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记忆苏醒
关熙正背着我,离岩石非常近了,然而脚底又是一阵颤抖,隆隆声近在耳边,
我的心猛地一跳,关熙正顿时加快脚步,然而也是一步三滑,“shit,后面又來了吗,”
南宫可旋的声音骤然响起:“熙正,快,危险,”
后面是什么,已经不用再猜了,根本躲不过,我趴在关熙正的背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摆,嘴唇再次被咬破,血腥味更加浓烈,
突然关熙正一个打滑,我被重重的摔在雪地上,咕噜噜滚了几米,关熙正随后赶來,不顾三七二十一,将我拦腰抱起,努力的向岩石移过去,
接近岩石,山体开始滑下一些细小的石子山土,而汹涌而來的雪即将淹沒我们,我看不到,只能听到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在大叫着什么,焦急的、疯狂的、倾尽全力的……
我感觉自己被关熙正托起,腰快要断掉,而眼前出现了哲在的脸,
哲在的脸裹在皮裘里,风帽严严实实遮住了他的容貌,而那双眼睛,我再也无法忘记,
很冰冷,近在咫尺,却失却了所有的温柔温存,增添了愤恨、怨气、可怜、悲伤……他的旁边,是一脸焦急的南宫可旋和韩孝艺,她们向我伸出手,风中传來关熙正的大吼:“快把朵拉拉上去,”
“朵拉,坚持住,”
“哲在,快呀,快去拉朵拉,”
哲在向我伸出手,手臂修长,在风中显得那么坚定无畏,牢牢抓住了我,我心中一暖,心想不管哲在刚刚说过什么,他还是……还是对我好的……
正当我这样想时,哲在吊着我,语气焦灼的冲关熙正喊:“熙正,快上來,”
南宫可旋和韩孝艺连忙又去拉关熙正,可是阿语在后面不能沒人扶,南宫可旋沒有办法脱身,这下子情况危急起來,韩孝艺根本拉不住关熙正,关熙正的手慢慢就要滑出韩孝艺的手,
“熙正,熙正,你抓住我,”韩孝艺哭着大叫,
她已经趴了下來,拼命的想要将关熙正拉上來,可是她一个人,根本沒有办法,
我狠狠的咬住牙齿,两只脚努力在岩石壁上蹬來蹬去,只要找到落脚点,我就可以尽快上去,让哲在空出手去救关熙正,我已经很接近上面了,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哲在突然狠狠握了握我的手,我一惊,百忙之中向上看去,
只见哲在的脸埋在风帽当中,声音轻而软:“朵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还沒有反应过來,突然感觉两臂松了力量,整个人人朝下坠去,眼前的一切急速闪过,风刮过雪,雾霭茫茫,
寂静的空气,我甚至能听到空气呼吸的声音,冰冷的,清冽的,寒沁的,
犹如慢镜头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而残忍,
被松开的那一刻,我的头剧烈的疼痛起來,潜伏在脑袋深处的记忆又开始折磨我,仿佛在很久以前,我也被这样对待过,
一如此刻,被放弃,
“啊,,”
我也许叫了一声,也许沒有,只记得哲在瞬间去帮韩孝艺拉关熙正,而我重重的摔在雪窝里,第二次被卷入雪的世界里,深深的、带去不知名的远方,
惊讶、恐惧、无助、怀疑、绝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重大的过错,要被一次次的放弃,我的最后一眼,甚至沒能來得及去看关熙正的脸,而是整个如白雪般黑暗的世界,
再一次的,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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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在雪的最深处呆了多久,
从我醒來之后,我数着自己的心跳,足足有一万两千三百五十二下,因为实在是又饿又累又痛,我动不了,也懒得动,只想就此再次睡过去,
抓了一把雪,塞进口中,机械式的尝了尝,味道不坏,就是有点凉,我接着又抓了几口,感觉不再那么火烧火燎的口渴,肚子依然饿,但是也在忍受范围内,
侧头看了看,是纯洁无暇的白雪,将我整个人包裹住,冰冷亲切,我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然后抬起手,将雪拨开了一点,
嘴唇有几处很疼,我抬起手摸了摸,硬硬的,有点疼,是血痂,
出血了,
为什么会出血,
好像是咬的,
可是……我为什么去咬自己的嘴唇,
我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平稳,嗯,想起來了,好像是因为……
“朵拉,对不起,”
那么温柔的声音,比风轻一点,比月光淡一点,比初冬的日光温暖一点,多么好听,可是说的话,却比最锐利寒烁的匕首更加冷漠犀利,直直插进心脏,不带半点犹豫,
哲在,一想起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心脏微痛,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想到晕过去,都沒有想明白,
明明是他先说喜欢我,当着很多人的面宣布了这件事,又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对我好,照顾我,给予我公主的待遇,连他的吻,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碎了什么一样,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居然……
由高处松开了我的手,任由我坠入雪之深处,哪怕我会为之付出生命代价……
不过我要感谢哲在,
因为他放弃了我,唤醒了我脑中的某些记忆,这些记忆对我來说,充满痛苦,充满苦楚,然而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分割,
哲在的背叛,唤醒了我的记忆,
多么好,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一切,哦,辛朵拉,辛朵拉,多么好听的名字,在南宫鸢面前,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很温暖的名字,
我想起了在美国的那一场枪战,死去的爸爸穿着严谨高档的西服,怀里有一只黑沉沉的密码工作包,搂着妈妈和我,血色浸染了我们全身,浓烈的血红色,绸缎一般惨烈无比,血味弥漫,再也无法忘怀,
而美丽的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低声安慰我,宠溺甜软的声音,带着春天开放的鸢尾花的味道,灿烂华彩,直到死去,
枪声持续着,我的哭声被压抑在自己的手心里,拼命的努力的想要将恐惧驱逐出去,
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去,我想我为什么还不疯掉,为什么只有我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算跳下那么高的灰塔,还是死不了,除了爷爷,谁会在乎我,谁会记得我,我只不过想去陪陪爸爸妈妈而已,难道这样小小的一个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爷爷说,要我努力活下去,
而梅梅阿姨又那么怨愤的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小小的关熙正和哲在各自拿着一束小花,别在我的头发上,而我狠狠的摘下甩进溪水里,
小小的我坐在南宫可旋的怀抱里,别扭的看着镜头,
豪华空寂的家,厨房最深处的椅子下面,躲着小小的我,听着窗外的外国小男孩一声声唤我名字,
躺在病床上的我,看着大人们陡然间变色的脸,大家都在指责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猛然醒來,却被丢弃在漆黑无边的深巷,身穿病服,茫然无神的走着,直到遇见落魄的坏小子辛西格,
辛西格半夜背着我去看病,细弱的身板,已经扛得起矮他一个头的我了,
大把大把的钱扔出去,只为了治疗我的头疼和哑巴,生怕我变为白痴,
渐渐长大的我,越來越活泼,养什么死什么,还要坚持养,被辛西格追着打,
吃药的我,头疼的我,渴求自己过去的我……
一幕幕全都从我眼前急速闪过,连接不断,想停都停不了,我的头,除了刚开始疼过一会儿,现在已经不疼了,或许是因为疼到麻木,反而觉得好过多了,
我笑了一下,牵动嘴上的伤口,忍不住皱眉呻吟,笑着笑着,我猛地坐起來,疯狂的打着身边的雪,狠狠抓着,捶着,呜咽声从我紧闭的口内传出,雪越陷越深,被击起的雪沫如同冰渣,砸在我的脸上,而我毫无知觉,意识深处只想发泄,
胸腔传出阵阵闷痛,随着我的动作,一次次扎着我,还沒多想,嘴角已经流出蜿蜒的血迹,我随手一抹,看见手掌上的鲜血,忍不住吓得往后退,退无可退,好红的血,是我自己的,好可怕……
我大哭起來:“救命……救命……救命,,,”
无人回应我,深层的雪里,寂静无声,只有我如同蚊子般的呼救声和哭泣声,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來,开始努力坐起來,像先前一样,想要爬出雪地,
我知道自己一定是滑下关熙正口里说出的那个斜坡,至于被雪卷到了哪里,已经沒办法知道,我希望他们不要丢下我,至少,能够找人來搜救我,
可是哲在……哲在他,他明明放弃了我……
“关熙正,关熙正……救我……”
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中途吐了几口血,而眼前的雪道层层密封,手臂已经快要抬不起來了,重的如同沉铁,爬几步,就要停下來大喘几口气,胸腔里疼的很,总觉得什么东西断掉了,可是仍然还能支撑我,不让我死去,
白茫茫的雪,从我眼睫毛上洒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爬的方向对不对,只知道,我一定要爬,头顶一直看不到希望,而我一个人努力着,一直,努力着,
再次掀掉头顶上的雪,一片温柔光笼罩着我,模糊中,我听到了一阵疾呼声,紧接着很嘈杂的脚步声,咯吱咯吱踩着雪,鼻子能够呼吸到雪地上空干冷的空气,清凌凌的直钻入胸腔,
“快,在这里,找到她了,”
“快,氧气,毯子,担架快过來,葡萄糖……不行,她喝不下去,快,输液,,,”
“辛朵拉,听得到我说话吗……辛朵拉……辛朵拉……不要怕……”
声音越來越远,我微微睁着眼睛,看到天际,沉沉浮浮,影影绰绰,淡淡的光里市井人家,车水马龙,仿佛有着一直想看,而从未看过的景象,那么美,那么安静,赏心悦目的,令人惊叹,
“出來了啊,,”我长长呼出一口气,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