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病危通知书
池逸辰颤着手,正要接过了医生递来的笔,手术室里,紧连在孩子身上的监护仪突然嘀嘀的尖叫的声音失了规律。
所有人惊诧的转过头去,望着上面拉成的直线开始有了起伏。
池逸辰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干涩的眼睛里,有股湿热感一涌而上。
所有人都惊喜不已,医生抬头看了眼手术室的时间,松了口气,在池逸辰耳畔说道:“真是奇迹,我们差点放弃了。”
他抓住池逸辰的手,“抢救了三十一分钟……”
孩子有了心跳,两分钟后,被医生握住一双小小的脚板,使劲的拍了几下,他才发出来了到这个世上,犹如天籁般第一声。
哭腔娇娇软软,跟小猫咪在叫似的,绵绵无力,却格外动听。
可那声音,像久旱的甘霖,撒满了池逸辰荒凉的心。
更像战场上的激战曲,鼓舞了手术室里的每个医护。
还在给叶安楠做手术的医护都忍不住回头看向这边看了眼,每个人眼里,都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来身全漳城其他医院的顶级儿科专家也纷纷赶来,当即成立了急救小组,把孩子送往了新生儿科抢救室继续抢救。
孩子有了呼吸的喜悦,未来得及爬上池逸辰的嘴角,只余器械碰撞声的手术室里,仪器再度拉响了尖锐的警报。
监护仪上心跳波动越来越低,最后拉成了平线。
所有人有一瞬都像被点了穴似的,而后快速动作起来。
池逸辰听不清医生在喊着什么,只见护士奔跑着换上了更多的器械,医生目露沉重紧张,心肺复苏与除颤仪轮翻上阵。
手术室里的画面让他呼吸一顿,脑海蓦然放空,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中,耳朵里也渐渐没了声音。
他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人,看着医生身上的汗水把绿色的袍子背后湿成地图,看着所有护士像上了发条似的,大张大合的步伐步步生风。
他甚至能看清手术室门开开合合,不停的有血桨送入。
地上的血液越来越多,他们在叶安楠的双手上也扎了针,手术台上方,套着避光罩的血桨一袋袋瘪了又上换新的。
医生给她插了气管,没有血色的唇瓣被迫张开,颧骨过份凸现,形容骇人。
池逸辰木然的视线最终落在叶安楠脸上,无影灯下,她眉眼轻合,没有意识的皱着眉头,很累很痛苦的样子。
那张曾经漂亮妩媚的脸惨白如纸,已经看不到生气。
他的心突然就空了,呼吸也似被人扼住了般,慌张的情绪,溺满胸膛,双手无意识的握紧,似想要抓住什么,但掌心空空的感觉,却逼得他想杀人。
她曾经说过,哪怕是缠,也要缠得他白头到老。
她还没有做到,她怎么能累,怎么能睡过去!
她还要回来找他报仇,报他当年害她家破产,害她父亲身亡,害她坐牢的仇。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怎么可以不坚持下去……
他颤着手的摸出电话,“路尺,哪怕是绑,也要给我立即,马上把国际上最厉害的妇产科专家绑过来!”
他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在颤抖。
话说完,手里的手机已经无力的砸落在地,破碎声空荡荡的响在观察室里,却偏若未闻。
第一张病危通知书送到池逸辰手里的时候,被他撕得稀巴烂,砸在了玻璃墙上。
而后第二张,第三张……
当手里捏了不知第几张的单子后,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赤红的眼里,水润光泽一闪而落,“只要你坚持过来,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再也不骗你,不惹你生气,不逼你做不想做的事……
他的眼里再看不到来回奔跑的医护人员,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有那个静静躺在无影灯下,没有生气的女人。
池逸辰是被穿着无菌服的路尺强行扶出去的。
他在手术室里不知站了多久,路尺进去的时候,他就像定在手术室外的一颗树,早已忘了自己还能动,能呼吸。
“池总,您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小少爷那里,还等着你过去。”
新生儿科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路尺不敢把通知书送到老太太或者池正峰那里,只能胆战心惊的接到自己手里。
池逸辰的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他急得快疯了,院长却找了过来,说他在手术室里已经站了十几个小时,人都疯魔了。
别人叫他,跟他说话,他都听不到似的,目光就像x射线似的,直勾勾盯着手术室里的情况,那模样,怪吓人的。
当然,也是院长他们没人敢去把这尊大佛请出来,才想到找路尺。
路尺也不敢耽搁,换了衣服,当即跑了进去。
他叫了几声,池逸辰果然如院长说的般,毫无反应。
路尺犹豫了下,把手里的病危通知书竖到池逸辰的面前,猛的提高音量喝道:“新生儿科下了病危通知书,老板,如果太太醒来,知道小少爷出了事,你却不曾为他努力过一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池逸辰一震,猛然就有了反应。
他像生绣的机器人,动作都是一卡一顿的侧过了头。
放空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像是沉睡万年的恶魔突然苏醒,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谁醒了?”他声音低哑干涩,还不连贯,却有一股让人胆怯的阴戾。
路尺后背上已经窜出一层的冷汗,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感到忧心。
他吞了吞口水,“新生儿科下了病危通知书,他们会诊了新的方案,风险很大,没有你的点头,谁也不敢实施。你再不出去,到时候就……”
在池逸辰周身翻滚的戾气中,路尺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微不可闻。
池逸辰似愣忡几秒,目光再度回到手术室里。
里面忙碌依旧,无影灯光似乎变得刺眼扎目,模糊了他视线。
“扶我去新生儿科。”
池逸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路尺简直要哭了。
他将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半扶半抱半拖的带着他往前走。
身体一动,一股刺麻的感觉袭遍全身,让池逸辰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路尺停下,只听他皱着眉头,近乎残忍的吩咐,“继续!”
路尺不敢再停,拾步继续。
走出手术室,池逸辰看到过道顶上的电子时钟,才知道整整一夜都过去了。
他眨了眨泛酸的眼,咬牙坚持,走到新生儿科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颤颤发抖的双腿也似废了般,除了刺痛,找不到任何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