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临终遗言
邸新表面上同意了丈夫的话,但她在内心却无法动摇要治愈丈夫的决心,现在丈夫不管要说什么要干什么,她都会同意,只要要丈夫高兴就行,医生说了一般得癌症的病人在心情愉快的情况下,对本身的病情是有好处的,所以现在什么都由着丈夫,其它的再想办法;邸新想得很好,但她没有想到她的表演,在丈夫眼中是多么的幼稚,用陆千江的话来说演戏是需要天赋的,他就有这个天赋,现在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谋划,但没有人看得出来,而且也想不到。
无视着媳妇邸新和王牛娃两人出了病房,用的理由竟然是好长时间没见要好好聊聊,我陆千江是胃有病不是脑子有病,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想到这么拙劣的借口,算了就当自己现在也患脑瘫了,正好现在一个人和儿子在一起,有些话要跟儿子交待了,不然就没机会了。
拉过儿子让他从在自己的肚子上,摸摸他的小脸问:“宏杰,你告诉爸爸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要当解放军叔叔!”陆宏杰兴奋的回答,而且还很自豪。
陆千江现在又想哭了,这些年真不该给儿子讲那么多战斗英雄的故事,自己真得是脑残,当年就差点交待在战场上,这回头竞然还给儿子说什么打仗的故事,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啊,不行得赶紧给洗洗脑子,别到时候真又摊上什么自卫反击战,搞不好直接就烈士了,自己媳妇就真成了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宏杰当解放军叔叔不是不好,可是解放军叔叔都是要离开妈妈爸爸和姥姥姥爷的,你舍得吗?最重要的就是你爱吃的红烧肉没人给你做了,想吃也吃不到,多可怜的!咱不当解放军叔叔好不好?”只要提到红烧肉儿子就百无禁忌,这是听岳丈上回来说得。
果然,当听到自己最爱吃得红烧肉没着落了,陆宏杰就立马改变了择业方向“那我就当jǐng察叔叔,四姨夫就是jǐng察叔叔,上次到咱们家里来坐客,院里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
陆千江有点抓狂了,这他妈都是都教的,尽让儿子选些高危行业来干,就不能选点常人能干的吗;以后自己不在了,女儿一出嫁,邸新就算改嫁了也要守着这宝贝过活啊,不能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的吧,不行,再选一个,不能让他自己胡选了,得引导他选!
“宏杰,你为什么不当医生呢,你看啊,爸爸就是医生,而且爸爸的爸爸也是医生,将来你要也做医生了,出去以后就说自己是祖传的医术,自己是中医世家,传到自己这都第三代了,看看这说去多威风,小朋友肯定也都很羡慕,怎么样?”
“我不当医生,妈妈说最没出息的就是医生,还说爸爸你就是医生,连自己病都看不好,还当什么医生。”陆宏杰很不耐烦的回答着父亲。
陆千江满头的黑线,这个婆娘就是打的太少了,太欠收拾了,以前岳丈收拾她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就应该往死拾掇她,让她一天到晚的满嘴跑马,胡说八道得;不过想想,媳妇也说得挺对得,自己可不是医不自医吗!不过,这儿子以后的职业可怎么选啊!再问问,看还有什么没说得。
“那你要不再选一个,jǐng察叔叔就别选了,现在的jǐng察叔叔都是由解放军叔叔变来的,你当不了解放军叔叔,也就当不成jǐng察叔了,那你以后怎么办,要不想想,还想当什么?”
陆宏杰想了半天,今天爸爸问的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而且还否定了两个他最想干的职业,医生又太窝囊,整天都要被妈妈唠叨,还不如不干呢,那长大了要干什么呢?
“我要当官!当大官。”陆宏杰想半天,最后想到了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职业。
这什么意思,当官?当什么官啊?陆千江被儿子这次的回答给难住了,他不理解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一个官迷呢,不会长大以后象吴桐那样的吧,还不如去当兵呢!不过又一想这当官,也挺好的,不怕风吹不怕雨淋的,还不是高危行业,而且国家这两年对干部的待遇越来越好,听说马自利刚结婚就给分了一套两居室,而且还说过完今年他就要被提拨到市里去当领导了,这级别一提房子还要换个更大的,将来等儿子再当官的时候,这官都不知道要住多大房了;最重要的是马自利现在就是干部,等到儿子长大chéng rén,他马自利怎么也得混到个高级干部吧,这不就能照顾照顾了吗,人不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吗;而且不要忘了京城里还有一个牛树生呢,人家可是根红苗正的红sè子弟,官不会比马自利的小,这货将来很有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后爹,他能不管,他要敢不管,就邸新那脾气还不把他吃了,对!咱就当官,不过得问清楚这儿子是怎么想起来要当官的。
“宏杰,你为什么要当官呢?能不能告诉爸爸。”
“我当了官就可以收拾欺负咱家的人,妈妈说就是一个当官的欺负了爸爸,才让爸爸住院的。”
陆千江听完儿子的回答,感动的要死要活得,这儿子没白生啊,看老子受委屈了,他就要把场子找回来;我陆千江这一生值了。
把儿子高高举起,兴奋对儿子说:“咱们以后就当官了,以后有人欺负妈妈和姐姐,你就收拾他们好不好?”
“好!”陆宏杰高兴得回答着,他最喜欢爸爸把他高高的举起来,但是以前爸爸总是忙,很少陪他玩,这几天爸爸总算有时间陪他了;要是爸爸一直这样陪着自己玩,就再也不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
父子二人在病房中欢笑的玩耍,病房外邸新和王牛娃正在商量着进京事宜,王牛娃告诉自己的师母,京城方面已经按排妥当,钟教授来之前也交待自己要尽快过去,可他现在担心的是老师不愿去京城;邸新告诉他一切按原计划不变,这边她把家里的事情交待好,单位那边也问题不大,后天就可以走,到走的时候她自己亲自劝陆千江,不行了把自己的父亲也叫上,一般老人家的话陆千江是听得,其它就没什么了,去按排就行了!商量完后王牛娃就去找院里的人了,转院还有很多手续要办,还得给马自利打个电话,有一些事情还要马自利来帮忙;邸新转身进了病房,她要把儿子带走,交回到母亲那里照顾,这次进京没法照顾幼子;看见父子二人玩得很开心,她不忍心打扰他们,这可能是他们父子最后在一起玩闹了;邸新又走出了房间,她想让那对父子再玩一会,还有一天时间给予他们,以后就没机会了。
陆千江看见邸新进来又出去,心中明白这是媳妇留给自己和儿子最后的时间了;这两天胃部的疼痛感越来越重,看来病情还在恶化,可能当初自己算着最少还能活三个月的时间都有问题了,没关系,牛树生明天就该到了,跟他谈完,一切就该结束了;早死早超生!
牛树生风尘仆仆赶回了天安,一刻不停的到了市人民医院,当他看见邸新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震惊和感动,还象以前一样激动的时候就咬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到邸新的身边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先去看看老陆,没事,有我呢!”
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邸新的泪水再次流下,而这一次流下的是感动的泪水;丈夫的重病几乎压跨了她;父亲年龄大了,现在不能象以前一样事事指望他,弟弟是个老实孩子,就指望不上,儿子就更别提了,身边的几个男人,病得病老得老,不懂事没指望,她现在才明白,一个家如果男人出事了,女人就根本没办法抗起来;刚才那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对自己说“有我呢”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真得想抱着他好好哭一场,可她不能这么做,那样会被人戳脊梁骨;她有时候就不明白那些乱嚼舌根的,你们帮不了我们这些苦难的人,还要在背后指责我们和帮助我们的人,这都是些什么人!不管了,树生这次帮我度过这个坎,老娘我就陪他睡一觉,就当还他人情了。
牛树生现在根本没想邸新的事,他要是知道邸新现在的想法,得哭死过去;他一定会告诉邸新,我爱的是你的灵魂,而非**。
走进病房,就看见了那个往rì的对头,看他的jīng神挺好的吗,不想要死的人啊,就是脸颜sè能看出来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想想一晃十来年了,当初进厂就跟他抢邸新来着,后来又抢副主任的位置,再后来工作中的摩擦,反正印象中就没有和平相处过,直到自己调走之前,关系才有所缓和,自己这一走五六年没消息,等有消息了这人已经不行了,这人世间的事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看见牛树生进来,陆千江这个激动啊,这儿子、女儿加媳妇总算有着落了,可以瞑目了。
“邸新,来!领着儿子出去转转,我跟老牛聊点事!”陆千江招呼着自己媳妇
邸新有点诧异,这两男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少找对方的不自在,虽然没动过手,但两人是互想看不上的,这今天要单独聊聊?而且看样子,牛树生是丈夫叫来的,他要跟牛树生聊什么?邸新很不解,但看到丈夫那坚定的眼神,还是领着儿子出了门,最近这段时间,丈夫越来越霸道,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象以前那样对自己了,也许是这病让丈夫改变了,多希望丈夫快快好起来,好起来后就可以象以前那样宠她了。
看着邸新关上房门,牛树生就转身面对陆千江问道:“说吧,要聊什么?”
“妈的,还跟以前一样,对着老子就是一副死人脸,我还没死呢。”陆千江心中痛骂着,不过想想还要求人家,就呲着牙笑嘻嘻对牛树生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根你商量一下,我儿子以后能不改姓吗?还姓我的,成不?”
“你什么意思?”牛树生很jǐng觉得的问,他发现今天的陆千江很不正常,一个马上要面对死亡的人,这种态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得。
“今天我就正式向你认输,我陆千江没你牛树生厉害,没办法谁让咱人硬命不硬呢,邸新我今天就托付给你了,到时候不用给我守寡,今天我要牺牲了,明儿你们就把我的死亡证明一开去办证,以后呢我儿子和女儿就算是你的了,对她们母子三人好点,来生我陆千江做牛做马报答你。”说完这些陆千江就在病床上给牛树生跪着磕了三个头。
牛树生愤怒了,他觉得自己被人侮辱着,狠狠的侮辱着,他想动手打陆千江,但还是忍住了,他从牙缝埯挤出话来:“陆千江!如果你现在不是在病床上,我一定打残你。
陆千江的脸上很平静,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流露出来,他用他一生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对牛树生说道:“老牛,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混蛋对吧!可我不这么认为,大家都想让我的病好起来,我心领了;这病能好起来吗,胃癌三期,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了,照目前的医学水平,我就算同意治疗也无法保证我能全愈,更何况这种治疗是最费家人的时间和jīng力的;这就是一个黑洞,一个可以吞噬掉邸新和我那两个孩子的黑洞,我不能为了我这条残命而毁她们娘三,你明白吗!”最后说出的四个字耗尽陆千江所有的力气,他把这些天憋在心中的怨气全部喊了出来,看着媳妇这两天憔悴的脸,他的心都碎完了,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不想让任何人替他来选择,他还有力气选一条路出来,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路。
牛树生沉默了,陆千江说的都是事实,进京治疗很可能救不了陆千江的命,还会把邸新托死;可这种话谁现在能说出口,能说邸新现在什么不要干了,就看着陆千江死吧,这他妈的是人话吗!可如果不说,邸新还要受多少罪,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或者一个两个月就能出结果得,甚至有可能托到一年两年,到那时候怎么办;家里的孩子小要她照顾,陆千江在病床上要她照顾,她还要工作,就算这些朋友和自己全力帮她,可她所受到jīng神压力又有谁能帮她,到最后就只会把她压跨。
“那你想怎么办?”牛树生找不到答案,只能问陆千江。
“帮我劝劝她,放弃吧!”
“她不会听我的,而且会跟我反脸!”牛树生很肯定的回答陆千江。
“那算了,你也别劝了,还指望你接手呢,别让她把你恨上了,我再想办法吧,哎!哪我刚说的那事你答应不?”
“放心,你就是不死,我也会把她们姐弟二人当成我亲生的。”牛树生又回到到死人脸的状态。
陆千江心说老子我都快去见阎王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还有就是什么叫我就是没死,也当亲生的,那是我亲生的好不,算了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不过这老小子好象没吐口啊!
“老牛,我说的是我儿子不能改姓的事,你这得回个话啊,要不我走了都不安心,。”
“你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啊?”
“我真有病,你不说我当你答应了,你要是改我儿子姓,我当时候天天托梦吓唬你。”
牛树生现在觉得当年邸新选择陆千江是个错误,不为别得,他为邸新选择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而感到惋惜。
牛树生出病房就去找旅店了,他赶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就为了和一个神经病聊聊,他觉得自己都有神经病了,现在得去睡一觉了,在火车上就没合过眼。
邸新拉着儿子回到病房,本来想着再让儿子陪陪,可丈夫说明天就要去京城了,家里还要按排按排,就让自己快点领着儿子回去,丈夫怎么知道自己和王牛娃说好明天去京城的事,不过他即然没有反对,应该明天就会走了,这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还真得回家收拾一下,还得跟女儿交待,爸爸妈妈不在,要好好照顾弟弟,不要没事就老欺负他;
看着媳妇带着儿子离去,陆千江笑得非常灿烂,就象流星滑过天空后尾巴后面托着的那股花火,不过时间却很短暂。
陆千江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回想着这一生所经历的人和事,有欢乐得,也有悲伤的;不知道现在老家村里的那些长辈们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当年把他们祸害不轻的后生,还有祖屋房梁上当初没来得及有带走的父亲的老照片还在不在,还有……….
意识开始模糊了,全身也开始发冷,周围安静的都能听到自己血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前几年还笑话别人分不清主动脉,自己到是分的清,不过就是没想到自己会亲手割断自己的主动脉,世上的事有时回头看看就是这么的可笑。
官方消息:陆千江、男、1944年生人、于1984年8月1rì过世于天安市人民医院,死于胃癌
除了院方的医护人员和jǐng方的调查人员,还有四个人知道陆千江是自杀,妻子邸新,徒弟马自利和王牛娃,老对头牛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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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宏杰有过怀疑,当年父亲白天还跟自己玩的好好得,怎么可能晚上突发并发症还抢救无效死亡了,他觉得这里一定有问题,他想调查来着,可自己的老领导马自利严令不需调查,并且jǐng告自己如果敢让他老师死了都不得安宁,他就会让这个人下去给老师赔罪,就是老师的亲生儿子也不行!老家伙说这段话的时候,那声音就跟从地狱里面出来的一样yīn森可怕,最后陆宏杰想想还想算了,别给自己找事,但他猜得出来,这事跑不了他那继父牛树生,虽然没证据,可一定跟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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