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太太
十年前母亲去得那样痛苦，沈兰筠自然知晓。
姜予微是姜家最受宠爱的女儿，原本姜家早就给她相看好了门当户对的公子。
可就在成亲之前，她偶遇了沈蕴和，非要闹着和沈蕴和成亲，这才跟娘家决裂。
但虽说决裂，姜家还是给了姜予微十里红妆。
知道沈蕴和真面目后，姜予微愧对姜家，在沈家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敢回娘家。
久而久之才断了联系。
沈兰筠原以为，母亲是忧思成疾才去世的。
可上一世一个偶然的发现，沈兰筠才知道母亲的死亡另有蹊跷，可那时候张婆子早已被害，根本没有给沈兰筠报仇的机会。
沈兰筠在张婆子面前站得笔直：“张婆子，你原本是母亲房里一个末等婆子，何以在母亲去世以后摇身一变成了秦姨娘院子里成了一等婆子？”
张婆子跪坐在地上根本不敢说话。
大姑娘知道了，她肯定是知道什么蛛丝马迹了！
张婆子呜咽着，忽而抬起身子朝着沈兰筠迈进两步。
“大姑娘……好姑娘，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桂芝她是无辜的，她只有十五岁啊！”
沈兰筠看着张婆子这个可怜样：“张婆子，当年母亲去世之时，我也不过六岁，这么小的年纪要在秦姨娘手下讨生活，也不见你张婆子来可怜我啊……”
要怎么处置张婆子，沈兰筠自然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可现如今还不是对张婆子动手的时候。
况且张婆子是秦姨娘的心腹，看她们主仆二人互相狗咬狗岂不是正好？
所以即使张婆子如何哭喊求饶，沈兰筠都没有对张婆子产生怜悯，但她也没有处罚张婆子，后来那伤势都是张婆子自己弄的。
沈兰筠听得累了，便把张婆子自个晾在吟风院里，转身唤来掬月朝着寿安堂走去。
整个沈府自沈兰筠回来已经鸡飞狗跳，最后一片安静之处也只有在寿安堂了。
沈兰筠在婆子指引下绕过大厅，沿着走了十年的小路，径直来到祖母的寝卧。
老太太正跪坐在案前做茶，袅袅烟香自她面前升起，过了一会，她才微微睁眼点头：“来了？”
沈兰筠神色一动，见内外无人，重重跪坐在地上：“孙女坏了规矩，请祖母责罚。”
“什么规矩？”
“孙女受祖母庇护第一次便答应祖母，此后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要保全自身，不做任何危险之事……”
“自孙女从霖王府回来后，孙女与二妹妹起争执，打老奴，陷害秦姨娘，甚至利用了祖母。”
室内是线香的气味，沈兰筠跪坐在地上，身子笔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筠姐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老太太眼里没有责怪，没有生气，有的只有浓浓的担心之情。
十年前，整个沈府被一个小妾闹得翻了天了，她也管过罚过，但最后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其间，是有昏了头的沈蕴和的维护。
宠妾灭妻，这是多大的丑闻啊！
偏偏沈蕴和还把秦姨娘看得跟个眼珠子一样，把秦姨娘纵得无法无天。
那日上山礼佛回来之后，姜予微就不行了，她托人把话带给老太太，要把年仅六岁的沈兰筠托付给她。
当老太太带着婆子去接沈兰筠之时，那小小的孩子瘦得跟猴一样，木着一张脸，在沈兰乔面前一言不发。
秦姨娘背对着老太太，啐了沈兰筠一口便要上去打沈兰筠。
正是这时，老太太出言喝止了秦姨娘，并且在沈兰筠面前让婆子掌掴秦姨娘。
但老太太知晓自己无法一生一世都庇护沈兰筠，沈兰筠还那么小。
老太太把沈兰筠领回寿安堂的第一日便让沈兰筠发了誓。
无论以后发生何事，都以自保为先，切忌和秦姨娘作对，便是和沈兰乔都不行。
上一世沈兰筠规规矩矩了一辈子，可后来即使能顺利嫁到高门，却还是无法逃离秦姨娘的魔爪。
可沈兰筠依旧对面前的老太太有愧疚，她并没有履行幼时的誓言。
正当沈兰筠惴惴不安，等待老太太责罚之时，只听闻一阵抑制不住的轻笑。
紧接着，沈兰筠又被一双有劲的双手稳稳扶起。
她一抬眼，望进一双带着欣慰的眸子中。
“筠姐儿，我当初那样教你，是怕你引火烧身，更怕若是危机发生，我来不及保护不了你。”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微不可见地勾唇，有些浑浊的眸子一弯。
“可筠姐儿长大了，打老奴，寻山参，夺嫁妆，这一环环你都想到了，我便是再担心，也放心了。”
沈兰筠心里一阵激荡，她又想起上一世老太太的结局，有一窝子的话要顺着喉管而出。
她想了又想，反握着老太太的手眼里含泪：“请祖母放心，孙女不会让自己处于险境当中，孙女以后的日子定然舒舒坦坦的。”
祖孙二人在卧房里说了许久的体己话。
最后老太太还拿出许多铺子田地地契交给沈兰筠，“咱们算是高嫁，你之前是夺回了你母亲的嫁妆不错，但我觉着还需要添点。”
“这里有好几处庄子田产都是极好的，你先拿着，其余的等我再挑挑。”
沈兰筠看着面前忙碌着走来走去的祖母，又看着手上的地契文书，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上一世，祖母的确给自己准备了些许嫁妆，可与手上的这些相比还是少了许多。
可想而知祖母给自己的东西被秦姨娘贪去了多少。
“城东永安巷……吴家庄子……”
沈兰筠垂着眼，对着契书就念了出来。
这是上一世沈兰乔嫁给林知安当姨娘，嫁妆单子上写的。
当时沈兰筠还是主母，这嫁妆单子还是要过沈兰筠的眼的。
她以为是父亲给二妹妹添的嫁妆，没想到这些都是秦姨娘从祖母手上偷来的。
沈兰筠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全身都在颤抖。
天旋地转之间，她听到自己对祖母说——
“祖母，眼下我就要嫁到侯府去了，永宁侯是侯爷，我嫁进去后就是当家主母。”
“我在祖母手里学了多年管家，想要在出嫁之前管理自己家试试。”
老太太点头：“好，你是嫡长女，你母亲不在，是应该由着你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