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母亲啊
华昀珏后悔了,
他咬紧牙关,鲜血从唇齿溢出来。
仰头看着底下那些目光,或是嘲讽,或是不忍,
他想笑,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像个旁观者回望自己的一生,甚是荒唐。
脑海里浮现幼儿时耳边时常出现的议论,
他容貌性子都不像华家人。
因为他天资不足,不配为华家子。
那好像是他的心魔,无形中拉他在地狱门口徘徊,看不见世间美好,也望不见家人的关爱。
华昀珏小心翼翼,望着身侧的母亲,指尖摩挲从地面缓缓靠近想要安慰她,
可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裙的那一刻,他又退缩了。
他不配,
是真的不配,不配做母亲的儿子,不配为华家人。
“母亲,别为儿伤心,您保重好身体,大姐姐的孩子等您的新衣裳呢。”
华昀珏看着母亲说着,随后伸手拔掉头发上的银簪,打开前端,里面是磨得小刀片。
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面对着底下众人,刀口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比谁都明白,母亲无法真正的杀死他。
可他已经无法活下去了,只要能赎罪,哪怕是挽回一点,他也愿意。
“我华昀珏是个罪人,愧对皇上,愧对百姓,毁了华家百年清誉,将父亲的功绩变成了笑话。
今日,我华昀珏以死谢罪!”
张婉怡哭成了泪人,那握着长龙鞭的手颤抖不已。
在看到他刺破脖颈鲜血流下的那一刻,她终究是无法面对,“珏儿。”
华昀珏垂眼看她,泪水裹挟着血一滴滴滑落。
“娘,下辈子,若是您生活幸福,儿就不来了,
若是您不开心,儿那时一定会懂事些,再来找您,给您尽孝,让您安享晚年。儿今生不孝,您就当,从没有生过儿。”
他抱着必死之心,刀口狠狠往下扎。
只是那一刻,从空中飞来的箭,刺中了他手中发簪,随后叮当落了地。
所有人都转而看向了后面,只见马踏而来,盔甲将军。
温衡义举起皇上的御牌,扬声道:“皇上口谕!”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跪地听命。
“关于蒲州灾情一事,皆是流言,朕派人前去找寻证据,太师非但没有贪取,反倒是用自身的俸禄帮助蒲州后续建设,可见太师为民之心,朕嘉奖之。
至于私盐一案,疑点颇多,捉拿嫌犯华昀珏,押入狱中受审!”
皇上之意,旁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很快温衡义便将华昀珏带走了,众人都散去,而蒲州灾情一事,也算是最大的扩散出去,澄清。
远处马车里,那帘子悄然放下。
李胜坐在马车的角落,时不时余光扫视自家皇上。
他是没想到皇上会亲自出宫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放心此事,还是不放心皇后娘娘。
知白那小子,一进宫就跟被火撩了般,急匆匆的,才知道是皇后娘娘伤心到昏了几次,也知道华昀珏是被人蛊惑的。
以及之前皇上找寻民间的医女,也一同去面圣了。
后面就见着皇上出来,一边吩咐温衡义去传命,一边乔装低调出了宫门。
“皇上,这会是去?”李胜见皇上良久都没有说话,也不得不多问几句。
“回宫。”楚泽说着。
他面色沉静,就是那双眼里,有些许的幽深,瞧不出什么。
可等马车掉头的一刻,还是又听到皇上说,“去华府吧。”
李胜想都没想应下,“是。”
到底,皇上还是心疼皇后娘娘吧。
尤其是皇后娘娘是宁愿去请求太后娘娘,也不愿求皇上,想来,皇上是介怀的吧。
李胜思索着这些。
楚泽不是介怀她寻太后擅自出宫,掺和华家的事。
只是他在想,皇后从心底里,是觉得他不会护着她,不会相信华家?
亦或者,她从未觉得自己已经是他的女人,始终是将华家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后,重视母族太过,都是皇家禁忌。
触及到这些,身为皇上不得不多想。
“罢了,回宫吧,召华晟意入宫觐见。”楚泽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宫去。
他无法承认,内心竟然有一丝抗拒。
他突然怕见着皇后,怕看到她埋怨怪罪,甚至是威逼,
亦或者,怕看到她眼里全心全意只有华家。
这会让他难做,
他不想失去她,所以避开这些会让他们之间关系恶化的事。
各自冷静,等此事有个解决方法,也许才是最好的。
“去找陈舟这个人,无论他跑到了哪里都给朕找出来,再者,这双生花的毒稀有,之前无论在哪里出现过,都要查,此事务必要查清楚。”
楚泽吩咐着这些,“嗯,让孙院判出宫来照料皇后吧,至于华家次子,就找个太医给他看看,别让他死了。”
李胜听着这些,一一记下。
听到华昀珏的时候,他眼眉也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皇上这意思,看来是要留华昀珏的命了。
也是,对于华家来说,华昀珏是唯一的男丁,
若是没有了,就真是后继无人了。
话虽如此,若是华家后继无人,对皇上更有利吧?
李胜撇开那些胡思乱想,便去办事。
楚泽回宫里,被召来的华晟意没有穿官服,手里抱着那顶乌纱帽,进了御书房。
一进去,华晟意就行了大礼,情绪波动,刚想哭哭啼啼,只是没等说话,就被楚泽扔过来的奏折打断了。
“华晟意,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你若真的活腻了不想当官了,就立刻滚出京内。”
华晟意:“..........”
楚泽看着他,华晟意绝不是遇到挫折就后退的人。
说句实话,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位置没法全身而退,他的家人,昔日得罪的那些人,都会如恶犬撕咬掉这块肥肉。
华晟意缓缓心神,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皇上。
“老臣知道,皇上舍不得臣,只是,老臣有话说的。”
华晟意的眼里褪去了往日的精明,只剩下诚心。
“您想要臣死的那天,臣可以二话不说立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