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执着
“你怎么不走？”秦游措停下脚步，眸光掠过她稍显苍白的容颜。
赵亦钰忙跟了上来，低声询问，“王爷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什么事情？”他皱了皱眉头，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般，道，“王妃是指那些魑魅冲破天际之事？”
赵亦钰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他。他轻轻勾了嘴角，目光中一片寒芒。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那寒芒吞噬了，便忙调转了目光。
良久，才听秦游措似无意般，道：“若本王说自己有通天之力，王妃可会相信？”
通天之力？赵亦钰狠狠一怔。
据她所知这世上有通天之力的只有她的师父欧阳晏楚一人，怎地这秦游措也……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见秦游措低声一笑，“本王是逗王妃玩的，王妃不必当真。”
赵亦钰本就搞不清楚秦游措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更不敢掉以轻心，只见秦游措那双好看的眸子正缓缓地定格在她的面颊上。
“当今世上有通天之力的只有月影山的欧阳先生一人，本王若是也有这等本领何至于顶着一个‘纨绔’的头衔？”
那是因为你故意想让世人误解你。
赵亦钰在心里默默想着，但却并没有说出口来。
只听秦游措似无意般，道：“倒是王妃，可认识月影山的欧阳先生？”
她只觉得手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伤口更是疼得厉害，秦游措每个看似不经意的提问里都暗含了太多令她胆战心惊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故作镇定，“不认识。”
秦游措这便转身，继续领着赵亦钰往前去了，边走边说，“先皇曾经想请这欧阳先生出山，奈何被南赵的皇帝抢了先，南赵也在欧阳先生的辅佐下日益强盛。欧阳先生与王妃都是精通术数之人，本王以为王妃一定是很想见见他的，若是有机会，本王倒可以给你引见。”
赵亦钰应付差事地笑了两声，心里却觉得奇怪。
听秦游措的语气，似乎他与欧阳先生是认识的，但是为什么欧阳先生特意嘱咐她，不能与秦游措太过亲近？
而秦游措说出这话，是否是在试探她？他是不是已经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但她此刻因为身体疼痛的关系致使脑子有些混乱，便也不再多想。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魑魅给赶出去！
正思索着，却突然见秦游措停下了脚步来。
她顺着前方看了去，只见空寂大师正在念经打坐，见他们来了，这便起身相迎。
“大师真是有闲情逸致，这大悲寺都乱成了这幅样子，大师既然还能打坐得下去？”秦游措戏谑地勾了勾嘴角。
空寂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便道：“老衲知道这魑魅作乱，可刚才并不是老衲出手的时机，现在两位施主寻来，时机已成，施主，请。”
赵亦钰跟与秦游措跟在空寂大师的身后，她觉得和尚们做事果然是稳当，其实有时候急躁反而会误事，在危机中仍能保持冷静才是上策。
他们赶到现场时，见陈子崖果然在一力抵抗魑魅，只不过魑魅数量繁多，陈子崖有些忙不过来罢了。
空寂大师念动经文，整个人散发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来，大批的魑魅们瞧见了那样的光芒，立时被净化，轮回转世去了。
好厉害！只用了一招便就将那些魑魅给摆平了，赵亦钰不由打从心底里佩服起了他来。
秦游措往前一步，目光定格在破了的云层之上，这云层划开了这么大的窟窿，会有成千上万只魑魅涌出来，不知何时才能消灭干净。
他手执长剑，眸中一片阴霾，唇角的笑意残忍而笃定。刹那间，那长剑散发出宝蓝色的光芒来，他顺着光芒的方向朝魑魅们劈了过去，魑魅们便烟消云灭了。
赵亦钰倒吸了一口气，看来秦游措也是相当厉害，那她可就更不能认输。
她握住剑鞘，飞舞起身姿来，如蝴蝶般穿梭在那帮魑魅魍魉之间，手中的长剑幻化成花瓣，洒落下嫣红的粉末来，附着在魑魅魍魉的身上，让它们无处遁形，消弭不见了。
秦游措赞赏地看了她两眼，便去别处与魑魅缠斗了。
“女施主。”
她见空寂大师踱步到了她的身边来，不觉愣了愣。
两人依然没有停下动作，仍旧努力与魑魅缠斗，可空寂大师在危难之中仍不忘传播佛经，对她说教了起来。
“女施主，你何必如此执着呢？复国就如此重要吗？”
赵亦钰怔了怔，看来秦游措说这空寂大师只需将人多看两眼就能预测事件并不是在骗她，既然大师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与她的目的，那她也不想隐瞒。
“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空寂大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世人都以为功名重要，可古今大将文人，哪个死后不是一坯黄土？世人都以为钱财重要，可就算家财万贯，依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头来钱财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让旁人享受去了。”
赵亦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女施主你以为你的国家重要，可南赵也好西秦也罢，最终都会亡去。女施主若是一直执着，不懂如何了却自己的心气，那么就永远无法参透人生。学会看淡，放下执着，这便才是真谛。”
赵亦钰此时哪里有功夫听空寂大师讲佛法，她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只不过那些话语却是有些触碰到了她的心底里去。
她也问过自己值不值得。
复国是否值得，这样严苛地控制自己的感情是否值得，这样割断自己唾手可得的安逸与幸福是否值得。
她没有答案。
赵亦钰苍白一笑，“大师，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如何让我不去执着？我的国家被屈辱灭亡，皇族无人幸免于难，皆被屠杀殆尽，我难道可以简简单单地放过这些人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师，佛教讲究‘渡劫’，这些执念便是我的劫，这条路是好是坏，是荆棘亦或坎坷，都要我自己试上一试！未曾拿起何谈放下？等我有一天拿起了这些东西，我们再来探讨吧！”
空寂大师大师瞧着她的身影，眼见她飞上天际，长剑如涉水般洒落一地华琼，飞舞着万千花朵。
秦游措的目光远远地定格在了她的身上，只见她笑容轻盈浅淡，目光澈亮如秋水，整个人宛若仙子般透明，而她下手却格外狠厉，不给那些魑魅魍魉丝毫机会。
他突然紧了紧瞳孔，大呼一声，“小心身后！”
赵亦钰正杀红了眼，没有顾上身后偷袭的魑魅，秦游措离她太远，也无法及时出手相救。赵亦钰呼闻这一声叫喊，忙移动脚步，可由于她早前受伤，五脏六腑一时间竟搅在了一起，疼得她吐出了一口血来。
魑魅见血兴奋，直直向她扑了过来。
眼见她就要被魑魅拿去性命，却突见空寂大师踏着金光而来，只身拦在了赵亦钰的面前，而那帮魑魅也不含糊，一个二个如飞蛾般朝空寂大师飞扑过去，最后都免不了化为魂灵，转世投胎去了。
赵亦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小和尚大呼了一声，“师父！您怎么了？！”
她忙去瞧看空寂大师，只见他的嘴角，眼角里都渗下了血液来，而且没有丝毫停止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