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旧日谈(二十八）
时隔正午，晓村战火略有停歇。
说是略有停歇，也不过是从每秒都在响的枪炮声变成了会有几秒的喘息。
战争的火焰仿佛要烧得不死不休，牛娃紧拽着背带逃出战场没多久，便又听见后方接连响起的轰隆震鸣。
牛娃抹了抹激出的眼泪，眼神更加坚定。
战场和晓村隔了一座山，绕过山出去送信一共有好几条路，牛娃选了最幽深僻静的一条小路，一路上顾不得未经修理的枝叶划伤皮肤，莽莽撞撞地顺着崎岖山路跑。
即便这样，路上牛娃还是碰到了几个潜伏着阻拦的敌人，枪里的子弹被打得就剩一颗，对方人多势众，扑上来就要抢他的背包。
牛娃不论遭受如何的拳打脚踢，都死拽着不撒手，那几个人气急了，竟想到要点火烧牛娃。
“不怕打他还不怕火吗？到时候自然就撒手了。如果不撒手，就把他连信一起烧了。”
牛娃听得心头一颤，控制不住地害怕。
他怕火，小时候家里烧柴，他年纪小不经事，好奇大人过家家似的烧柴火，就有样学样地，结果手上被撩着了。
好在大人发现的及时，只是手臂上还留着当时的疤痕，从那以后看见火就打怵。
他们拿火柴擦出一小团火焰，在牛娃眼里无限放大，颤抖的火苗越近越让他往后退。
他知道自己抵挡不住，干脆把自己身体蜷缩在一起，下意识地护住背包里的信。
那是自己的兄弟们用血泪写出的信。他们兵力孱弱，武器短缺，过不了多长时间晓村就会被彻底攻破。
可谁都舍不得自己坚守的家园就这样落入敌人的手中。于是几个大字不识的年轻人凑在一起，看字典照葫芦画瓢地凑出这么一封信。
他是他们兄弟里跑得最快的，兄弟们将信托付给他时眼里含着的是最热切的期盼。
他怕被烧死，更怕这封救命的信被烧没，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这封信都似乎被逼上了死路。
他对不起兄弟们。对不起晓村的父老百姓。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他却头一次因为自己的无力流下两行清泪。
他闭上眼，等待恐惧的火焰灼烫自己。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烫并没有袭来，反而是一丝柔软的触感轻轻碰着自己的脸庞。
“喵。”
牛娃睁眼，看见自己面前一只雪白柔软的猫咪，晃着尾巴在看他。
牛娃怔了怔。
刚刚在他身旁点火的敌人都被打趴在地上，青年顺手把其中一位的胳膊卸掉后，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
青年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中亮得反光，他微微低身，向他伸手，声音清冽如铃：“能站起来吗？”
牛娃呆愣愣地被他馋起来。
小白猫低低地“喵”了一声。
银白青年无奈地挠挠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拎着小白猫的后脖颈将其拎起来。
“喵喵喵！”
小白猫气得伸出爪子要挠他。
“你是猫，被这么拎起来很正常，不要不服气。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嗯？”
小白猫还要伸出小爪子挠他，被青年轻松制伏在怀里。
知道这时候牛娃才注意到，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猫。
小猫闹了一会儿，便安静蜷在青年怀里，宽大手掌把它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那是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红宝石般的，注视时会让人觉得像是在水里捧起了一湾火。
想某种警戒的小野兽，也是某种红眼睛的猫咪。
“你是从战场那边过来的吗？”青年出声问道。
牛娃回过神来，点头。
“从这条路往前走就能到了吗？”
牛娃有些意外：“你是要去战场吗？”
银白青年道：“是的。不过这边路有点崎岖，我们找了好久。”
“从这边往上一直走，这是山路，不好走，但注意一点走到头就是了。还有就是这附近会有敌人潜伏，你们也要注意一点。”
“好，多谢。”
银白青年问完路变要扭头走，她怀里的猫打了个哈欠。
“那个……”牛娃走了几步突然有上前拦住青年，“你如果去战场，见到那里的人，能告诉他们说我正在送信途中，会尽快送达，让他们等等我吗？”
“可以。就这一句话吗？”
“嗯。还有……谢谢你。”牛娃说，“不论你这时候是因为什么前去的，但你救了我，所以谢谢你。”
清风掀起衣袍，牛娃走了几步回头见银白青年还在不远处看着他，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加速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唐境泽才带着小白猫再度转身离开。
“如果那个人说得没错，那我们大概天黑前就能达到战场。”
小白猫在她怀里仰头“喵”了一声。
“别说，你现在变成猫，又小又听话，可比你平常强多了，给你扔口袋里就能带走。”
程落气急，在他怀里伸爪子挠他。
程落变成猫这事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原本他想着和唐境泽一起走，可她万万没想到唐境泽居然拒绝了她！
“为什么？给个理由？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做？”
“不告诉你。总之就是不行。”
百般追问理由无果后，她干脆挡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
唐境泽被她缠得实在没有办法，抱肩叹气：“你非要跟我走也不是不行，过来。”
他低声在程落耳边说道：“你变成猫我就带你走。”
唐境泽截住程落挥舞反抗的手臂，挑眉：“你都让我变成狗了，还不止一次，我让你变成猫怎么了？”
“礼尚往来，我这要求可不过分。”
“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那就自便吧。你挡住我也没用，我会飞，你难不成要两条腿追着我跑？”
程落：“……”
于是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开心点，我这不是几乎全程抱着你吗？你都没怎么走路。”他说完，还不忘在她脑袋摸两下毛。
“喵喵！”你变成狗时我也没少抱着你啊！
“所以我这不是回馈给你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