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民初显
“阿修——”一道影子从窗户飞快的跳进来,抱住了案旁看书的赫连苍梧。
“忙完了?”赫连苍梧宠溺一笑。
“是啊,无缺阁的事太多了,我一天的时间才只是敲打了一下众人,还有好多事儿呢,我想来你这里充充电嘛。”程挽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了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要不我去帮帮你,无缺阁才建立,肯定有的忙,把我的妍儿累坏了可如何是好。”
“不用啦,小津给你分了许多任务呢,你的事不见得比我少。还有啊,那个……阿修,我遇到了一个人,嗯……就是许诺。”
程挽有点心虚,之前在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阿修老隐身在她身边,肯定是知道许诺的存在。
虽然自己认为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毕竟刚才看到了许诺的记忆,知道了自己跟他的前缘。
即使现在看来只是好朋友,可某种意义上来说许诺算她的前男友。
赫连苍梧拿茶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杯里的水也跟着晃了晃。
程挽见此情景,内心开始冒冷汗。
“他为何会在这里。”赫连苍梧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程挽有点捉摸不透,但总感觉空气中一股酸味。
“他说他在我消失后就来了,估计是时空逆流不小心卷进来的。”
程挽决定先不告诉他事实,等赫连苍梧平静再说。
赫连苍梧自然知道许诺对程挽的感情,那么明显,只有阿妍自己看不出来罢了。
他的内心突然有一丝浪潮掀起,但生生压了下去。
“无妨,既然这样,以后多关照关照。”
程挽定了心神。
两人又腻歪的快到了天黑,程挽才恋恋不舍的回丞相府。
程挽偷偷一踮脚,从墙外翻了进去。
“妍儿!”一道雄厚浑圆的声音响起,程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爹——”女孩嘿嘿笑着,颤颤巍巍背过身,“您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沈止年背过手,女儿大了管不住了。
“爹,我就是出去透透气嘛,这里闷得慌,嘿嘿,爹爹,你不要生气嘛。”
“妍儿,你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啊,你那点花拳绣腿的爹又不是不知道。”老丞相语重心长。
“还有啊,近来雨水下的少,估计今年收成不好,流民会越来越多,唉,爹就是有心也不能救天下的难民啊。你最近也要收收心,你大哥二哥即将从边关回来了,到时他们会帮着施粥,你可要顾好你自己。”
听到流民,程挽的心刺痛了一下,细细密密的噬痛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觉得一股力量从身体某个地方蔓延。
突然间,眼神变得坚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程挽缓缓开口:“爹,放心吧,定能解决。”
突然间,又反应到了什么。
“等等,爹,你说?”
“什么!”
“大哥二哥要回来?!”
程挽的两个哥哥都是虞朝的顶梁柱,大哥沈南桥是定国将军,年二十有三,从小喜欢习武,但在文章上的造诣也非凡。
在他十七岁那年,一柄长剑连败五十八人夺得虞朝武状元。
沈南桥自小立志要保卫边疆,现今有如此成就更要施展抱负,于是离家去往边关,六年来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定国将军。
二哥沈南风年二十,与众多富家公子一样,喜欢吃喝玩乐,但在十八那年外出,和小厮走散,遇到一群流民,亲眼看到他们易子而食。
破碎的身躯,残缺的肉身,给了这个风流的公子极大的冲击。
儿时学的诗文在这一刻击中了他的心脏,他看着自己和那些人的生活如此天差地别,仿佛两个世界,明明触手可及,但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他的面前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妇人满身是泥的被几个汉子拉扯住,跪在一个满头污垢穿着破烂的男人身前,她撕心裂肺的喊叫着,试图救救她的孩子。
男人拿着一根很粗的木棍,满脸泪痕,分不清鼻涕和泪水,大哭着,用力打向了面前大约四五岁的孩子。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嘴里已经吞吐不清的“爹爹,爹爹”,妇人也哭,男人也哭,拉着妇人的几个汉子眼眶也红红的,喉咙哽咽着。
这一棍打下去,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妇人大叫一声,胸口起伏,只见吸气不见呼出,突然间眼眶破裂流出血来,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男人见状,跪着爬过去喊着妻的名字,露出他那沾着血污的牙齿,大喊着“芳如——我就来陪你了——”
几个汉子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冲过去撞在墙上,深陷的眼眶中流出几行泪水,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妻子,破烂的裤子遮不住他瘦细的腿,连骨头都能看的清楚,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唾沫,混杂着泥沙,长辞了这世间。
“大哥——”几个汉子也反应过来,跑过来跪在男人身前,“苍天啊!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要我们兄弟吃下侄儿的肉!”有一个汉子跪在地上,满眼猩红,绝望的看着他的大哥一家人。
无垠的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冲刷着他们脸上的泥污和血水,仿佛要隐去这里发生的一切。
雨点打在死去的男人身上,一点一点打干净男人脸上的血,又打在妇人身上,打进她未闭的眼中,似乎像是蓄满了泪水。
雨继续下着,滴落在被一棍打死的孩子头上,滚烫的血流了一地,雨还在下,想要流进孩子身体里,代替血流向身体各个角落。
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夹杂着雨,下啊下,冲刷了草里无数的白骨,也冲刷着,沈南风那颗被抨击到的心。
这个骄傲的公子哥儿,在这一刻,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悲痛,这才是百姓的真实生活,大颗大颗的泪水来不及流过脸庞就从眼眶掉到地下。
雷声阵阵,似乎也在诉说这世道的不公。
也并非是执政者和当权者的错,有时候,他们也是这时光洪流的一棵沙砾,凡人怎么能抵挡住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