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复活爱人
这东西不是我的儿子,绝对不是。
这东西是从奈落里爬出来的,极其邪恶的邪祟。
不是水色,不是水色…
犬竹苍介的视线之中,充斥着混乱的红光,身体近乎本能的狂乱动起来。
等他重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有着水色外表的东西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犬竹苍介一只手扼住“水色”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里的铜香炉正一下一下敲击在“水色”的头上。
香炉上沾满了黏腻的浊黄树脂粘液,黏糊在一起,拉丝下淌。
“水色”的脑袋,已经被犬竹苍介砸毁了大半,整个头颅都塌陷下来,裸露出带有奇怪隆起纹路的木质部组织。
腐烂的邪恶臭味更加浓重。
可即便如此,“水色”的嘴角依旧在向上拉扯,露出笑意:“为什么要这样子呢,爸爸?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
“住口!”
犬竹残缺再一次挥动手里沉甸甸的香炉,狠狠砸在“水色”的嘴部。
他不想再听见这东西讲话。
而“水色”的下颌凹下,上下两半残缺的牙床还在继续开合:“…爸爸,妈妈怎么办呢…你看,树上又开始长果实了…妈妈怎么办呢?”
“我叫你住口!”
咔吱咔吱——
秀子婆婆变化而成的扶桑树飞快生长,和周围环境里的树木交融在一起。
数不清的树根树干朝着犬竹苍介席卷过来。
嗅到危险气息来临的一瞬间,犬竹松开“水色”,朝着妻子七世的尸体扑过去。
“水色”被不断生长的扶桑树吞没。
犬竹苍介则是带着妻子,撤到了家里的走廊处。
崩碎轰塌的声音持续充斥在耳边。
毁了,一切都面目前非…整个积香宿都要毁了…
犬竹苍介紧紧抱着妻子,在地板上跪下来。
恍惚间,他听见了低沉的,呜呜咽咽的犬吠声。
是栗子。
那只被犬竹杀掉,又用返魂香熏活用以实验“返魂”效果的秋田犬,从正在毁塌的家中某处阴影里走了出来。
“呜呜…”
栗子发出婴儿哭泣般的低声吠泣声,摇摇晃晃走近男女主人,用脑袋轻轻地拱犬竹,用舌头舔舐犬竹手上的树汁粘液。
它的舌头湿滑又冰冷,让人感觉不适。
犬竹苍介抬手将栗子推开。但看着家里的这条秋田犬,他的脑海里面,响起刚刚“水色”所说的话——
“妈妈怎么办呢?”
“你看,树上又开始长果实了。”
一个想法从犬竹苍介的脑海中出现。
返魂香带回来的“水色”,一定不是原来的水色。
但返魂香带回来的栗子,却好像依旧是原来的栗子。
和以前比起来,它不过是痴傻浑噩了一些而已。
在栗子的身上,虽然也有腐臭的味道,但这股味道和“水色”身上的不同,并没有混入那股污秽邪恶的气息。
“所以…七世怎么办呢?”
“水色”熏香复活,距离原本的水色离世,过了整整五个月之久。
而栗子是在死亡不久以后,就接受了返魂香的熏香的。
犬竹苍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七世,七世说不定还有救。
只要现在,只要现在…
犬竹苍介抬头,看向上空,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扶桑树已经快要融成一个整体,巨大的树冠遮住了大半的天空。
上空的月光穿透树冠,似乎是有血红色的树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茂密的枝桠上生长出来。
“只要现在救活七世…那她依旧还是七世…哪怕她会变得浑浑噩噩,也依旧还是我的七世…”
犬竹苍介没来由地坚定了这个想法。
反正,事情已经不能再变得更糟了,不是吗?
“七世,很快我们就能团聚,不会有事的。”犬竹苍介看向怀里的妻子。
她的眼睛依旧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平静又温和。体温尚且温热,胸口的血液和彼岸花瓣粘黏在一起。
不会有事的。
犬竹苍介又掏出一把麝香,撒进手里的铜制香炉里面。
静谧的熏香气味再一次扩散出来,逼散开不断生长的树木枝干。
带着这股香气,他搂紧怀里的妻子,沿着扭曲的树干,朝盘踞在积香宿顶部的巨大扶桑树冠攀登。
只要拿到那些扶桑树果。
他的爱人…就还能复活…
沙沙。
夜风吹过扶桑树的枝桠。
那些叶片墨绿,叶脉泛红的树叶摇晃发出响声,像是黑暗中摇曳的孩童手掌,层层叠叠。
整个积香宿的所有的扶桑树已经融为一体,形成占据整个小镇的苍天巨木。
这棵巨大的扶桑盘根错节,树干狰狞延展,错综复杂。但也正是这样子的结构,才给了人徒步攀爬的可能性。
犬竹苍介抱着妻子,一路朝上。
期间他发现这棵巨大的,像是木质迷宫一般的扶桑树,已经变得慢慢稳定。
只有那些树干上隆起又凹陷的恶心树瘤,还在像人的血肉组织一般,耸动不停。
整棵树上,都弥漫着腐烂的臭味。
而且,那些原本长在地面上的血红色彼岸花,此时已经蔓延到了树干上,仿佛同这颗大树休戚与共。
“再坚持一下,七世。”
犬竹苍介这样囔囔着。
他抬起头,看向更高处的扶桑树树冠。
在那里有一颗异常醒目的血红色果实,正在不断膨胀。
只要拿到那个,他就可以再制作一组返魂香,将妻子重新唤醒。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犬竹苍介又艰难朝上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了怀里的妻子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低头,却只看到七世发白且没有血色的脸颊。
七世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她的胸口被捅了很多刀,十几刀,或者二十几刀,现在尸体都开始转凉。
“得抓紧。”
犬竹苍介继续朝上走。
“苍介…”
没走几步,他又一次听见了怀里的妻子发出声音。
这一次没有听错,七世真的在叫自己。
犬竹苍介低头,却发现怀里的妻子消失不见。
而就在身边,七世正活生生站着,面色如常,笑容温良。她身上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胸口处看不见血迹,夜风传过树木枝叶,晃动她的衣裳。
“七世。”犬竹苍介垂下手,他分不清现在看见的是自己混乱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但还是对妻子说道,“马上我就能让你复活了。”
“苍介,别这样做了,我不是在怪你…但是,别这样做,好吗?”
七世的声音柔和,一切都和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她抬起手,柔软的掌心和指尖轻轻抚摸丈夫瘦削的脸颊。
“七世,我会带你去看樱花。我们一起去…”
“苍介,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看不到了,没关系的。”
七世依旧温柔,在她的轻抚之中,犬竹苍介的肩膀无力颤抖。
“真的,没关系的。”
七世从背后轻轻搂住他,柔软温暖的臂膀轻轻将丈夫环抱住。
“可是,七世…”
“嘘,就在这里停下吧,苍介。”七世用手指轻轻抵住犬竹苍介的嘴唇,她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响,“苍介啊,你看,曼珠沙华开得好漂亮。”
巨大的扶桑树撑立在月夜之下。
在这棵诡异巨木的一半高度处,犬竹苍介怀抱着爱人冰冷的尸体一个人站着,身体颤抖,眼角流泪。
从这个位置朝下俯瞰,能看到整个积香宿已经完全被毁。
大片大片的血红彼岸花,在这片他曾经无比熟悉的村镇各处铺开,延伸到远方。
一朵朵龙爪似的花团绽放,鲜艳如血。
皎洁破碎的月光,在花瓣上跃动,冷淡的白色和娇艳的红色交融。
犬竹苍介:“是啊,好漂亮。”
沙沙——
夜风摇晃树木枝桠,也拂动到处都是的彼岸花。
在犬竹苍介的身边,一道朦胧如月光的身影缓缓消散,融在了夜风里,寂静无声。
那股妻子的味道,终于是闻不到了。
犬竹苍介的神情变得痛苦起来,抱住怀里的妻子,却是选择了继续朝上攀爬。
而挂在他腰间的那个小小铜香炉,此时已经不再继续有熏香的烟雾冒出。
周围树木枝干,则是开始涌动起来,缓缓将他包裹,将他拉扯到木质组织之中去。
咔吱咔吱——
“放开,滚开!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神谷川从一栋坍塌大半的木质建筑里面横刀冲出来。
犬神紧紧跟随在他身边,利用业火烧灼逼退沿路席卷过来的树木枝干。
“好像,停下来了。”
神谷放慢下脚步,在某个瞬间他发现整个积香宿里安静下来。
那些疯狂的,“咔吱咔吱”的树木生长声停止。
抬头向上看去,一棵高如山岳的巨木,正盘踞在整个积香宿上空,树冠遮蔽住天空,看起来比周围的乌帽子山岳还要高大。
而在巨树的顶上,有一颗无比鲜艳,血红色的果实正在生长。
这果实垂挂在巨树的枝桠上,竟然比空中的圆月还要耀眼,浓重的妖异气息,正在从那血色树果上散发出来。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神谷握紧手里的一文字刀柄。
这时候,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扶桑?”
扶桑树,神谷川知道这个——
记录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神木,据说有十颗太阳生长在扶桑树上,是日出之处。
同时,扶桑树也是人间和冥界连接的门户。
从山海经之类的传说典籍里记载,扶桑生长所在或东海之东的碧海中,或海外以东的汤谷亦或大荒之东的汤谷。另外,日本在古代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扶桑国”自居。
“连通人间和冥界的扶桑树?但这树上也没长太阳啊,不过那颗树果,祸种吗…真和育种师有关系?”
神谷川凝着瞳孔,眼神变得深邃,注视向高空。可以看到,那颗垂挂着的血红树果,还在以肉眼可见速度不断膨胀。
“b级,指的好像是那颗果子。”
在神谷看来,那颗树果上的妖异气息,可一点都不比之前受限制的阴雷神弱。
就算是b级,估计也是上位的b级存在,甚至很可能是准a级。
而且,积香宿这边的事情发展实在太快。
神谷川有理由怀疑,是结城大叔和自己这伙人介入了这里,才导致事件背后的戌时不得不加快了育成这棵扶桑树的进度。
如果给戌时足够的时间,没准要直接面对的扶桑祸种,就不是只有b级那么简单了。
“《怪谈物语》给的情报里,标注了扶桑祸种正在生长中。所以,我最好现在就上去那颗树种毁掉?它还在不断长大,而且生长很快,总感觉果熟蒂落会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没准长成熟了直接就算a级?最好现在就把它打烂。”
神谷继续抬头观察扶桑树的情况。
盘根错节的复杂树干结构,足以让人像这棵高山般直入云霄的巨木上空攀登。
高处延展的巨大树枝枝干,就是一处处坚实的高空平台,足够令人在上面活动甚至战斗。
当然了,神谷川不会傻傻徒手去爬这棵巨树。
他第一时间叫出了化鲸,打算直接让小鲸鱼用骸骨鲸鱼托着自己上去。
己方有飞行能力的单位,现在有三个化鲸、乌天狗和般若。
高空战斗,就算失足从巨树上掉下来,也不是必死的局面。
就算真掉下来,且小鲸鱼和天狗救援不及时,永远守在神谷身边的般若,也肯定能第一时间将他搂住。
这一点可以确信,而且是毫无疑问的。
“其他除灵师也在赶来的路上,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结城大叔,记得第一时间用骸鲸将他送上来。”
神谷川对着小鲸鱼这样交代一句,从蜃气布袋里摸出一剂延寿紫金霜,捏在手里随时准备服下。
而后就踩上骸骨鲸鱼,上浮到空中,朝着高处的扶桑树果漂浮过去。
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