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教室灯光明亮，临近春天，外面的枯树开始发出嫩绿的新芽，窗户紧闭，隐约能看到窗外枝桠上的幼鸟。言卿手指被盛野攥在手里，白皙指尖像枝桠上蹦跳的幼鸟一样轻轻在盛野手背上碰了一下。
细微的触碰却在此刻激起了一股电流，攥着言卿手指的手变得滚烫，是他手心的温度。
盛野不由抿紧了唇，手指松懈，言卿微微侧过脸，两人坐在后排，他连声音都压低了，轻轻的，说话时像一片羽毛飘落下来。“你好像...很着急?”
言卿的语气很淡，眼神显露出一点疑惑，柔软的唇瓣开合:“是因为你以为我要去问其他人问题吗?”盛野身体僵硬，言卿慢慢凑了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了，这样远远看去几乎要靠在一起了。淡淡的香气扑鼻，盛野只觉得在言卿慢慢靠过来的动作在他眼里被放慢了无数倍，但他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近，说悄悄话不想被别人听见一样，声音软软的，真诚道:“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厉害。”他像是在平淡的诉说着一件事实一样。
短暂的靠近一瞬间就往后退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被他虚虚攥着的手指，轻易挣脱开他的束缚。盛野皱起眉，只觉得胸口像堵着一团东西，发泄不出来，只能看着言卿像羽毛一样轻轻撩拨一下水面，荡起一片波澜，然后再安然离去。他的目光控制不住的一直落在言卿身上，看着他望着前方的侧脸，细长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支笔，神情有几分专注。盛野第一次上课这么不专心，几乎到了走神的地步。
就算视线看向讲台上的教授，脑子里却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往常简单的内容像天书一样，满脑子都是对身旁人在干什么的关注。
他看到言卿在空白书页上记下满满的笔记，他的字隽秀漂亮，可更令盛野在意的是一一
刚刚连可分散风险都不知道意思的人，现在笔记上记下一堆专业性极强的东西，却再没有转过头来问他。盛野看着言卿认真听课的侧脸，感觉到了淡淡的郁闷，刚刚听不懂，难道现在就能听懂了吗?
进步如此神速。
他舌尖抵了抵牙齿，轻轻啧了一声，不然怎么不问他呢?
四十五分钟一晃而过，教授收拾着教案走出教室，前排的程璋回过头，看到言卿课本上记下满满的笔记，赞叹道:“厉害啊，我还以为你没听过我们系的课，会像听不懂呢。盛野状似不经意地朝言卿看过去。
言卿收拾着课本，点点头:“是有点听不懂，但理解了专业名词就还好，慢慢领会嘛。
程璋点头:“对，我推荐你可以去网上找找那些出名的金融危机看看，多看点案例再听就会好很多。”言卿嗯了一声，认真道:“谢谢你。”
盛野的眉头慢慢皱成一个川字，让他看看网上的案例就值得道谢了?
他还能手把手教学呢。
程璋嘿嘿地说了句“没事”，转过头想跟盛野说话，就看见盛野皱着眉看着他。
程璋茫然地眨眨眼，差点以为他哪里惹盛野生气了，盛野挑剔地看了他两秒，才从胸腔里呼出口气，说:“什么事?”程璋一脸懵，下意识地道:“小周谈恋爱了，请我们吃饭，盛哥你也去吧。”
盛野没说去不去，转头看向言卿，程璋也转过头，笑着说:“言卿同学你也一起来吧。
言卿连请客的人都不认识，婉拒了:“不用，我回宿舍。”
程璋想说什么，盛野抢先开口，眸光落在言卿身上:“一起去吧，小周你见过，就是在食堂问怎么追女生的那个，不用拘束，大不了下次我帮你请回来。言卿好奇地转着笔:“这要怎么请?”
他跟着去蹭饭，然后单独请对方，先不说两人熟不熟悉，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盛野看着言卿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他身上，神情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便将刚刚心里升起的烦躁抛到脑后，盯着言卿看了两秒，垂下眸，语气散漫:“谈恋爱就能请回来了。言卿稍稍抬眸，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上，心尖都因为谈恋爱三个字颤了颤，想到他如果真的能和盛野谈恋爱，这顿饭好像也不是不能蹭。只不过两三秒，言卿就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程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回话的时候满脑门问号，为什么言卿谈恋爱，盛野要帮忙请客呢?两人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小周请客的地方选在了校外一家川菜馆，一起吃饭的除了小周的女朋友，就是程璋董维他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经管系男生。小周的女朋友看着文文静静的，几个经管系的男生也不难相处，一顿饭吃的很融洽。
吃完饭见时间还早，一群人慢慢散着步回校，路过一间新开业的鬼屋时，几个经管系的男生停下了脚步。“新开业的，现在团购打六折，看着很划算啊，兄弟们要不要进去玩玩?”
“去吧，我女朋友应该还不知道这里新开了一间鬼屋，我先感受一下恐不恐怖下次再带她来。”
“卧槽，你好心机啊!”
言卿听着耳边的讨论，看着鬼屋门口贴着的几张画风惊悚的海报，盛野贴心地问:“你害怕吗?害怕我们就回去。言卿再看了一眼鬼屋的招牌，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带着点渴望地回头:“我想玩。”
他眼睛亮晶晶的，微微仰着头，语气放软的样子很能让人联想到一些柔软的动物，盛野唇边忍不住绽开笑容，纵容道:“那就玩。他带着言卿去排队，排队的人很多，除了他们这一群人之外，言卿还看到里面有几对情侣，有的手牵手的在说话，还有的姿态亲密的靠在一起。他盯着前面情侣牵着的手看了几秒，侧过头跟盛野说话，脸上适时地露出了点疑惑:“为什么这么多情侣排队?”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天气黯淡了下来，鬼屋门口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微风轻轻吹拂着。
言卿的声音响起时，盛野微微一愣，顺着他的话看到前面的几对情侣，随即目光重新落回到言卿脸上，不知怎么想到刚才程璋说下次带女朋友过来玩的话。他咳了一声，轻声解释:“鬼屋比较刺激吓人，适合和对象玩。
言卿眼睫毛轻轻眨了一下，盛野只觉得被羽毛挠了一下，就看见言卿一脸没听懂的表情:“刺激吓人就适合和对象玩?”盛野微微一晒，觉得言卿单纯的过分了，让他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得不到回答，言卿转过头来，漂亮透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盛野思索两秒，觉得这种套路还是要跟言卿说清楚，要不然万一以后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慢声道:“对象害怕就能以保护的名义，牵手、拥抱之类的....懂了吗?”他跟言卿解释完都有种说不出的赧颜，广大男性同胞心照不宣的事就这样被他剖析给言卿听，这种感觉一一说不出的怪异。
言卿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身子慢慢转过去，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本来想慢慢拉近距离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排了近十分钟的队才到他们，买了团购票，将近十个人一起进鬼屋，安全感拉满。
董维说:“我从来没跟这么多人一起玩过鬼屋，这要是不散开，岂不是横着走，哈哈哈鬼见了我们都要跑。“别说太多，快进来吧，这里面好黑。”
“哎，大家都注意，互相拉着点，别走散啊。”
盛野根本没注意前面在说什么，他走在言卿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他，注意力全放在言卿身上。
越来越深入鬼屋，前方出现了一台闪着微光的电视，随后慢慢从里面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脸色惨白。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卧槽”了一声，啊啊啊的尖叫起来:“贞子啊啊啊啊!”
"我去!"
“谁撞我?卧槽，谁摸我的手，滚开呐!”
前一秒才放话要在鬼屋横着走的队伍，后一秒遇到贞子瞬间溃不成军。
人群尖叫着跑开，言卿走在队伍稍微后面一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被拽住，被拉着拐进了旁边一条走廊里。头顶灯光一闪一闪的，言卿看清拉着他的人，悬在半空的心脏都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去，走廊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又猛地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男鬼。
盛野牵着言卿手的力道都收紧了，跑了一段路看到前方有一道暗门，连忙拉着言卿躲进了暗门里。暗门只有洗手间隔间那么大，这里应该藏着出去的线索。
环视一圈，见这里安全后，盛野才轻轻喘着气，去看言卿的脸色，他呼吸有点急促，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盛野牵着他的手，附身抱着他，怕他被吓到，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
言卿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到怀里人没有那么僵硬后，盛野才放开他，
想要转身去寻找线索，牵着言卿的手还没松开，感觉掌心的手动了动。
立马转头问:“怎么了?”
言卿垂着眼睫，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嗓音淡淡的:“我刚刚看到董维把程璋扯到面前，然后躲到他后面去了。”盛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慌乱中似乎是听到程璋骂了句脏话，淡定的给出评价:“厉害。”
言卿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慢慢抬起，目光落到盛野脸上，暗门的灯光明亮，一点点眼神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言卿的眼睛漂亮剔透，又纯粹，眼神直直地望过来，一瞬间像是能将所有看进他眼里的人溺毙。
盛野刚平复的心跳似乎又有加速的趋势，不解地偏了下头。
言卿慢吞吞地说:“你牵我的手，刚刚还抱了我一下。”
盛野牵着言卿的手都痉挛似的收紧，心脏高高悬在半空，连被鬼追都没有这么紧张，嗯了一声。
言卿想到盛野身边的那些朋友，不知道他是怎么界定划分的，也不知道他在其中是不是占了稍微大一点的份量。才能让盛野在那么混乱的时候目标明确的拉着他的手跑。
但是，他不想做他的朋友。
言卿一字一句道:“情侣才会牵手、拥抱。
提着的心在言卿的话音落下后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盛野一瞬间无数念头从脑袋里冒出来，却纷杂得如毛线团一样，找不到头绪。"盛野。"
狭窄的空间，似乎有谁的心在砰砰乱跳，言卿上前一步，距离瞬间被拉近。
盛野不得不仰着头，目光从他的眼睛、脸上掠过，看到他开合的唇瓣，另一只手用力收紧，竭力遏制才能忍下想直接把人拉到怀里言卿的声音带着不解，轻声细语地问:“我们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