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月亮藏进了乌云里,草原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林昭昭站在河岸边上,仰着脑袋,面如死灰。男人弯腰舀水,帮他仔仔细细冲洗着手。
林昭昭想他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这种事他上辈子都没有干过.....真是要疯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手不干净了,要不直接把手剁了吧。他脑袋里乱糟糟的
虽然上辈子他已经委身过旭烈格尔了,虽然这辈子他也答应旭烈格尔会用别的法子帮他,但是有的事嘴上说归说,真正发生了,才会知道对自己的冲击有多么猛烈。他当时怎么就乖乖配合了呢
肯定是被男人的那声恳求给迷惑了心智,听得他心软的不得了
哼。明明平时都面无表情冷声冷气的。刚刚却又发出了那么接拨人的声音他果然是被这个蛮子给算计了!月亮从云层里露了出来。淡淡的银光酒下,散落在河边两个并肩的身影上。
”手冷了吧,我给你捂捂。”旭烈格尔用干净的布给林昭昭擦干手上的水珠,轻声说,“是不是路上太辛苦了累着了。“我不该累吗?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本来早就该睡着的。”林昭昭幽怨地说,
”怪我,是我让洛初累着了。”旭烈格尔冷峻的脸上略有些尴尬,搀扶着林昭昭回到辎车里躺着,低声哄着,“你安心休息,我今晚在这儿陪着你。“呵,安心休息。首领大人在这儿我还能安心休憩?”林昭昭扫了男人一眼,语气略带讽刺之意
“能的。”旭烈格尔老实回答,“刚才发泄过了暂时不会....
“闭嘴。”林昭昭瞪了他一眼
他也是个男人,还能不懂男人那档子腌臜事吗?
他当然知道今晚旭烈格尔不会再动手动脚了,但他心里说不出缘由,反正就是相当不爽!
感觉自己吃了大亏的林昭昭侧身躺下,不想搭理身边的男人。
旭烈格尔也不是很会哄人,他想去牵林昭昭的手,却被人无情地甩开了
“洛初,这是生气了?”旭烈格尔见林昭昭垮着个小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
“不敢,我这手上不干净,怕弄脏了首领您的手。
旭烈格尔尴尬地咳了咳,明白林昭昭还在膈应刚才的事:“干净的,我刚才仔细擦拭过几遍,绝对没留下什么。“我说不干净就是不干净!”林昭昭恼了。
“真的弄干净了。”旭烈格尔有些无奈,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话,他牵住林昭昭的于放在鼻子边认真嗅闻了几下,“一点味都没有......啪的一声轻响,
林昭昭故作嫌弃地抽出手,手背轻拍过男人坚毅的左脸:“说什么呢你?
“闻过了,洛初的手是香的。”被打了脸,男人一点也不恼,看着怀里人的眼神柔得不行
喂饱了肚子的狼就像是换了个人,温顺宛如一像只认了主的猎犬。
“没脸没皮的。”林昭昭红着脸,小声骂着,“哪凉快哪待着去,该做的都该做了,还赖在我干什么啊。“洛初不是说晚上睡着冷吗?”旭烈格尔哪里肯走,今晚得了好处后,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林昭昭身边,“我来给洛初暖床。“不用!不扰烦首领大驾,我已经买了御寒之物了!”林昭昭抬起头,瞪着男人没好气地说。
旭烈格尔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他就想起自己被拒绝的那晚
“这些被子褥子虽然厚实,但摸起来总是冰冰凉凉的。”旭烈格尔好言好语说着,被推搡了好几下,才勉强将变扭的人圈进了自己怀里,“你男人比这些强多了,至少摸起来是热的,肯定让你暖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林昭昭嘴上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但身体还是相当受用的
白皙僵硬的脖颈靠在男人的宽厚结实的肩膀确实是比那写个软趴趴的绣花枕头要舒服多了
身边有着天然的暖炉子,没一会儿林昭昭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你这样抱着我睡累不累啊。
”入睡前,林昭昭迷迷糊糊地问男人,担心自己一觉睡过去将对方肩膀压疼了
”不累,睡吧。
男人陪着自己身边,林昭昭睡得很安心,这个时候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隐藏着的秘密。
他们或许会有误会,或许会有争执。
但只要在旭烈格尔身边,他就不会遭遇危险。无论是哪一世,林昭昭都对此深信不疑。
清晨的阳光朦朦胧胧照在辎车上。虽然昨目折腾到有些晚,但旭烈格热还是如往目一样睁开了眼睛,怀里的人靠在他胸膛上,安静乖巧地像只刚出生的小猫
虽然十分不舍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上路了
“洛初。”旭烈格尔轻轻唤了一声,想将人平躺放下
“干嘛。”林昭昭语气软软的,和平时凶巴巴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好像是醒了,但眼睛完全没有睁开。“我要走了,你一
”旭烈格尔话还说完,脖子就被人紧紧搂住了。
“嗯.....不准走。”怀里的人顺势扒住了他,脑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细软的头发若有若无划过加烈格尔的鼻尖,弄得人痒痒的”洛初。’
“干...嘛啊。
“我要走了。”旭烈格尔轻声解释
“不行,不给走。”抱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
“.....”旭烈格尔有些无奈
“不许走。”耳边是娇气的呢喃声
”嗯,不走。
旭烈格尔抬起了手,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摸了摸林昭昭披散下来的桑顺长发。
他们依偎在一块儿,就像是两只困在牢笼里的兽。相互舔舐,相互取暖,相互抚慰彼此受伤的灵魂,旭烈格尔低头看着抱着自己不放的人,出了会儿神,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自从他将人娶回来后,其实梦到了过许多次林照昭
梦里的草原雪花纷飞,让人冷得忍不住发抖。他站在毡包外面,林昭昭躺在毡包里面。每当他想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就会用厌恶恐惧的声音让他滚出去。这个梦是让人害怕的,旭烈格尔总是忍不住担心梦境有一天会成真。
或许就在将来,某一个严酷的冬日,刺目的鲜血,憎恶的诅咒,以及无能为力什么也挽留不住的自己,与那样残酷的结局相比,现在反而更像一场令人沉溺其中的美梦。
洛初居然如此亲昵地抱着他,没有任何的防备
而且还抱得这样紧,就好像生怕他离开一样
他的手拍了拍林昭昭后背,像是在同自己说话:“就是日后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好不容易等林昭昭睡安稳了,旭烈格尔才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的手臂松开,轻手轻脚下了辎车。
“夫人还未醒,别打扰她。”旭烈格尔碰见了正在收整行囊的苏合。
“是。”苏合连忙应声。他见旭烈格尔神色如常,暗自庆幸自家少爷又一次蒙混过关了。
"等等
苏合正要将东西放上车辕,却被旭烈格尔叫住了。
“这把剑......”旭烈格尔蹙了蹙眉,觉得那布袋里露出的剑柄十分眼熟。
好像就是当时他和洛初逛街时驻足看见的那一把。
“呃,这个......”苏合欲言又止,最后在旭烈格尔的注视下,还是吞吐地说出了真相,“这其实是少.....夫人送给首领的回礼。“回礼?”旭烈格尔愣了愣,“这柄剑不是已经有主人了吗?
"这剑确实是有主了的。但夫人交代说是您看重的,一定要拿下,然后我就去找掌柜的,多花了不少银两才给买回来......”苏合其实不太懂,在他看来这柄剑再怎么名贵,再怎么锋利,也不值得他家少爷将自己那点家底都掏空了,“给我吧。”旭烈格尔说
苏合当然是不敢阻拦,只能将这柄价值不菲的宝剑双手奉上。
旭烈格尔取下了自己旧剑,将这把新剑别在了腰间
无人知晓,此时一粒野心的种子也随之埋进了这位草愿霸主的意志里
“准备启程,”他翻身骑上越影
现在他要先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家园
“大夏的作物怎么可能在草原存活?
”在草原上种粮食根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朔平城采买回来后,林昭昭就想慢慢开展自己的耕种计划。然而在血狄族里反对他推行耕种的声音并不算少。“想要在草原种出粮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昭照的态度没有因为这些反对而退让,
“这次我同首领一起去了朔平城,从大夏农人手里收来了一千种。这一千种里但凡最后能活下来一百种,也是足以令人喜悦的收获。“这些庄稼可不像我们脚下的绿草,撒进土里就能长出来。我们要放牧,要狩猎,谁有空来照顾这些庄稼?‘“就是啊!如果没有人目夜看护,到时候这些庄稼被牛羊吃到肚子里,岂不是大家白忙活一场!
“天下之事,因循则无一事可为:奋然为之,亦未必难。”林昭昭没有被这些老人的威胁给吓住
“默守陈规只能让部落维持以前的模样,趁着今年大家都能吃饱肚子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其他的方法!"“夫人,我们血狄一族自古就是靠游牧在草原活下来的,您这样忙碌又能图到什么好处?”有人忍不住劝诫,想要林昭昭知难而退。“我竭尽心力当然是有所图谋。”林照照不卑不亢的声音清传进王帐里每个人的耳朵里,“你问我图什么?我图的就是让所有血狄人都过上丰衣足食的目子。王帐外面,萨日莎偷偷听着林昭昭所说的话。比起对话所说的话,她更加震惊林昭昭敢于和十几个男人叫板的勇气她知道今天的商讨不会顺利。因为她的父亲和她的哥哥都不希望在部族推行耕种,所以他们早就怂恿了许多族中老人一起出言反对然而不只是她,估计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没有想到,这位被大夏送来的娇弱美人居然还怀揣着这样一颗坚韧不拔的心。“真是个比蛮牛还要顽固的女人,无论说好话,还是说坏话,她全都听不进去。”从王帐回来后,嘎力巴也是气得不行,“旭烈格尔护着她也就算了,族里居然还有不少人也认同她的话。“不要心急,嘎力巴。”大巫安抚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大夏来的女人确实比我们想象得要难对付,她很会说话,也很擅长鼓动人心,让大家忍不住去相信她的话。“这女人肯定是大夏调教的奸细,不然哪有女人会像她一样,比男人还要能说会道!”嘎力巴说
听到自己的哥哥如此恶意揣测自己的老师,萨日莎忍不住开口:“我觉得夫人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也许耕种土地真的能让我们不会再饿肚子。砰的一声!
嘎力巴将手里捏着的杯子扔向萨日莎
萨日莎发出一声疼痛的叫喊,坚硬的杯子砸中了她的额头,腥甜的马奶酒不仅打湿了她的脸,还弄脏了她的衣裙“真是愚蠢得要命!你这种人怎么配做我嘎力巴的妹妹!”扔了酒杯还是难解心头之气,嘎力巴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抬手打萨日莎。“这是干什么!再自己家里闹成这样生怕别人不会笑话吗!”好在大巫及时开口,萨日莎才躲过了自己哥哥的一顿拳打脚踢“萨日莎,出去!别再惹你哥哥生气了。
听到自己父亲冷漠的驱赶,萨日莎只能捂着自己的头颤抖地走出了帐篷
“赶紧滚出去!看到你那张脸就让人生气!”嘎力巴挥着拳头呵斥。
”好了,安静坐下吧。”大巫说,“这么大的人做事还是这么急躁。
“阿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别心急。既然我们这位夫人想忙,你就让她先忙起来。”大巫不急不慌地说,“她能不能将庄稼种出来没有人能说得准。“可万一真让她种出来了呢!那到时候部族里的人全都要感谢他旭烈格尔了!
“庄稼种出来也是因为长圣天的庇护,你有什么好焦躁的。”大巫沉思片刻,“不过,这个大夏的女人确实是有些麻烦,旭烈格尔本身就是一只强壮的猛虎,而她就像是个这只猛虎长出了一对翅膀“哎。”嘎力巴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嫉妒,“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嘎力巴的!‘"一个女人无论是太聪明,还是太漂亮都不是一件好事。”大巫缓缓地说,“巴根应该回来了吧。‘
“回来了,前几目就回来了。
“明目你带几个人去一趟水夷族,去看看你的乌拉达金叔叔。”大巫说,“巴根去这一趟估计把你叔叔气得不轻,你去安慰安慰他,顺便再和他说说最近族里发生的事吧。萨目莎失魂落魄地从毡包里走出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向哪里
明明她的亲人都在身边,但她时常有一种无处为家的孤独
“萨目莎,你这是怎么了?”有人用蹩脚的血狄语喊住了她
“苏合。”萨目莎茫然地看向走来的少年
“哎呦!你这头上怎么在流血啊!”苏合瞪大了眼睛连忙将满息狼狐的少女带回了钻句里
“萨目莎,你这是怎么了?”林昭照也是被萨目莎满脸的血污给吓了一跳,“苏合,快去打些干净的水来。”我这就去。
“你喝酒了?怎么将自己伤成这幅模样?”林昭昭帮少女擦拭脸上的血
“中午贪嘴喝了些酒,走路的时候昏昏的...将头磕破了..”萨目莎低着头.她没有说出自己被哥哥嘎力巴打了的事实“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林照昭叹了口气,“平目也不见你喝酒啊。
”......”萨日莎没说话
难道又是为情所困?不应该吧,加烈格尔最诉也没和她有什么接触吧。林昭昭心里想着
老实说,无论出干什么原由,他还是挺欣常萨目莎努力上进的模样的
而且他不希望自己教导过的学生去干伤害自己的蠢事。
”萨日莎,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少女身体像是僵住了。
林昭昭也是试着问问,关键他怎么也没法相信萨日莎能有这么迷糊。
”别害怕,有什么心事你同我说。
萨日莎的眼睛不由湿润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偏心和兄弟的暴躁,她以为自己早就对这些麻木了。可是今天当听见这温柔关切的询问,萨日莎心里顿时一阵酸楚,眼泪控制不住地开始往外流
“你.....这是.....”见萨日莎突然落泪,林昭昭和苏合也是手足无措,只能在旁轻声安慰着.
“萨日莎,别哭了。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和夫人会帮你想法子的。”苏合说
萨目莎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林昭昭,接着便要往地下跪
“夫人.....我.....没地方可去了......求求您,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儿服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