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死士
“水迹往那边!”
冷厉的男声透过林木隐约传来,云晚意浑身一颤,刹时回过神来。
暗暗恼起,怎是纠缠这个的时候?
不过是一块字迹相同的匾额罢了,那时陆明渊位高权重,请得专御皇室的书法大家也不无可能。
这般想着,云晚意挣扎起身,左脚踝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感。
方才跄倒时扭伤了。
云晚意眉头微蹙,强忍着痛意,跌撞着扑在院门上。
一手扣起铜环,边使力拍击着,边连连高喊,“有人么?有人么?求贵人救命!”
女子焦急的求救声在清幽的院门前响起,久久回荡,却只闻清风抚过,树林间沙沙应起。
几息后,云晚意不甘的再推院门,纹丝不动。
此处无人!
一丝绝望自云晚意心中深处腾起,蔓延至周身四处。
她想漏了一处。
别庄是今上赐予长安伯老夫人荣养之处,这处儿院子,虽是常有打理,可却幽静异常,缺了几分人气。
是了,便是有宫中贵人居处,想来不过是闲暇之时暂居之所罢了。
今日别庄设宴,贵人便是过来,也应是在宴花厅那头,是以上一世宴花厅无人伤亡。
无人也好,若是有留守的宫娥、内侍,还得寻思将歹人引到他处。
打量了眼脚踝处,绣鞋上的牡丹纹绣沾着草木灰尘,瞧不出什么。
可撕裂痛感清晰刺着,云晚意知晓,她确是跑不远了。
只得无奈苦笑,倚着院门软软坐下,打眼向来处。
约莫着半盏茶的功夫,几名麻布衣裳的蒙面人从小道处循声而现,冷冷的看向云晚意。
若不是手中那浸水后愈发寒光摄人刀兵,灰扑扑的一身,乍一瞧,倒似寻常苦力。
云晚意眸色一沉。
怎仅有五人?亭子处暴露了么。
她面露嘲意,高声道,“你五人便是留下断后的弃子么?”
见她面色无惧,为首的歹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却是不发一言,悍然举刀扑砍,动作间掀起凛风阵阵,杀意十足。
刀锋直向而来,云晚意脸色一白,不觉想到今儿朝食的蹄筋,喷香软糯,早知如此,应当多食一个的。
就在云晚意绝望闭目之时,忽觉身后猛的一坠,一道巨力扯着后襟将她拽起。
“锵”的一声巨响,一刀落空,砍得石阶溅起火星。
云晚意却是没瞧着,她只觉一阵地转天旋,晃得使人发晕,随之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
令人心舒的气息,瞬息盈满口鼻。
“折了手足,丢出去,院前莫死人。”
“是!”
满是肃杀的寒声自顶上响起,还不待云晚意回神睁眼。
便被那出声那人猛地一推,跌撞着险些摔到院中水池去。
“嘶”,云晚意吸了口凉气,左脚踝处的剧烈痛感险些叫她昏厥过去。
不及多想,忙回身看去。
院门前,十数道玄衣、灰衣的人影缠斗一处,刀光剑影。
院门下,一眉眼清傲的男子正满满嫌恶的挥摆着袖子。
场面凶险,又颇为滑稽。
这一批玄衣人的身手显然更为高明,又人数众多,眼下那五名歹人已是颓势尽显。
就在云晚意打量间,为首那名歹人一刀挥空,纵身后跃,对战的玄衣人还不及跟上,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蒙面巾上口鼻处涌现一片褐迹。
“卸他们下颌!”,懒然观望的清傲男子面色一变,厉声喝道。
只是,为时已晚,其他几名歹人纷纷效行。
不到片刻,院门前的灰衣人齐齐倒下。
男子脸色黑沉掀开一名歹人面巾,探了探鼻息,咬着牙道,“丢远些。”
说罢,转身走到云晚意身前,丹凤眼中满是寒意。
“你是谁?为何引那些死士来这里?”
“死士?”,云晚意一怔,又像是忽就想起来什么,脸色剧变。
她挣扎着半起又一扎子跪下,“园中还有旁的死士,求贵人救救我……我家夫人!”
瞧着眼前的小妇人骤得一跪,鹿眼间泛起水光,沾着水渍的青丝贴在光洁的额间。
男子心头一颤,强压下没由来的几分无措,冷然道,“你家夫人?”
“是定国公府四夫人,求贵人相救……”
云晚意话音还未尽,却见男子面色一变,不由分说拽起她,拖行着便往院外去。
同时吩咐道,“颜信带半数人留守,不得声张,旁的人随我走。”
云晚意跄踉着随在他身后,心焦如火,强忍着痛意,一瘸一拐地走到前头,“在湖中亭,贵人随我来。”
男子瞥了眼她左脚踝处,默然跟上。
……
一行人匆匆行至湖岸边上。
只见湖面上不复往日宁静,数不清的各色船只、竹筏穿梭往来。
是游湖宴的船只,不过其上却是身着一色麟服的汉子,他们四处远眺,似是在寻找什么。
大理寺的官差。
万幸,云晚意心一松,她瞧得仔细,在数丈处最大的游船上,船首立着位宫装染血,手持开山刃的妇人。
正是长安伯夫人柳氏。
一旁,凝竹扶着的温四夫人,虽瞧着脸色不甚好,却是无碍的。
男子一步上前,顺着望去,眸色转柔。
好一会儿。
他才转眼打量起身旁的小妇人,发现她一张小脸竟是半分血色也无,额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发滴落在地。
即是这般,她依是痴痴地望着湖面,抿唇不出半声。
这妇人好生娇气?不过是扭伤了脚踝,有这般严重?
“你究竟……”,男子顿了顿,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晚意闻声,扭身侧盼,还不待男子说清,顿觉眼前一黑,便直直栽了下去。
是第二次了吧。
昏去前,云晚意脑海中这莫名的想法一闪而过。
夜色浓了。
海风拂来略带咸腥的凉意。
岸头上,树林间,火光中人影绰绰。
“王大头会安排人在翡翠岛接应你,琼崖那边的宅子购置好了,此一去不必再回。”
阴柔的声音响起,随之一男子怒喝回应,“马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只暂避一段时日么?若这般说,爷便不走了,那姓陆的不过一阶芝麻小官,来这津门县还能翻了天去。”
“呵,天?”,被唤作马公公的阴柔男子嗤笑了声,森然道,“大洛十三州府,唯一的天,就是陛下,这,亦是干爹的意思,方堪,你莫要咱家为难,动手,捆起来。”
“马欢,你不过我叔父养的一条狗,敢动爷一个试试。”
“呔,你们这群番子莫不识好歹,山叔,弄死他们!”
打斗声骤然在林间响起。
林外,一队甲士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的包围了这里。
无人知晓。
“呜~”,悠长的海号,自海岸处远远响起。
林中对峙的两方人马闻声停下手,还不待马欢开口。
一道绚丽的花火自半空炸开,林中众人纷纷脸色一变。
只见火光从四处亮起,乌泱乌泱的甲士从林间涌现。
林道处一队马人飞驰而至,为首人一人身着孔雀补子绯色常服,正是通州府伊唐时。
而一旁那年轻人,马欢目光一转,心下一震。
碧血衣!
还不及他多想,一行人勒马而停。
通州府伊唐时看向二人,眸色幽幽,“方堪,本官同你说过,誓必亲手将你抓捕归案,今日,本官来兑现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