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流感
午后雪越发大了起来,秦小舟在窗边算账,“入冬了,绣楼里的上工时间要改一改,早上推后半个时辰,下午提前一个时辰吧,可别把眼睛熬坏了,绣楼里也要有炭火,天太冷针线都不好拿。”
“嗯,我下午和钱嬷嬷说。”陆云风盘算着要买多少炭盆和木炭,“一帆风顺店铺也提早一个时辰关门吧。”
冬日的酉时初天就已经黑了,不必熬那么久。
大雪一下就是三天,店里空下来,就连街道上都只有寥寥几人,秦小舟笼着汤婆子,“把店关了吧。”
店门紧闭,几个女子在厨房围着火盆做针线活,闲话家常,景月说着曾经见过的人和事,陆燕听得新奇,秦锦绣却很紧张,“人买来后还能再卖掉?”
“这有什么不能的。”景月回忆着,“我们北地冬天可冷,雪能下到人都腰身那般高,每年都会冻死好些人,丰收那年便罢,要是收成不好,那些父母就紧着冬天来临前把孩子卖了,一则孩子被人买去或许有活路,二则得了些钱家里能多添置一件冬衣,一家人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一些。那些富人把人买了去,要是犯了错或是用的不顺心了,就会把人再发卖了。”
陆燕道:“前两年我也最讨厌冬天了,天冷还找不到野菜吃,又冷又饿不好受。”眼珠一转,握住秦锦绣,“你放心,你和石头都是大嫂的亲妹妹,她不会卖你们的。”
秦锦绣低着头,小声嘀咕,“我不是……”
陆燕坚定,“你是。”
秦锦绣八岁时跟着老娘改嫁给秦富,十岁时老娘跑了,秦富把她丢给了秦小舟,虽然这几个月过的好,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秦小舟一愣,她以为把孩子收在自己身边养,不缺吃穿就可以,可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孩缺乏安全感,捏捏小姑娘的脸,“你是我妹妹,除非你将来嫁人,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让你离开这个家。”
小姑娘眼睛都红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扑过去,嚎啕大哭,“大姐姐,这个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好好跟着你学赚钱,将来给你养老。”
陆燕不服,“我对你也好,而且我嫂子有我和弟弟给她养老送终。”
秦锦绣胡乱抹了眼泪,又埋进秦小舟怀里,大声反驳,“我和妹妹也是两个人,我们都能给大姐姐养老。”
两人谁都不服谁,吵吵闹闹起来,秦锦绣头一次表现出了脾气,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唯唯诺诺。
周围人都被逗笑,景月拉过小孩子,给人擦了眼泪鼻涕,又倒了两碗热乎乎的酒酿汤圆,“快暖一暖肚子,掌柜的哪里就轮到你们来养老,以后她和陆公子生了孩子,自然是由孩子来养老。”
陆燕还是不服,一定要争论出个高低先后,众人只当是笑话,直到秦小舟劝了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和好。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晚上,陆云风执意要生个孩子,扬言,“我的媳妇,为什么要别人养老?”
秦小舟无语翻白眼。
天气转换,医女开了一些预防的药煮了两大锅汤药让绣楼里的人喝,没想到风寒还是来了,来势汹汹,半个楼里的人都开始发热。
发热咳嗽对于农家人而言都是天灾,没有多少人家会一有病就去吃药看病,有些人能挺过来,没挺过来的人也不过一句命不好就给生命划上了句号。
楼里人心惶惶,生病可是会要人命的大事。
秦小舟放下话,“所有在楼里抓的药,只需要付一半钱,另一半由绣楼承当。”
钱嬷嬷惊诧,但她并不反驳,楼里的人心很快安定下来,下工后成群地去找医女把脉,李珍这几日喉咙干咳,她原本并不想去走这一趟,往年有个发热都是熬一熬就过去了,她也就成了生病忍着的习惯。
她出了绣楼往后院住所走去,自成婚后她一直都是在新家和绣楼之间奔走,但这两日下雪,她就和叶肃商量住在楼里。
叶肃每天早晚接送,还是骑着那匹成婚时用的高头大马。
成亲那日,李珍还以为这马是租赁来的,就没问过,可后来她要来上工那天,出门就见那马在院门口吃草,她好奇,“怎么又租赁马?你要出远门。”
叶肃拍拍马头,翻身上去,一把勾住李珍的腰身把人带上去,在李珍吓得魂飞魄散的间隙,叶肃在她耳边说,“我的。”
李珍惊呆了,县城里有马的人家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没想到叶肃居然有马,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马厩啊,平日里这马关哪里?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这马很有灵性,都是自己在叶肃家院子外自行吃草喝水,闲了就去东边没人的地方疯跑,玩累了自己又回来了,那马很凶,旁人靠近了就要尥蹶子踢人,村里人都不敢靠近。
李珍越发惊叹,一连几天后,叶肃终于解释,“这马是北地草原野马,被我降伏,它自愿跟了我,今年七岁。”
想着这些,李珍忍不住低头笑,钱嬷嬷从另一头出来,撞个正着,“成婚了就是不一样,瞧瞧,红光满面。”
李珍笑着躲过她的打趣,也觉得脸不自觉发热起来,心里却涌上甜意,成婚一个月,她和叶肃相处越发和谐,她居然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岁少女怀春时的心境,真是越老越回去了。
冬日里天很快黑了下来,她去澡堂打了热水清洗后就睡了,梦里一直昏昏沉沉,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又听不清楚,然后嘴里就被灌了东西,又苦又酸,她忍不住哇一下吐出来,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钱嬷嬷轻拍她的后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把药喝了能好受些。”
李珍闻到药味就想吐,不过药多金贵,她以前病了想喝都喝不起,于是就端过碗强忍着难受一口灌了下去,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药吐出来。
等药都咽下去,秦小舟后拿了蜜饯给她,又端过去一碗小米粥,“你病了,今早钱嬷嬷喊都喊不醒,可把我们吓得不轻,我派人去喊了你丈夫来,这会儿他应该到楼下了,你吃点东西,就同你丈夫回家去好好休养,绣楼里的事不用担心。”
李珍这才发现屋里那头还站着医女,那医女总是安安静静的,很容易让人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