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目睹凶杀,情之何在?
小公子听见这一问被吓了一跳,打量了唐毓几眼才答道:“你不知道?他们是清峰寨的寇匪,秋后处斩,就在今日!”
唐毓浑身一震,口中喃喃:“清峰寨?”再仔细瞧了瞧从面前一个一个走过去的囚车,果见那些人都彪形大汉,虽然疲累至极,但多数都挺直了腰杆,视死如归般站在囚车里。
宣和看了看唐毓惊慌的表情,摇了摇头,只又紧紧搂紧了手中的东西,免得被人顺手牵羊了去。
一共二十几辆囚车,这次杀人可谓规模宏大。当所有囚车都走过了时,周围拥挤的人群也差不多走光了,全都朝一个方向涌去。唐毓脚下仿佛钉了钉子,想走,却又走不掉。
那小公子也没走,见了唐毓这副表情,不由担忧:“你没事吧?”
唐毓摇了摇头,终于迈开了脚,往囚车的方向走去。宣和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唐毓,脸色不太好看:“唐姑娘,你身子未愈,还是别去看了,这种血腥场面,不适宜病体。”
唐毓甩开了宣和的手,径自往前走去。曾经那些鲜活的生命,都将在今天结束,而这一切,是自己一手造就,是自己杀了他们。
宣和叹了口气,慢慢跟上。那小公子看了看周围,脸上有些害怕,但还是跟了上去。
走进刑场,喧闹声嘈杂无比,一波波的骂声,仿若武侠剧中的音波功所形成的震波,浪浪的往刑场中的高台砸去。唐毓站在圈子边缘,目不转睛的盯着刑场高台。
午时三刻,快到了吧。
唐毓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怒睁的眼球,仿佛要凸出来般,嵌在头上,跟着狂乱的头发,和泼洒在地的血水,一圈圈的往下滚去。那脖颈处翻出来的肉,还连着青色的筋、血白色的喉管,即使隔得那么远,有那么多人的体味,唐毓还是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颗颗头颅,一个个不甘的眼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肉沫子,挥散不去的味道。
“我杀人了?”唐毓念着,拳头捏得死紧。突然感觉胸中翻腾不止,弯腰便在旁吐了出来。
宣和看见这副场景,对旁边的小公子道:“这位公子,你刚才撞了她,现在是不是该赔罪?”
那小公子本想反驳,但看了一眼呕吐不止的唐毓后,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自然。”
“把东西拿着,我要扶人。”宣和将所有东西递给小公子,小公子扁了扁嘴接了下来。宣和扶着唐毓,走出了刑场。
随便找了个饭馆,包了个雅间,点了一桌子清淡的菜,当宣和夹着菜递到唐毓碗里时,唐毓却抚着胸口,脸色煞白。呆了一会儿,唐毓抬起头来,看着宣和,满脸惊慌:“你说,柳儿姐姐为何让我来看这个?”
宣和放下筷子,替唐毓拍了拍背:“别想那么多,先吃东西。我点的菜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味道还不错。”说罢朝旁边正吃得开心的小公子扬了扬眉。
唐毓看了小公子一眼,意识到现在不该谈论这些话题。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漱了口,对着小公子道:“不好意思,刚才麻烦你拿那么多东西。”
小公子口中不停吃饭,含糊不清道:“没事没事,只要有吃的就行。”
宣和一拍桌子,满脸不快:“明明是你撞人在先,你拿东西是将功赎罪,现在你这是在蹭饭!”
小公子被这么一说,突然脸红了起来,随即放下碗筷,委屈道:“不吃就是了嘛。”
唐毓终于笑了笑,觉得这个公子可爱得紧。“小公子,你贵庚?”
“十五。”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小公子看着桌上的菜,不答话。唐毓笑道:“你若告诉我,这顿饭我就请了。”
小公子立刻两眼放光,抬头笑道:“叫我卫奉,卫国的卫,奉献的奉。”
“卫奉?你倒挺坚强,看了那些血腥的场面,一点事都没有。”
卫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下巴,答道;“我面前那个人太高了,我没看到。否则,可能也会是你这副样子。”
宣和扑哧一笑,调笑道:“我说呢,就你这娘里娘气的,哪受得住那种刺激。”
卫奉停了这话拍桌而起,脸上不满道:“谁娘里娘气的?你才娘里娘气的!”
“不是吗?长得女气,说话女气,连拍个桌子都像没吃饭似的。”
唐毓按住宣和的手,示意他闭嘴。宣和白了一眼卫奉,倒真的闭了嘴。唐毓而后对卫奉笑道:“就是啊,你还没吃饭。快吃吧。”
回到钟府时,唐毓的心情总算好了点,看了看这满园的景致,还是觉得有些带红。从来没见过真实的杀人场景,这一见,是这么多人同时死亡,原因又是她一手造就,唐毓想,要是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难过的话,那才是没救了。
宣和一路跟着,总是冒些莫名其妙的话,跟奇怪的人搭讪,时不时还要对着唐毓发两句卫奉的牢骚,即使与卫奉分开了也偶尔要骂上两句。走至灵居门口,唐毓突然停下来,杀了宣和一个措手不及,忙停住,却看到唐毓阴厉的脸色。“怎么了?”宣和有些把不准。
“你贵庚?”
“二十······有四。”
“比我整整大了七岁,可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小?卫奉不过是个孩子,你跟他较什么真?”
宣和放松了神色,笑道:“你心情要好些了吧?”
唐毓对于宣和的思维跳跃有些鄙视,不过眨了眨眼还是答道:“好多了。”
“那就好,也不枉费我这一路总是出笑话。”
唐毓哑然,准备在心里接着要骂出来的话却是一股脑儿都忘了。看着宣和那孩子气的表情,唐毓哭笑不得。从宣和手中接过两个盒子,低头道:“谢谢你了,这些东西都给我吧。”
宣和啊了一声,又把盒子抢了回来,怒道:“难不成你还不准我去惜时苑喝两杯茶?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唐毓见状也只得任着他拿,反正她正全身无力,疲累得慌。上了飞桥,经过九州楼时,却见九星和一帮二等下人守在门口,唐毓顿时心里一股怒火中烧,按都按不下去。
九星见了唐毓屈膝福礼:“见唐姑娘礼。”
唐毓看了一眼九星,满眼怒火,话也不说,便闯了进去。九星赶忙拦着,口中急道:“唐姑娘,小姐和柳总管在里面与人商量事情,容奴婢先去通报,唐姑娘······”
“让开!”唐毓拂开九星的手,不管不顾的冲向二楼。撩开门帘,只见湘柳和几个主事都正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何事。湘柳见唐毓脸色煞白,怒火中烧,便对诸位管事道:“这件事先就这么办,剩下的以后再商量。”
诸位主事便都起身告退。待诸位主事都走了后,唐毓便大跨步走进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饶有深意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钟连馨正喝着茶,一股悠闲。湘柳捋了捋袖子,坐在了唐毓对面,漫不经心问道:“今日的热闹好看吗?”
唐毓起身,走到湘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胸膛起伏不定,只问道:“为何要让我看到那一幕?”
湘柳无所谓的笑道:“在这个世界,仅仅善良并不能让你生存。你缺少太多东西,还需磨练。”
唐毓的瞳孔瞬间张大,露出点点惊慌。这个理由,是多么光明正大!唐毓就是用这个理由,将这个世界变成了斗争的世界。而今,湘柳用这个理由来堵她的嘴。
唐毓坐了回去,刚才上来想找湘柳算账的那股激情这会儿全成了泡影。自己是造物主,造出了情,也造出了无情。
钟连馨放下茶杯,却拿起另一个杯子为唐毓倒了杯茶,递到唐毓面前。唐毓没好气的白了两眼钟连馨,才伸手接下。
钟连馨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唐毓。待唐毓喝完水,扬起笑容,说的话却让唐毓一惊。“当初你为何要上清峰寨?明明你已经脱离了龙翼。”
唐毓稍稍愣了一会儿,知道钟连馨要找她摊牌了。十七王周荣民,皇帝手下一个得力助手。皇帝创造了一个暗地里的组织,名叫龙翼,以帮助朝廷肃清不需要存在的势力,龙翼的领导者就是十七王。这些年来,十七王不断培养大批高手为龙翼出生入死,湘柳算是里面最拔尖的武功高手,而钟连馨,无疑是十七王手下最厉害的人物。很多清除朝廷江湖棘手势力的事十七王都是交给钟连馨完成的。在龙翼里,十七王权利仅次于皇帝,钟连馨权利仅次于十七王。
前不久自己大病一场,却毫无作为,申曲半点事都没有。想来她们或许在后来给自己治病过程中,往药里加了些不该加的药材,以此来试探自己是否精通药理、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得了肺痨。那时自己咳得厉害,倒没往这方面想,所有送进惜时苑的药都喝了个精光,根本没有怀疑什么,如此一来,她们自然断定自己不会药理、是真的认为自己得了肺痨,但仍旧在快要被扔出去时无所作为,由此推断出自己不是十七王派来的人,否则早把申曲了结了。
唐毓放下杯子,十分冷静,只问道:“你们推断出我不是十七王派来的人后,想必还拿着我的画像到街上去查探过,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曾经在街上乞讨对不对?”既然钟连馨已经摊牌,唐毓也没必要再隐瞒。早就想好的托词,这次可以顺利成章的说出来。之后,想来她们就该不会再怀疑自己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