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姑娘
“行了,”他这样可怜又嫩生生的,
梁啸川心尖发痒,顿了顿才道
“专门找师傅学的,我可不能让你得颈椎病。
月栖意被他揉坏了,说不出话,呼吸尚未平复,胸前还明显起伏着。
梁啸川便扶着他躺下,咬开他衬衫的前两颗纽扣让他放松,一手揽着他,一手拿起他的小分镜本看。《冷画屏》中人物爱恨都炽烈,霍从璋不择手段强取豪夺,许言郁以身作饵决绝复仇,几个主要配角或沉醉不醒自欺欺人,或飞蛾扑火甘心入局。狗血是漂浮翻涌的巨浪,而商战与家国则是托起巨浪的扎实的根壤,让整个故事不会格局受限、落入俗套。月栖意的分镜稿太有灵气,梁啸川看
再多遍也
不够,可看到许言
初入霍家那部分,却有几格是空白的。
梁啸川因问道:“这一页怎么没画?”
月栖意看了眼那一页:....
他移开目光道:“昨天徐姨问我要吃栗子糕还是炒栗子,你觉得呢?反正我不能吃蒙布朗,即使不加糖的炒栗子也只能吃几个。”梁啸川:“?”
小猫胡说八道转移话题,通常是心虚的表现。
他眯了眯眼,直觉般道:“是那种戏是吧?”
月栖意认真道:
".....不太一样。
他将剧本翻到对应的那一页,道:
...你自己看吧吧。
梁啸川迅速浏览完毕,而后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这样。”
月栖意警惕道:“这是剧本,你答应过我的,把我的工作和生活分开看待。”
梁啸川扯了扯领口缓解躁意
道:
“你是小祖宗,我听你的,我是想...."
“我们把这场戏走一遍。”
"....什么??
霍从璋急不可耐地将许言郁娶回家,婚宴上称心尽兴,酩酊大醉
新房红烛高燃,梁啸川指尖触及月栖意的衣襟,又被拂开。
依照韩玮华御用摄影指导惯常的拍摄手法,新房内灯火通明,月栖意却要身处画面边缘、沉在昏暗后景里。身上衣衫鲜红,暗影一加,如同一团幽幽的、殷红如血的火焰
他冷声道:“霍二少,我热孝在身,我妈妈尸骨未寒,我答应立刻结婚已经是不孝至极,死后要入阿鼻地狱的。言下之意便是他母亲新丧,再与霍从璋亲密,他如何对得起他母亲。
霍从璋醉得厉害,反应半晌才明白,笑了下道:“也.....是我考虑不周全。
又道:“说什么阿鼻地狱,你妈妈当然希望你过得好。”
“是啊,”月栖意看向他,轻声地、一语双关道,“我妈妈只希望我过得好。
他盯着梁啸川,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眼泪只
一瞬间便汹涌而下
对于戏中的霍从璋而言,会觉得他思念母亲,是为失恃而痛,因此慌里慌张地俯身安慰
一句句道“你娘也不希望你这样自苦”“
大喜的日子怎好哭呢”
“过两日我与你一同去
祭拜你妈妈”“你妈妈见你成婚会高
殊不知他每提一句许言郁的母亲,便是在许言郁心上扎一刀,便是加深一分许言郁的恨。
而戏外,梁啸川身体陡然僵住,
一样慌里慌张道:“意意..
...哭了不哭了,你这么入戏会伤身体,更会伤心的!"
“...."月栖意尚未从戏中抽身,一壁落泪,一壁无奈道,“我是演员。
梁啸川闷不做声,轻轻给他擦眼泪。
月栖意问道:“还继续吗?”
梁啸川攒着眉,颔首道:“....剩两句词儿,你别入戏了,你就念出来。
月栖意便道:“霍二少说的也是,大喜之日我不好扫兴,但我无心无力,所.....霍二少,你给我()吧。"霍当家,你肯吗?"
许言郁心中快意一
一天潢贵胄,视人命如草芥,他便偏要霍从璋俯就伺候别人,从这看似美满的婚姻开始,权力、财富、尊严、性命..
..一步一步粉碎霍从璋所拥有的一切,让霍从璋与自己一同下地狱
地下空间内的灯光被梁啸川悉数熄灭,以月栖意的视力,只能望见一片浓墨似的黑。
刻意营造的氛围令肢体战栗,他只能闭眼。
在这洞穴一样的空间内,梁啸川伏低,月栖意眼尾润湿,咬着唇,齿间溢出一点抑制不住的轻船。
他挣扎道:“不用做到这一步.....那不成假戏真做了吗,拍摄的时候,只需要把刚刚那部分演完..
..再拉灯全景远景大远景就好了,近景或者特写都会取其他部位,不会直....梁、梁啸川!”
暑假已然结束,下午五点,月闻江回到家。
他只是暂时回来一趟,按祝双姮的考察计划,他要从现在就开始耳满目染,提前接触高年级数理课程,同时从经史子集开始,树立全局观,学习制衡之术,因此吃过饭后他就得去上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
月闻江一进门便喊道:“我回来了,妈妈,妈妈?”
“闻江,宝宝在看剧本,
”徐姨竖食指道,“小点声哦。”
月闻江便不上楼去书房,只坐在厅堂地板上,将作业本搁在膝头,写俩数便朝地下入口处张望一眼。平底锅在壁炉边趴着,同样望眼欲穿。
“闻江,开餐了,”徐姨瞟了眼他,忍俊不禁道,“等宝宝呢?你先吃,啸川刚打电话来说他单独给宝宝做。月闻江合上作业,闷声道:“他有病?在家里打什么电话,而且到饭点了。
言下之意便是梁啸川拖拖拉拉藏着月栖意不给他见,还耽误月栖意正常三餐。
徐姨不禁暗笑。
小屁孩一个就开始操心,几时才能操心到老?
她原本无法理解月闻江喊月栖意“妈妈”的原因。
哪怕月闻江不称月栖意为“哥哥”
,要按照自己认定的辈分来称呼也无可非议。
只是只是.....什么是“妈妈”?
但渐渐地她思来想去,如果说月栖意真的是个漂亮姑娘....会违和吗?
连廊处传来动静,月闻江霍然抬头,而后直接站起身
梁啸川横抱着月栖意,同徐姨打过招呼后,他便径自上楼。
愣是一个眼神一个字儿也不朝向月闻江。
不过月闻江也不稀罕。
月闻江上前,见月栖意闭着眼睛精神不济,便轻声道:
"妈妈?"
适才梁啸川跟撒癔症一样叼住了就不松口,一定要把那一幕真实演绎完毕。
这时候他倒是彻底入戏了,不仅入了《冷画屏》,还入了《虞初新志》,演的是京中有善()者。对此,月栖意.....月栖意脱水了一轮又一轮,入行八年来,他头一遭不想演戏。
月栖意沉在困倦之中,几乎下一秒便要沉入梦乡,听着月闻江的声音也隐隐约约,隔了层厚重雨篷一样。他实在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不剩,勉强挣扎了下,回答道:“哦,闻江.....你做作业吧.....
他吐出那几个字后又撑不住眼帘,倚在梁啸川肩头不言语,呼吸轻轻细细
梁啸川只当月闻江是障碍物,绕开后兀自朝前走,同时道:
“你要想接东祝的班,才学到九点可不够。
“但凡对妈妈有好处的,我全都学。
“.....我知道,下礼拜我就加到十点了
月闻江跟在后头一同上楼,道,
梁啸川不再说,只扯了扯唇角。
多数时候梁啸川见月闻江就烦,奈何不能把这臭小子拎回福利院,否则月栖意要不高兴。
现下他才餍足,倒是难得对这臭小子和颜悦色。
主卧门在月闻江跟前合拢,梁啸川只撂下句“意意要休息,做你作业去”。
月闻江神色间丝毫失落惆怅都无,他直接在主卧门口席地而坐。
也不下楼吃饭,目光盯住门板,似乎能穿透过去,望向室内的月栖意。
这狼崽子只赌一点渺茫的希望,说不定这半小时到一小时内月栖意会出房间,这样他便能成为妈妈出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平底锅也跟着上楼,趴在门边。
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连狗眼都不带眨一下。
徐姨看了看桌上无人在意的菜肴,无奈收起来,按照惯例,梁啸川和月闻江会解决掉这些,等月栖意醒了再给他做新的。她已目睹过这样的场景六年有余了,月闻江同梁啸川,大抵不可能有父慈子孝的那天。
她又遥遥朝楼上看一眼,摇摇头
再是佳期如梦,也终是到了要分别的那天。
晨起,梁啸川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印子,是月栖意昨晚踹的
月栖意工作那么用功那么累,梁啸川当然一切以月栖意的体验为重。
反正他的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单方面伺候人还挨踹他也能乐在其中。
行李已然提早拾掇好,月栖意刻意提前一小时出门,留给梁啸川足够的
间缓冲自己的分离焦虑。
然而.....
一小时将尽,俩人仍跟连体婴一样(梁啸川单方面强行连的)。
梁啸川第一万次要确认月栖意眼睛是否真的视物无碍,五个行李箱里是否带够了整个秋冬御寒的衣物,是否漏掉了什么必需的药品,路上吃的零是否放进背包
.......万
头发里有没有一根不够有光泽
司机老廖已经见怪不怪,默默转了个身背对他俩。
他这雇主成日里拿刀拿枪暴戾恣睢,对上月栖意却永
远远只有伏低做小牵肠挂肚的份儿。
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呢。
月栖意:....
他庆幸自己没答应让梁啸川一同去机场,否则梁啸川会以腿不听使唤为由跟着他上飞机再一路跟去剧组他将梁啸川拉到凌霄花的花影里,轻声道:“你是不是又多了强迫症?装箱那时候拍了视频,不会漏东西的,也都给你看过了,我现在要走啦。”要如何放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以最甜的蜜最清的水、以血肉灵魂养了二十年的小花朵独自经受风雨呢。尽管这已是月栖意第N次进组,梁啸川仍如同第一次那样舍不得松手。
何况.....
月栖息嘱咐道:“等我进组之后,你如果要探班必须问我,绝对不可以一声不吭跑来。”
他是那么柔和的人,甚少使用“必须”“绝对”这样的措辞,因此梁啸川不敢越雷池一步,以月栖意从前的工作强度来看,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梁啸川整颗心都拧巴在一块儿,一喘气就剧痛难当。
要同月栖意大半年聚少离多,于他而言是天要塌了。
他半晌不言语,一脸生离死别心如死灰的沉痛模样,月栖意不禁道:“梁啸川?....?”?
话音未落他便被梁啸川抱进怀里,男人哑声道:“每天收工就回我句消息,睡觉得开着视频,我得一直看着你才行。”“好。”月栖意拍拍他背脊,示意他松手。
一缕柔风拂过月栖意发梢,又掠过梁啸川手臂。
于是月栖意的发梢便在梁啸川皮肤上荡了半个旋儿,如此轻柔几不可察,却引发神经末梢炽烈的焦渴。梁啸川稍稍让出一点距离,顿了顿,转而扣住月栖意指根,倾身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