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现的不是时候
钰帝姬，算起来自己已有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她微微愣怔，半晌，才长舒一口气，让他起身。
“夜无，你不在月影山伺候你家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夜无站姿笔直，表情不似其他杀手那般冷酷，他虽是杀手，但也是月影山欧阳先生的书童，欧阳先生平日里待人温和，所以他性子也稍微散漫些。
“回帝姬的话，是欧阳先生命属下前来的，属下前两日已到此处，只是见帝姬您忙碌，所以未曾打扰。”
赵亦钰微微点了头，月影山的欧阳晏楚，是南赵曾经的丞相，也是她的师傅，是她最崇敬的人。当时父皇为得欧阳晏楚，不惜四顾月影山，终请得欧阳晏楚出山，自此后南赵在欧阳晏楚的辅佐下，方能百战百胜，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先生他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那日南赵灭亡，她被已经归隐了的欧阳晏楚救出，养好伤后她才辗转到了姜国，之后就假充姜国公主嫁到西秦来了，所以她很好奇欧阳晏楚是如何得知了这一系列变故？
“帝姬，您似乎忘了欧阳先生有通天之神力，他若想得知帝姬您所在何处，自然便会得出。”
赵亦钰微微垂眸，夜无这话并不是说着玩玩的。
当年欧阳晏楚曾做出南赵将要灭亡的预言，无奈父皇当时并不听信，还扬言要将欧阳晏楚下狱，欧阳晏楚这才离开南赵，重新归隐。
她坐在矮凳上，红烛摇曳，映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澈。
“先生让你来找我，有何事？”
“先生嘱咐我将一句话带给帝姬。”
赵亦钰屏息凝视，“什么话？”
夜无本能似的左右望了望，见四下确实无人，这才敢开口，“先生让我告诉帝姬，小心西秦的小王爷，若帝姬一心复国，最好与七王爷合作。”
赵亦钰清澈的眸瞬间睁大，青葱如玉的指尖紧紧地握了起来，面儿上虽然没有波澜，但心里却怔忡地厉害。
秦游措为救她，不惜要挟将军，又独身一人来闯黑风寨，她的心并不是铁打的，自然免不了感动，甚至起了要放弃七王爷，与秦游措合作的意思。
只是……
夜无看着她的样子，不觉想起临走时欧阳晏楚的那声长叹来。
他便又道：“先生还说了，不管西秦小王爷如何对帝姬好，帝姬都不要心动。”
赵亦钰愣了愣，只觉得一股凉意缓缓地席卷了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是欧阳晏楚所教，她知道欧阳晏楚精于卦象，可以卜测未来之事，他做出的预测，她不能不信。
但……她却并不甘心。
“夜无，欧阳先生何出此言？”
“先生说了，西秦小王爷太过难测，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番假象罢了！”
赵亦钰默了半晌，心里的凉意愈发扩大，一团隐隐约约的黑暗似乎顷刻间就要朝她扑来，将她湮灭。本是炎热又酷暑的地方，却让她没了暖意，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凉。
她挥了挥手，“我明白了。”
夜无静静地看着她，欧阳先生交待了，要将赵亦钰的表情记下并回去禀告，所以他并不打算放过每一个细节。
“夜无，你既然来了倒不如留下吧？复国之路漫长，我也需要个信任之人在身边，有你在我方能安心一些，再者，你也可以帮我联系先生。”
夜无神秘地笑了笑，双手作揖，“先生早已料到帝姬会有此言，先生嘱咐于我，现在还不是留下的时候，该留下的时候先生自会让夜无留下，请帝姬谅解，夜无还要回去复命。”
赵亦钰知道欧阳晏楚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番权衡打算，便也不多留夜无，允他去了。
本来该是无忧无虑，能好好休息的一个夜晚，就这么被搞砸了。
赵亦钰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但就是无法入眠，夜无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
“西秦小王爷太过难测，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番假象罢了！”
一番假象？他奋不顾身地来救自己，当真是一番假象？
赵亦钰突然讽刺地挑了唇角，她又好到了哪里去呢？她做的一切也是一番假象罢了，谁又比谁高尚呢。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淡蓝色的天微露紫灰色晨光，晨曦熹微，晨雾环绕，她打开窗户，微风缱绻起她的发丝，让她不由清醒了起来。
往后的几日倒也过得悠闲，她并没有再去过问黑风寨之事，之前的她虽然答应与七王爷合作，但心里仍对秦游措抱了一丝希望。
可昨晚夜无的话却让她顷刻间清醒了过来，秦游措的心确实过于难测，与其和这么一个危险的男人联手，倒不如选择目标清晰可见的七王爷。
既然做了决定，她也不用费心去讨秦游措的信任，便也不再管黑风寨之事了。
细柳端着新送来的瓜果，送到了赵亦钰的屋内，她见赵亦钰神色平淡，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便无法开口，在一旁站着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赵亦钰见细柳欲言又止，便笑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细柳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忙道：“王妃，您不知道王爷有多厉害！”
“哦？”
“王妃您上次去黑风寨与银刹谈过之后，银刹便同意归顺了，王爷提出一个条件让银刹完成，以表诚心。”
赵亦钰来了兴趣，她想起那时秦游措与她保证不费一兵一卒就除了这黑风寨之乱，她倒要听听看，秦游措是如何做的。
“王爷让银刹去消灭盘踞在左边沙漠里的一些小沙匪，银刹便答应了下来，王妃，你猜结果怎么着？”
赵亦钰挑唇笑了笑，“秦游措让银刹去消灭的，根本不是小沙匪，而是金刹的人。”
“王妃您怎么知道？”细柳愣了愣，道。
赵亦钰默了默，她之前用计挑拨了黑风寨三个当家之间的关系，银刹早已不信任金刹与铜刹了，再加上银刹深爱扈十娘，有扈十娘给银刹吹枕边风，银刹定然会同意投降。秦游措借着银刹投降，将此事最大化利用，果然是做事不留余地。
“奴婢还没说完呢，银刹见自己中了计，可无奈走也没法走，就只能和金刹决战，最后他虽然赢了，可是伤亡也及其惨重，这时王爷与沙将军带兵将他围住了……”
赵亦钰本是抿着茶，却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秦游措真是杀人于无形，吃肉不吐骨头啊。
“可是奴婢不明白，明明直接就能把银刹抓住，王爷为什么又放他走了呢？”
赵亦钰放下茶杯来，轻轻睨了细柳一眼，道：“王爷打了一个心理战，银刹虽不再信任他的两个兄弟，但他与那两个兄弟之间的感情自然比与官府要好得多，王爷怕他现在脑子一热投降，过两天会反悔，所以才用此计绝了他的后路，此其一。”
细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可是格外佩服王爷，不过她同时也很佩服王妃，王妃能只听她叙说，就明白王爷的想法，也是令人赞叹。在她心里，王爷与王妃可是天赐的一对儿呢！
赵亦钰当然不会明白细柳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抿了一口茶，又道：“而且在银刹的印象里，王爷已经连续放过他两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他此刻对王爷乃是恐惧之心居多，不敢再造次，毕竟他认为王爷想要抓他，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细柳点了点头，正欲拍拍赵亦钰的马屁，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她与赵亦钰对视一眼，两人忙就出了房间去。
只见叶堂抓了一个人，正将那人五花大绑着，提溜到了赵亦钰的面前来。
赵亦钰差点没晕过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夜无！
这夜无不是自那晚以后就回月影山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禀王妃，属下瞧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所以将他抓了起来！王妃，要不要严审？”
夜无眉目一颤，他可是最怕疼了的，别说严审，就是打他几巴掌问他招不招，他都一定会招的。
赵亦钰当然知道夜无的脾性，不由叹了口气，道：“叶大人，我似乎在黑风寨见过他，他好像是银刹的手下，如果叶大人相信，请让我独自审一审他。”
“属下自然相信王妃，王妃，请！”
赵亦钰与夜无一同舒了一口气，她突然有些庆幸今日秦游措并不在府中，如果抓住夜无的人是秦游措，那恐怕她怎么忽悠，都瞒不过秦游措的眼睛。
正思索着，她却听见了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叶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人被绑起来了？”秦游措一身戎装，阳光缀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散发出一片璀璨的光芒来。
赵亦钰现在气得只想吐血，秦游措怎么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