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半个时辰后,徐守光又一次装作腹痛来到了后院茅厕中。他从角落里将玉扳指摸了出来,有些嫌弃地用衣角使劲擦了擦,而后又戴到了左手大拇指上。还没等徐守光说话,就听见小白尖着嗓子喊:“徐守光!我恨你!”这声音尖锐刺耳,徐守光吓了一跳,忙伸手想捂住耳朵,只是这小白的声音是直接传到他心里的,捂住耳朵丝毫没点作用。无奈之下,徐守光只得又一次把玉扳指摘了。过了许久,徐守光估计小白气也撒完了,于是试探着又把玉扳指戴在了大拇指上。这次小白倒是没有大吵大闹了,它直接不说话了,任凭徐守光怎么唤它,小白就是不理徐守光。“小白,你要再不说话我可继续把你留在这了啊...”徐守光威胁道。“哼!”小白总算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唉,唉,小白,这段时间,你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没”徐守光听见小白出声答应,连忙一改态度,细声细气地问道。“没有!”小白冷冰冰地说。“什么!没有...这么长时间啥都没听着”徐守光不相信。“有也不告诉你!”小白愤愤地说道。“哎哟,我的好小白,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把你留在这的吗...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快跟我说说呗...”徐守光语气瞬间变得绵软无比,充满了谄媚。“哼!别来这套!晚了!”小白不依不饶。徐守光一听小白这样回答,心说这软的不吃就只好给你来点硬的了,于是他一板脸:“小白!都啥时候了,还耍小脾气!你当真不说”“哼!我什么都没听到,你让我说什么...”徐守光不等小白把话说完,直接一转身子,左手竖起大拇指将玉扳指靠近马桶,右手捂着鼻子说道:“你若啥也没听到,我这回便只好把你丢在这马桶里了,过会再来问你好了...”说罢,徐守光便屏住呼吸,假意要把玉扳指摘下来丢进去。“你先等等...”这回轮到小白急了。徐守光嘴角忍不住偷偷向上翘了一下,但马上就被这里难闻的气味给呛着了,他赶紧捂住鼻子转过身来:“赶紧说吧,听到了什么。”“这段时间有几个家丁来过,我听他们说要在酒中下蒙汗药将你们麻翻,而后摔杯为号,将你们全部杀死...”小白用极快的语速一口气将这些说完,而后又催促徐守光:“就这些了,快,快出去...”徐守光也不愿意总在茅厕里呆着,家丁见他跑了出来,便捂着鼻子上去说:“小兄弟,你这是吃了啥啊...”“哈哈哈,大哥辛苦了...放心,这趟可算是拉干净了...”“...那就回去吧。”家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好,烦请大哥带路!”很快,徐守光又回到了桌前。见家丁走远了,杨复光微微侧过身子,假意喝了口茶,用茶碗挡住嘴巴,压低声音问道:“徐少侠,可打探出什么了”徐守光点了点头,于是便把对方准备下药之事跟众人说了一遍。说完后,徐守光看了一圈众人,都是一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都在想对策。众人冥思苦想许久,却不见一人发言,最后还是王建忍不住了:“徐兄弟,你一向点子多,可有什么脱身之法了”“嗯...在下还真有一计...”徐守光压低声音说道。众人见徐守光有主意了,连忙都靠了过来,这举动让前院家丁们和其他桌的宾客都纷纷看向这边,杨复光赶紧咳嗽了两声,徐守光也连忙喊道:“这一说起春宫图来,你们就都凑过来干嘛...”众人这才意识到动作有些大了,于是纷纷回到座位上。家丁和宾客们似乎也不想让徐守光一行人觉得自己被监视了,原本瞧向这边的目光也都又移开了。王建朝四周望了望,见家丁客人都离得比较远,便又看向徐守光:“徐兄弟,你说吧。”徐守光点点头,而后用茶碗挡住嘴,与众人说起自己的计划。众人仔细听着,不住地点头。这时,远处的陆管家发现徐守光一行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他对着附近家丁们使了个眼色,众家丁立马会意,纷纷把手摸向身后的齐眉棍,而陆管家则不动声色地慢慢从背后徐守光。陆管家步伐轻盈,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徐守光,众人竟也都没察觉。很快,陆管家便来到了徐守光身后。他微微弯腰侧头,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讲什么。“我跟你们说啊,那小翠的身段呀,可真是凹凸有致,该苗条的地方苗条,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徐守光正讲得吐沫横飞,忽然感到身后好像有个人,于是连忙转过身子,见是陆管家,吓了一跳:“陆...陆管家啊,有什么事吗”“哈哈,没...没什么,就是跟各位说下一会我家许员外就出来了,他最为好客,到时各位可得多喝几杯,一醉方休啊!哈哈哈!”陆管家见没啥特别,便胡乱搪塞了下,说罢还把手背到背后摆了摆,示意家丁们散开。家丁们自然看懂了陆管家意思,于是也都就近找了个事做,装作很忙的样子。“哈哈哈,那自然要多喝点,沾沾喜气嘛!”徐守光眉眼笑开了花,其他人也都纷纷笑着点头。陆管家见众人也未起疑,便拱手作了个揖,称有事要忙走开了。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只听陆管家喊了一声:“员外到!”,一阵热闹的锣鼓唢呐声骤然响起,只见从前厅中走出一位身高七尺,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着一件喜气的红色绛纱袍,袍子上勾勒着一些复杂的纹饰和细节,腰间系着玉带,黑须黑发,举止大方,想必这便是新郎官许员外了。许员外来到前院中,在座的各位宾客纷纷站起拱手作揖,许员外先是对着众宾客不住点头,而后将两手张开,举在空中示意众人安静。顿时鼓乐声骤停,宾客们也都不再交谈寒暄,只是静静等着许员外说话。“今日徐某成亲,诸位贵宾能来我许家庄,实在令我许家庄蓬荜生辉,许某不才,也曾中过探花,对诗词也略懂一二,今日许某抱得美人归,心情好不愉快,诗兴大发,欲作诗一首,还望诸位贵宾不要嫌弃。”许员外这话音一落,院中宾客立马哗然一片。徐守光没怎么听清,但猜大概的意思都是夸赞这许员外有诗才的。“这帮家伙还挺能演的...”徐守光心中笑骂道,但脸上表情却显得十分期待,他站起身子,踮着脚瞧着前方。只见前方两个家丁抬来了一张题屏风,摆在许员外面前,又有一家丁举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中放着一盒墨砚和一支巨大的毛笔。许员外提起毛笔,在砚台上醮了些墨,一挽袖子,在屏风上迅速书写起来。只见许员外在题屏风上挥洒自如,笔锋苍劲有力,墨迹在纸上流转生动,既有力度又不失灵动,很快一首诗便作成了。锦帐花簇拥,玉枕露华浓。红烛映彩绫,鸳鸯入梦中。“这文采,好好做员外不行吗...”徐守光心中替这许员外暗自可惜,脸上却是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这诗绝呀!”许员外耳力好,听见徐守光夸奖,不禁笑着走了过来,“不知这位小友高姓大名啊”“小的徐守光,就是一贩酒的,承蒙陆管家关照,在这里讨一杯喜酒。祝许员外与新娘子花开并蒂,月照连枝!”“哈哈哈!好!这小兄弟我喜欢,来人,上酒!”许员外话音一落,便有一家丁端着一托盘上来,托盘上摆着一支酒壶和两只酒盏。这酒壶做工极其精美,曲线流畅,壶身被金丝银丝缠绕包裹,还镶嵌着许多宝石,其中最大的两颗在壶把上,一红一绿,甚是好看。许员外将两个酒盏斟满,递了一只给到徐守光手中:“小兄弟,来!满饮此杯!”说罢,一仰头,将酒盏中酒一饮而尽。徐守光心中暗道:“你这壶啊,说书先生那都说烂了,把手上的宝石便是机关,按红色倒出的是正常酒,按绿色倒出的怕是蒙汗药...”但他口中却说到:“员外豪爽,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徐守光这话虽说得豪爽,却学着读书人模样,用袖子将酒盏一遮,趁机将盏中混着蒙汗药的酒一股脑儿全收进去了如意袋中,而后作势一饮而尽,完事后又亮了亮盏底。“小兄弟也是爽快人!那其他兄弟也都一起共饮一杯!”说罢便又给王建他们每人倒了一杯酒。“这新娘子还没到呢,员外现在可不能喝醉了...”徐守光笑着说道。“小兄弟说的也是,哈哈哈!”陆员外想想也不能逼得太急,他看着徐守光,心说反正你们这里最难搞的那人已经中招了,接下来就等着药力发作就好了。许员外估摸着时间,对着陆管家使了一个眼色,陆管家立马心领神会,大喊一句:“迎新娘!”乐师们又开始敲锣打鼓吹唢呐,好不热闹!紧接着就见一位身着青色华贵大袖连裳,腰间系着条宽大腰带,头戴镶满宝石的花钗的绝色美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沿着大红地毯,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新娘子长得很是风华绝代,特别是那双含情脉脉如水般的大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徐守光这边,待她发现徐守光也正瞧着她时,便不由地又掩着嘴娇笑几声。若是在平时,徐守光或许还会以为这个美人在对他暗送秋波,但以当前这个形势看来,只有可能是这新娘子时刻观察着徐守光,只等走近了,便找个机会宰了他。新娘子离众人越来越近,她看众人的频率也越发频繁起来。这时,徐守光突然一捂脑袋,眼神变得涣散起来,嘴里哼哼着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众人忙去把他扶住,王建使劲推着徐守光,一个劲地喊着:“徐兄弟,醒醒!”“怎么醉成这样了!”杨复光故作生气,仿佛徐守光不胜酒力让他觉得很丢人似的。“这...这我也不知道啊...”王建表情显得很无奈。“怎么回事”许员外赶忙装作十分关切。“员外,我这兄弟不胜酒力,还有劳您给我们安排个房间,我跟弟兄们去照顾下他...”王建语气中带着些歉意。“陆管家!”许员外招呼管家过来,“给这小兄弟准备间上好的房间,这小兄弟与我很投缘,可别怠慢了人家!”“好勒,员外您放心,我这就去办。”说罢,路管家便对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诸位,这边请!”众人赶紧搀扶起徐守光跟上陆管家,陆管家带着众人到后院,找了间干净整洁的厢房便安排一行人都进去了。而后便借口说去给徐守光请郎中,便把门带上出来了。陆管家这一出来,原本还空空荡荡的后院,瞬间就站了百十号人,许员外见陆管家对他点了点头,便对着身后一招手,立马来了一队身着黑衣,头戴鬼面的刺客,不多不少,正好八人。这队鬼面刺客先是悄无声息地摸到厢房外。其中一名鬼面刺客从腰间摸出一根细竹管,轻轻在一个角落的窗户纸上捅出一个小洞,将细竹管悄悄插了进去,而后通过细竹管对着厢房内吹了一阵迷烟。不多时,便听到了厢房内众人扑通扑通倒地的声音。这时,为首的鬼面刺客一摆手,领着众鬼面刺客便冲到了厢房中去,其他众人都等在外面,就等里面摔杯为号,便全冲进去。只是这外面的众人左等右等,始终却听不见什么摔杯声,人高马大的屈教头是个急脾气,见半天没动静,便一撸袖子,要带着人往里冲。而就在这时,一名鬼面刺客从厢房里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出门便吐了一口鲜血,陆管家见状忙问:“怎么回事”那鬼面刺客捂着胸口,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口齿不清地说到:“我们进去后见那帮家伙都被迷晕了,便挨个解决他们...只是,只是不想姓杨的那老家伙甚是狡猾,一直在装昏,等我等靠近的时候突然跳起,将手下几个兄弟都打伤了,而后从窗子逃走了!”“什么!”许员外、陆管家、屈教头以及新娘子连忙赶忙上前两步进了厢房中,只见原本干净整洁的厢房变得一片狼藉,徐守光、王建等人都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几个受了伤的鬼面刺客靠在墙壁上不断地喘着粗气,窗子大开着,窗框上还有个鞋印子。“我们此行目的是杀杨复光!这怎么还单单叫他跑了!”许员外气得直跺脚。“早知道还不敌让奴家在宴席上动手杀了他呢...”新娘子声音娇滴滴的,但说出的话却冷冰冰的。“不必担心,这杨复光年老体迈,走不远的,咱们快些带上庄子里的人去追,应该还来得及!”陆管家说。“好,我往东去!”“洒家去南边!”“那奴家就去西边呗...”“那好,北边就交给我了!”四人简单分了下方向,便各自点了一队人马去追杨复光去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