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15撕开伤疤
陈雨诺赶到齐小薇告诉她的地址,已经距离下班二十几分钟,陈雨诺诅咒李正赫那只自恋又不长眼色的猪的同时,对齐小薇深感抱歉。
“不好意思啊小薇,在公司多耽搁了点时间!”陈雨诺说着话,在齐小薇对面坐下来,要了一杯热牛奶,而后安静的等待齐小薇先开口。
“嫂子,工作还顺利吗?”齐小薇放下玻璃杯,连白色的勺子也一并抽出来撂在桌上,端起那杯因为自己的搅和已然冷掉的咖啡喝下去,只觉腹部泛滥着恶心,冷却的咖啡太难喝,就像她亲耳听到母亲和哥哥对话时的心情。
“嗯,总算是个寄托!”如果不是还有工作,和齐子煜提离婚,只怕自己会更加辛苦。
齐小薇突然却笑了,一如当季盛开的花儿,那么肆意的绽放,可不知怎么的,陈雨诺总觉得惨烈。
她对齐家,终于要彻底的失望了吗?
“你知道吗,我活了二十六年,做的唯一一件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你找到工作的时候帮了你一把!”齐小薇讪笑,“虽然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可嫂子你要相信我,李正轩绝对是个靠谱,可以信任的人!”
言下之意,即便没有她,她也要放心李正轩,因为那个人为人很正派。也因为齐小薇了解,陈雨诺对旁人的防备太深,她不过只是希望她在公司至少身心放松,都是出自对她的关心和好意。
陈雨诺不爱说话,可并不代表她不够通透,不聪明。温热的柳橙汁,她端起来然后放下,内心的想法,如同这杯忽上忽下的热饮,她在认真的考虑,齐小薇要做什么,她能不能帮到她,应不应该出手?
毕竟,她在齐家比她可要没地位的多,如果她出手了,应该要怎样才能够全身而退。
“我不甘被安排,大哥也答应过你,结婚的事情他会尊重我自己的意思。可是嫂子,我必须要嫁到王家去了!”
陈雨诺手中的杯子忽然不轻不重的落在桌子上,仿佛一颗石子丢进湖水,别看它很小,力量却是不容小觑的。
“听说你跟我哥提离婚了?”陈雨诺内心纠结,一双英气逼人的眉跟着拧起,齐小薇却忽然在这时转化话题,陈雨诺因此没来得及多做考虑,点了点头。
齐小薇了然一笑,“因为那天我看到的事情?”是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一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陈雨诺继续点头,而后又摇头,“不全是!”
对齐小薇,虽然陈雨诺没有将心事儿和盘托出,可她也并没有打算隐瞒小薇。
“嫂子,你知道我哥为什么最后同意让我嫁给王铎!”小薇莫名的伸手搭在陈雨诺的手背上,雨诺素来不喜欢旁人靠近自己,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躲,因为当两颗心渐渐靠拢,平常很讨厌的身体接触,突然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陈雨诺脑袋发懵,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是啊,齐子煜向来一言九鼎,何况他同时答应过她和小薇两个人,为何中途会变卦?
不等雨诺理顺情绪,那边齐小薇开口告诉她答案。
“因为我母亲给他两个选择,要不让我和王铎完婚,要不他和你离婚!她甚至动用娘家的生意和关系威胁他!”
陈雨诺想过一万种可能,齐小薇告诉她的答案,不在其中。
齐小薇突兀的笑出声儿,那笑容异常的嘲讽,笑的有泪从眼角落下,她很快的伸手擦掉,好像刚才只是陈雨诺的错觉。
“可你也知道我哥那个人,反骨与生俱来,一直从脚底板通往脑顶,母亲越是威胁他,他即便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她如愿,可你知道她后来又说什么吗?医院里你的父母,你弟弟陈梓诺的学业前途,她用一个病人,一个年幼的孩子威胁他…。你说,她得有一颗多恶毒的心,才能想出这种招数来折磨我们?”
陈雨诺的脑顶仿佛炸开了一般,轰隆隆的巨响让她紧咬唇瓣,桌面上放着的手收拢,手背上的青筋因为情绪激烈,正狰狞的跳动着。
这也是齐小薇一直不明白的地方,虽然母亲多年不喜欢陈雨诺,可婚都结了,何况大哥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还不如陈雨诺家世清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转变风向,一定要让大哥和陈雨诺离婚。
后来她问过母亲,她告诉她答案,因为陈雨诺主动提离婚,损了齐家的面子。
面子?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尊重,又让人找不到办法反驳的答案!
只是,直到今天自己看见陈雨诺,她问起他们离婚的事儿,她没有瞒着她,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面子,不过就是看出来大哥不想和陈雨诺离婚,为了达到让她嫁到王家的目的,才故意用a和b的选择题目逼他们做决定。
为了让她顺利的嫁人,她不惜挑拨她和大哥的关系,想到这里,齐小薇不由得后脊背发凉,如果是以前刁蛮任性的自己,一定会因此恨起陈雨诺和大哥,因为他们,她才不得不嫁进王家。
这个当妈妈的心情,怎么会阴险至此?!齐小薇甚至不敢确定,她还是那个会把孩子们搂在怀里安慰的妈妈吗?
“嫂子,你别怪我哥,你父母和弟弟的事情不是他告诉我母亲的,你要相信一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的办事能力,我都能轻松知道的事情,她没有道理会被一直隐瞒!”
陈雨诺头晕目眩,她在齐家人眼中,原来不过是一个真正的跳梁小丑,这感觉,如同多年前在另一个老人面前,一样的让自己无地自容。
“嫂子,对不起!”无论是替大哥,还是母亲,齐小薇觉得,都应该对陈雨诺说声抱歉。
陈雨诺摇头,“小薇,你没有必要对我说抱歉!”
多年前,当自己要和齐子煜结婚的时候,他特别提出来的一些条件,其中有一条她到现在记忆深刻,他不准她告诉齐家任何人她有家人,并且他准备了一套完整的人事档案给她,她只能是在临市孤儿院长大的孤儿,没有父母和家人。他还告诉她,她只要照做就行,其他的事情他会处理干净。
当年的陈雨诺尚且还能够正确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严格尊重着两人的约定,从来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她似乎有些明白,一个喜欢站在上帝的视角俯视苍穹的男人,他不容许任何人成为威胁自己的筹码。
你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步要走的路,小薇对她说抱歉,哪里有道理呀?
可是陈雨诺想不明白,很想要问问齐子煜,他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他的母亲?一个从来不把别人生死看在眼睛里的男人,他为了不与她离婚而放弃小薇的幸福,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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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齐小薇分别之后,陈雨诺去了趟医院,果然就像她猜的那样,齐子煜早已经派人重新开始交医药费。
陈雨诺觉得自己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傻子,在她沾沾自喜,以为只是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够照顾好父母和弟弟的时候,齐子煜这当头一棒打下来,让她不得不再次缩回最初的原点。
齐子煜,他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一个孩子?或者,别的什么…。
齐小薇说:“嫂子,虽然我说过不干涉你选择的自由,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有时候恼了,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原谅我大哥。可似乎,我哥他是喜欢你的!”
陈雨诺被小薇的这句话吓的花容失色,她从来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也不认为会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怎么可能呢小薇,你哥他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的,他是那种站在奢华的大舞台上,在大家注视和仰慕的视线下才能够活着的男人,他不适合家庭!”
喜欢她吗?
怎么可能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可仍然记忆犹新,齐子煜不过就是发现她出去上班的事情,就恨不得要掐死她!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她受不起,宁可不要!
小薇讪笑,又说:“或许吧,我没有过类似相关的情感经历,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只是我没有见过我哥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让步过,就是当年的莲子姐,也没有!”
从与齐小薇的交谈中,陈雨诺认识了齐子煜的初恋,郝莲。一个纯净如白莲花的女子,据说是齐子煜纯纯的初恋,当年他很喜欢她,可不知为何,一个出国再也没有回来过,一个留在熟悉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花天酒地。
齐小薇说:“当年我哥好像很喜欢莲子姐来着,可是他不想出国,两个人就真的那样分手了,中途再也没有联络过!”
陈雨诺笑说:“你看,他真的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的!”
齐小薇争辩,她提起郝莲并不是为了证明陈雨诺的结论,她说:“只是出国几年这么小的事情而已,他都没有退步,可他却为你而放弃我!”
“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小薇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陈雨诺不想听会让自己动摇的说法。齐子煜讨厌她,不把她当成是平等的人,这就是现实。
“你还是想说,齐子煜真的很喜欢我吗?”
陈雨诺笑了,笑的那么不屑,齐小薇忽然伸手端起陈雨诺手边那杯冷掉的柳橙汁喝掉,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齐子煜。
“小薇,如果你的计划中有我,我会帮你!”这是今天两人的最后一句话,陈雨诺大约猜到了,就齐小薇那样的性子,她会屈从于家里安排的婚姻几乎不可能,她极有可能会逃婚。
那么,如果她都能够想到的事情,齐子煜会想不到?陈雨诺自嘲,果然,他总能轻而易举猜透人心,有掌控许多事情的能力。
只不过,无论齐子煜怎样,陈雨诺都决定了,如果齐小薇有需要,她会助她一臂之力,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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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诺当天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到了医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病房陪父母说话,而是从那边一路走回来,奇怪的一天,齐子煜也跟着变的很奇怪,消失了几天的男人回来了,而且是在凌晨之前,没有喝酒,没有别的气味的时候。
陈雨诺摇头,逆天的节奏!
余光扫过他的脸,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陈雨诺没有主动说话,走到衣柜拿睡衣准备去洗澡。一水白色的裙子,她的睡衣那么多全部都是那个颜色,绣着各种小花的白色连身裙,那样素净的颜色和绣花,让她觉得很干净。
“你为什么想要跟我有个孩子?”陈雨诺的一双手依然放在衣柜里,低着头,好像问的不是齐子煜,而是柜子里的衣服。
齐子煜正在翻杂志,看来很认真,其实心不在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回到这个家,她不在,他的心莫名慌着,她回来,走进这间屋子,他更是受其影响。
“怎么,有答案了?”齐子煜没有抬头,手中的杂志在修长的手指下重新翻过一页,说话的声音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可似乎有着玩味。
陈雨诺于是颓败和困囧加分,纤细的手指在柜子里蜷了蜷,揪着白裙子的一角,“齐子煜,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两人的契约,没有必须生孩子这一条,况且,几乎撕破脸的两个人,如何再能睡在一张床上?!
齐子煜哼笑,“那又如何?”
似乎挑衅,陈雨诺被逼的几乎发狂,蓦然转过脸正对齐子煜,赤红的眼眸望进他黑色瞳眸的深处,沉痛的说:“我曾经流掉过一个孩子,你还认为我会抛下另一个自己的亲骨肉?”那样心痛的感觉,生生忍受小小的生命从自己身体里剥除的感觉,陈雨诺一度觉得,这辈子恐怕再有不会有那样疼痛的经历了。
一段往事,不会被自己打上耻辱的标签,可总还是不乐意再回首。曾几何时,她连自己也不能养活,怎么能让这个孩子生出来就跟着她受苦?终于,忍痛割爱,她用亲生孩子的血,为那段青涩的初恋画上残缺的句点。
也曾一度,陈雨诺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小孩儿,因为不配拥有,她是一个坏女人,坏妈妈!
齐子煜迷人的凤眼微眯,手指扣进掌心,一字一句,狠心的将陈雨诺推进无法抉择的地狱,“这得你自己选!”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会退步,不生孩子两个人就这么痛苦的纠缠一辈子,如果能给他留下一个孩子,他放她走。
陈雨诺终于被击垮,痛苦的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抱着膝盖,眼泪从眼角向着裤腿,四处流窜。
“为什么,齐子煜,为什么要这么逼我?”这是陈雨诺和齐子煜结婚三年多来,唯一一次当着他的面儿掉眼泪,齐子煜攒团的手指紧了又紧,终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这么不堪的我,齐子煜你都不嫌弃吗?”陈雨诺仰起精致的小脸儿,用那细白的手指揩掉眼角悬着的泪滴,坚持的说:“捡别人用过的破鞋,这不像是齐大少你的风格,你到底想我怎样呢?”
齐子煜丢开杂志,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近陈雨诺,过程好像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凌迟她的执拗。
齐子煜半弯腰,伸手挑起陈雨诺精致的下巴,“你以为,在不知道你底细的情况下,你能上了我齐子煜的床?”
齐子煜甩手,陈雨诺褪去所有血色的小脸偏向一边,齐子煜越过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瓶避孕药,一本哲学书,一同甩在陈雨诺腿边。
陈雨诺捡起来,药片是每一次齐子煜回家她会提前吃的,哲学书是君然送她的,上面很多地方做了标注,是他们一起做的,当年的感情,纯粹的仿佛透明的水晶,上面的话,随时可见幼稚,却难得真挚。
而,这么多年几乎是惯性,在齐家每每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会把这本书拿出来坚定自己的决心,然后告诫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一直以来,她将书放在和齐子煜两个人随手都可以拿到的地方,她以为齐子煜不屑的,他不会想要知道,她每天在家里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可是…。
眼眸中坚强的执拗不在,只剩下惊惧和心有余悸,其他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原来一直都是她自欺欺人,以为秘密只是属于自己的,却不想,他什么都知道了。
一声叹息,她又如何值得让他这样精打细算!
“为什么?”闷热的酷暑,突兀的响起了雷声,陈雨诺的声音隐在这划破天际的一声轰隆之下,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力的苍凉。
齐子煜走过去,伸手温柔的扶起陈雨诺,望着她,眸底有怜惜,有纠结,只是拼命只顾逃避他的女人一无所觉。
“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开始由我,结束也得我说了算!”如果,她想要和他谈谈婚姻和家庭,他心情好了,或许会放过她也说不一定。
不能心之交付,就让他在她的心上刻几刀,总会留下痕迹,深刻的只属于他的烙印。
陈雨诺扣在药瓶上的手指尖几乎要折断,她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何执拗的想要一个孩子,他在报复她偷偷吃避孕药,所以才态度那么强硬的,执意要一个他们的孩子,让她跟着一起痛。只是不明白,没有孩子就没有牵扯,她主动解除彼此的后顾之忧,他记仇的点,究竟在哪里?
齐子煜面露嘲讽,看都没再看陈雨诺一眼,只在开门离开的时候告诉她,“相信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提前很多!”
陈雨诺再一次颓败的跌到厚实的地毯上,齐子煜,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斗大的雨点砸到窗户上制造出乒乒的响声,闷了整个夏天的暴风雨,终于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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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然,你不要这样,你喝醉了!”陈雨诺使劲推拒,她和君然交往两年多不假,他对她帮助诸多,从内心里她很喜欢依赖他,可若要说走到这最后一步,她从来没想过会在婚前提前完成。
雨诺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子,即便有时候喜欢冲昏头脑,纯洁的身体是需要交给结婚证上另一个名字的,这思想根深蒂固,不容易被动摇。
可是君然喝醉了,他从小就是很乖很温柔的男生,没有喝醉酒的经验,相处中,也是对雨诺极尽尊重和谅解。也正因为如此,唯一一次醉酒的不晓事,给陈雨诺留下了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阴影。一个成年的男孩儿,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只是比力气,结果不言而喻,君然整个过程几乎都是用强的。
陈雨诺不怪君然,正逢毕业季,他托关系给她找工作,也成功签下了很大很好的公司,可公司人事部的领导突然以各种理由让他们俩陪吃陪酒,两个人都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孩儿,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他照顾她,替她挡掉不少酒,也因此,自己烂醉如泥。
她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学校宿舍不敢回,怕被变态的宿管老师记差评,眼看都要毕业了,会随档一辈子的污点,坚决不能要。
没办法,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在饭店给他开了房间,把他送到套房安顿好她就走,却怎么也想不到,就会发生那种事情。
事后,她在那公司安心的实习,直到月事推迟将近半月,她才隐隐担心起来。下了班独自去医院,怀孕的消息如同晴天一声霹雳,她游魂一样返回学校去找君然,这么大的事儿,她必须跟他商量,不敢自作主张。
接下来的事情,陈雨诺的心犹如搁在油锅里煎,每一个情绪的变化,每一个有可能的决定,都是对自己无比揪心的煎熬。
他的舍友阿伟告诉她,“陈雨诺,你不是君然的女朋友吗,他出国那么大的事儿,没有告诉你?不可能吧,这事儿一早就有谱了,都是他父母安排好的,也许不能改变了…。”
阿伟还说了什么,陈雨诺再也听不清楚,原来与自己相处两年的男朋友,可以陪她到处打零工,能吃苦,为她忍下各种白眼和指使的君然,他也有那么好的家事和前程,她得有多么不称职,如果平常多观察,那样浅显一目了然的事儿,她怎么会需要从别人口中才知道?!
陈雨诺请了一天假,将自己关在宿舍认真的想清楚,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绝对不能出岔子。
陈雨诺想了一整天,不得其道,第二天去公司上班,被人事部的主管叫了过去,以实习生莫名矿工的名目,让她主动离开。陈雨诺竭力为自己争取,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机会,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
人事部的主管也是被逼的急了,对陈雨诺一个多月以来的实习成果亲眼目睹,是看重的,所以不忍心才提点了小姑娘几句。
“是君然父亲的秘书,本市只有在电视比较常见的那类人,你自己想象,那么大的腕儿都发话了,我们哪里有拒绝的权利?就像当初君然介绍你进公司,我们同样不会拒绝卖这个人情给他是一样的道理!”
陈雨诺的天,大片大片的坍塌!
本市一把手,那是多大的官儿陈雨诺不清楚,只恨自己闷头闷脑,君然平时穿的用的,他的做事和派头,哪里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韩夕而还曾不止一次的提醒她,她权当好朋友关心她,想得多,却没有认真的思考过,以韩夕而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君然的家庭背景?!
夕而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她,应该是明了的,那样的门楣,她这样身份的人无意闯入,无疑是将尊严双手奉上,白白的给人家踩一脚。
恍然如梦,她像是书中的痴人,不到关键时刻,总是不能看清楚现实的状况!
陈雨诺还是给君然打了电话,最后一次,她只要问他一句,她还能怎么办?
可是接电话的却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父亲。那个尊贵的老人屈尊约她见面,话语以及表情,没有明显对她的嫌弃,可他浑然高高在上与沉着冷厉的气质,她的心已经像是被无数把刀刺穿,双手攥着衣角,小丑一样的人生,几乎让她疼的窒息。
他的温文尔雅与涵养,无疑是对她最高端的不屑,他甚至没有把她的存在当成一回事儿!
尽管,心痛的快要死掉,陈雨诺仍然没有忽略,那个习惯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他在提起自己儿子时,满目的柔情与期待,一个与自己父亲一样爱着孩子的长辈,她陈雨诺还能说什么呢?!
告别君然的爸爸,那个传说在电视上看见更多的中年男人,陈雨诺独自去了医院,一个人挂了妇产科的号,这个孩子,终归是注定与自己无缘的。
手术很短暂,中年的女医生没有对她冷眼,反而很和蔼,她以母亲的立场为她心痛,告诉她要多保重,好好的调养身体,不然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她还那么年轻,如果将来身体不好,真是太可惜了。
陈雨诺很听话,做完手术口袋里只剩下三百块钱,她选择在医院休息一晚,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要对自己稍微好一点点。
中年的女医生排了病房,借给她一个小小的收音机,让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听一听,里面都是些基础层面的生理卫生知识。陈雨诺戴着耳机从窗户往外看,昏黄的路灯下已经没有一个人在走动,夜已经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她紧紧的攥着小广播躺下,泪水沾湿了白色的枕套。
犹记得,公司的前辈因为答应公司三年之内不要小孩,可意外怀孕,她于是决定去做人流。当时陈雨诺的心情,胸口痛的快要压制不住,本不该她多话,她哭着说,“姐,那是一条幼小的生命,你不可以不要他呀!”
轮到自己,这痛苦的感觉,比当初明晰了一百倍,一千倍!
翌日中午,陈雨诺办了出院手续,身上唯有的三百块钱只剩下二十块,她去还收音机,和蔼可敬的中年女医生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她是女孩子,在好多事情上比男孩子更容易吃亏,让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她不想在医院再见。
陈雨诺忍着鼻酸一一答应,正午的日头,毒的陈雨诺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了挡,没有打车,从医院回学校路程并不算远,可打车,二十块钱肯定不够。
沿路忍着暴晒,途经一家便利店,陈雨诺用最后的二十块钱买了一个罐头。花光所有的积蓄,她假装自己还是原来一无所有的陈雨诺,一切一样可以从头开始。
回头宿舍,蒙着被子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翌日中午,许久不见的君然终于出现了,他对她说抱歉,不是故意瞒着她,因为自己正在和父母交涉,父亲说他已经成年了,如果实在不想留学,可以留在当地继续读研,他来告诉陈雨诺这个好消息,顺便问一问她的意见。
陈雨诺默了一默,认真的告诉君然自己的想法,她说:“不,君然,你得去,你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而改变既定要走的轨道,更不能因为旁人和父母起争执,因为他们会伤心!”
君然急着反驳,“可是雨诺,你并不是旁人,你是我爱的人,我会对你负责,我们会结婚的啊!”
陈雨诺笑的渗然,“不,放弃前途而成全感情,这原本就是对这段情的亵渎,我们还年轻,会再见的!”
他左右端详她,楞了许久后突然显得急切的拉住她的袖口,目光是那样的纯澈和干净,“那么陈雨诺,你会等我吗?”
那般纯粹的期待,那样真挚的表情,她知道,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希望她会等他回来!
陈雨诺蓦的睁开双眼,多年前的往事,压在心底不去想,以为全然忘了,而今被迫想起,如影随形多年的梦境,又再一次回来。
陈雨诺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橙黄的光晕打在脸上,改变不了惨白的脸色,汗如雨,湿透了黑色的发丝。
一场大暴雨已经停了,雨过天晴,雨水洗刷过的树叶绿的透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陈雨诺贪婪的深吸一口,日子总还得继续,她却早已经没有了退路。伸手,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哲学书,曾几何时,这书几乎成为自己的寄托,只是过了今天,再也不需要了。
残忍的扯开溃烂心底的伤疤,生活再难又有何惧,前路迷茫也只能往前,这就是生活,而她,再也不会惧怕!
扶起枕头靠在床背,陈雨诺把书中有标记的地方全部过一遍,天大亮的时候,书看完了,她也该准备去上班了。
下床,没有丝毫犹豫,将哲学书自由落体丢进垃圾筒,新请来的钟点工会帮着处理,而她,只需要清空心底的垃圾,如此足以。
冲澡刷牙,陈雨诺用了很短的时间将自己收拾的体面,打点腮红画个淡妆,让自己脸色不至于渗人,拿了手提包,电话却突然在这时响起。
陈雨诺猜测,或许是公司有外出的任务,这么早也不可能有别人了,可看着手机上晃动的熟悉的电话号码,陈雨诺眼角抽搐,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电话是韩夕而打来的,她也不想这么早就打扰陈雨诺,可她担心有人按耐不住,不会给陈雨诺任何缓冲的机会。
“夕而,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陈雨诺不轻不重的问,与平常语气倒是无二。
韩夕而顿了顿,开门见山:“诺儿,君然回来了!”
陈雨诺一个晃神,差点儿没站稳,手握床头在床上坐下来,说:“嗯,我知道了!”
韩夕而一愣,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诺儿,我…我只是想要你有个心理准备,没有别的意思!”再续前缘,它最早应该是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了吧?
陈雨诺笑的体贴,“我知道啊,所以别担心夕而,我会处理好的!”
会处理好,是的,再相见我们已经回不去,不如不见,成为陌路!
------题外话------
这一章纠结了很久,还是按照原来的设定写了。这文最初的大纲,拿给好朋友看,拿给一个编辑看,统一让我去掉君然这条线,我终于…没舍得!
事实上,整本文二火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设定,不然如何会造成陈雨诺后来在齐家的隐忍和坚韧性子,没有任何经历的不是陈雨诺,而是龙洋洋,顾丹笙,以及韩夕而!陈雨诺的存在,必须有她独立的经历和个性,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宠文横行的大xx,是每一本文下无数人问你男女是否双处的网路文学时代,可我依然一意孤行,因为她就是她,是我心中以独立人格存在的,陈雨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