铛几声,子母针全都齐刷刷的扎进了木板中。“师兄,再试试这个!”柳天行喊到,紧接着双手握拳交叉于胸口,每个指缝间夹着一枚毒针,两条手臂用力向前一甩,五指张开,同时甩出六枚毒针,这六枚毒针力道大、速度快,赵天羽不敢硬接,向右方转身转圈躲避,但转身躲避的同时,袖子中的银针也不断甩出。柳天行向左横跑躲闪,跑动过程中也是将毒针不断弹出。只见这两人一个转圈,一个横移,中间银色和绿色的飞针你来我往,眼花缭乱。但赵天羽毕竟之前消耗了太多的内力,很快就在这高强度的对拼中感到力不从心,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只见在空中的赵天羽身形猛然一僵,右肩似乎被洞穿,血从肩膀后方飞溅出来,紧接着便重重摔倒下来。“前辈!”徐守光见赵天羽被毒针射中,赶忙跳了出来护在赵天羽身前。柳天行见了,看似轻松的随意弹了下手指,两枚毒针便对着徐守光飞了过去,眼见毒针逼近徐守光脖颈,徐守光也不躲闪,竟也用学着柳天行一样,弹出两个小石块,只听叮叮两声,石块与毒针在空中碰撞,擦出些许火花。柳天行吃了一惊,自己方才这两针虽只用了两成功力,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在一朝一夕间能掌握的,更何况眼前这小子只是看了那么几眼,这小子悟性当真是高啊!想到这里,柳天行收了招式,双手抱在胸前,笑着对徐守光喊到:“小子,我看你资质不错,可愿跟着本座,做本座的弟子”“呸!跟着你...跟着你学如何做阴阳人”徐守光对着地面啐了一口。“你!”柳天行心生爱才之心,却没想到徐守光竟如此不识好歹,柳眉一竖,双臂用力,同时甩出六枚毒针,齐齐地向着徐守光飞去。这六枚毒针照着徐守光下三路招呼,柳天行算好徐守光不敢躲,因为他身后便是受了伤的赵天羽,但凡徐守光躲开,六枚毒针便会打在赵天羽身上,老头必死无疑!但倘若徐守光不躲,六枚毒针又不是他现在能招架的...好阴毒的诡计!此时赵天羽也看出柳天行的用意,他慌忙大喊:“小子,别管我!快闪!”但徐守光却和没听到一般,死死站在他的身前,就是不退。眼见毒针将至,赵天羽无力起身推开徐守光,只得含泪闭上眼睛。“幻鳞!”只听徐守光一声大喊,紧接着又传来六声清脆的金属与坚硬物体碰撞的声音,赵天羽睁开眼睛,向前方看过去。只见徐守光身周环绕着一层青绿色半透明甲片,六枚毒针纷纷落在脚旁。“妖丹绝技!”赵天羽惊得叫出声来。柳天行也吃惊的看着徐守光,从方才的飞针法到现在的妖丹绝技,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一息后,徐守光身周的青绿鳞甲护罩寸寸崩解,消失不见。柳天行却也没立马发动攻击,他左右踱步,来回审视这徐守光。徐守光站在老头身前,只是眼珠子一直跟着柳天行左右转动。终于,柳天行开口了:“小子,我念你还算讲义气,给你一个机会,与我赌上一局如何”“什么”徐守光没料到柳天行居然会这样说。“我是说与我赌上一局,你不用妖丹绝技,接上我一针,如果你能站得住,我便就此离去,并发誓用永不再找师兄的麻烦...”“小子,别信他!”赵天羽深知柳天行阴险,急忙喊到。“好好考虑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柳天行也不管赵天羽,对徐守光笑着说。“论硬拼,我刚刚已经把所有底牌都掏出去了,前辈现在也伤成这样,输只是时间问题...但若是接他一针,以他的武功修为,我也不知能不能行...”徐守光脑中飞快地权衡着两个选择。“怎么样啊”柳天行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好!我答应你!”徐守光已然决定赌上一把,他向前走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教阁下高招!”见徐守光答应,柳天行嘴角微微向上一挑,他将右手背在身后,从袖口中滑下一枚小指粗细的毒针,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守光,声音阴狠地说到:“小子,看好了!”话音未落,只见柳天行右手向前狠狠一甩,将那枚毒针掷向徐守光。见毒针飞向自己面门,徐守光连忙将铁剑架至脸前格挡。毒针撞到铁剑上,奇怪的是并未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只见一股绿色烟雾瞬间爆开,将尚徐守光包裹在其中,几息后才慢慢散去。“咳!咳!”徐守光不住地咳嗽,突然感到全身一阵无力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铁剑也跌落在地上。“小子!”赵天羽焦急地喊到。“师兄,放心,对这个小兔崽子,我只是用了化劲散,毕竟他死了,我拿什么来要挟师兄你呢哈哈哈!”柳天行慢慢走到徐守光身后,得意的说到。此时的赵天羽半跪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听见柳天行的话后,艰难的开口说到:“师弟...你且放了他们...”“哟,师兄,这可不行,我还没见到毒经呢。”赵天羽又缓了缓,慢慢说到:“其实毒经已经毁了...”“毁了”柳天行提高了声调,举起手就要杀了徐守光。“慢着!”赵天羽喊到,紧接着猛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柳天行停下了动作,耐心地等赵天羽咳嗽完。赵天羽缓了一会说:“这毒经我看过,我可以告诉你。”“快说!”柳天行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只是这毒经是我唐门秘传,不能被外人知晓,你且让这小子远离,等他走远,我自然会告诉你。咳...咳...”“师兄,这可不行,这小子走远了,你又变卦了怎么办你若担心这功法泄露出去,不如我现在就把这小子杀了吧...”说罢,柳天行便做出一副要杀徐守光的架势。“慢...”赵天羽急忙阻止,柳天行知拿到了赵天羽的命门,得意的笑了笑。“这样,师弟,你过来,我只悄悄与你说,不要让那小子听去。只是之后还希望师弟能放这小子一条生路...”“那是自然,只要师兄诚信教我,我自然不会为难这小子。”柳天行有些兴奋,舍了徐守光便来到了赵天羽身前,他将身体前倾靠向赵天羽,急不可耐地说:“师兄,快说吧...”“好....师弟,你且看好了!”说罢,赵天羽一甩袖子,一枚飞针迅速向柳天行面门飞去。柳天行生性狡猾,哪能没有防备,他向后跳一小步,一个侧身避开飞针,紧接着弹出三枚毒针同时射向赵天羽,但不料赵天羽非但不躲,还迎着毒针就冲了上来。毒针射穿了赵天羽的身体,但此时赵天羽也来到柳天行的身边,只见赵天羽背部黑血溅出,仍推出双掌打向柳天行。柳天行不及躲闪,便只得与赵天羽对掌,但不料两人手掌刚刚贴合之时,柳天行瞬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掌心传导至体内乱串,不断的燃烧着自己的内力。他想抽回手掌,手掌却也仿佛被赵天羽吸住一般不得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内力不断燃烧。“玉碎!这便是毒经的最后一式,以自身全部内力为药引,重创敌方内力!”赵天羽喊到,“师傅不让你学这最后一式,就是不想将来有一天看见你会像我这样...”。柳天行看向赵天羽,只见此刻赵天羽身上的皮肤不断的干瘪下去,面部出现了一道道深刻的皱纹,正在急速的衰老下去。而再看看自己的手,也同样的变得如同枯槁一般。柳天行被眼前景象吓坏了,他惊恐万分,不断地挣扎着,他看到自己原本乌黑的秀发顷刻间变为了霜白色,通过赵天羽的双瞳看到自己的脸上也同样慢慢爬满了皱纹,他也正在急速衰老!“不!不!”柳天行使尽全身力量用力推开赵天羽,或许是赵天羽的内力终于燃烧殆尽,一阵气浪从二人手心炸开,将二人重重摔在了地上。柳天行爬了起来,发疯似的看着自己干枯的双手,一边疯狂地叫喊着,一边向远处逃去。徐守光收到气浪的波及,也摔倒在地上,但似乎也是那股气浪,将他体内的化劲散冲散。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踉跄跄来到赵天羽身旁,将赵天羽扶着坐了起来。此刻的赵天羽早已不是红光满面、身姿挺拔、鹤发童颜的那个杏林居士了,他苍老至极、气若游丝。赵天羽微微睁开了满是皱纹的双眼,看着徐守光,说到:“老夫...怕是活不了了...”“不!前辈,坚持住!您会好起来的!”徐守光泣不成声。“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咳...咳...”赵天羽艰难的说到,“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前辈...”“我这一生并未收徒...有愧师门...咳...咳...”赵天羽猛咳了一阵,口中流出鲜血,而后努力缓了缓,继续说到:“屋内床榻下...我藏了本书,你将它取出来...替我将...将唐门...传承下去...”话为说完,徐守光感到赵天羽的头往下一沉,手也垂了下去。“前辈!”徐守光抱着赵天羽的尸体,声嘶力竭的喊到。次日,木屋后,一阵凉风刮过山谷,将树上的叶子吹了几片,树叶缓缓落在新坟前,徐守光跪在赵天羽墓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弟子徐守光必定不负使命,将唐门绝技发扬光大!”而后,徐守光起身,将木屋中收拾了一番,又小心地关上门,便向着达州去了。阳光透过林子照在木屋后的墓碑上,印出上面刻着的几行字:幽幽谷中桃李花,杏仙垂垂满枝挂。往日恩仇随风去,只是山野一人家。..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