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既非战争亦非和平
小小的闹剧告一段落，炼金生命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好漂亮……”
“那就是护林人的妻子……”
“我看更像家属……”
在林安忙着赋予林喜乐生命之际，他的同伴们都没闲着。
了解金萨沙的权力运作是件复杂事，外商得花上几个星期的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办事人，因为关系就是一切。
“他有一本完整的通信录”是首都商界对人的最高评价。
林安正好有这本册子，它来自齐塞克迪的抽屉，他撕下写着七罪魔主名单的几页后交给梅耶，她又分享给了富凯。
富凯联系上了首都城内所有举足轻重的人，或是好言相劝，或是威逼利诱，最终除了被林安一锅端送进时间碎片的人，金萨沙有头有脸的名流齐聚一堂。
手握兵权的军阀，勾结他国的富商，和官员沾亲带故的地主，地区的法官，总之都在各自的领域掌握一定话语权。
神态各异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世界树众人坐在中心，咳嗽和翻动演讲稿的声音此起彼伏。
“刷刷刷。”
爱德华自打见面起就在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点击，林安趁着人尚未到齐，好奇地看了几眼。
原来他在整理最近关于【世界树】的报道。
读着读着，林安的表情古怪起来。
根据爱德华的记录，金萨沙订阅量最大的报纸《潜力报》每天都以世界树和总统的战争为标题，一天换一次头条。
“雨林里爬出来的食人生番在姆班布卡展开了恐怖袭击”。
“粗鄙的部落人还在负隅顽抗”。
“图西族们通过国道进入了基怀特”。
“世界树占领马隆迪”。
“总统遇刺，护林人的组织暂任临时政府”。
“伟大的金萨沙的执政官将于今日抵达他忠实的首都”。
注意到林安的目光，爱德华露出腼腆又率真的笑容。
“请放心，先生，经过我的调查，班图记者的口风变得比鸽国投降的速度还要快。”
好家伙，你的狮国传统被动触发了是吧。
爱德华很懂幽默和玩笑的分寸，很快将手机整理的文件夹交给林安。
正如他总结的那样，起初各大媒体争先报道护林人是图西族，世界树是野蛮人，但发现齐塞克迪死亡、他的亲信尽数失踪后，不到几天就一转态度，大肆赞扬起了林安的种种成就。
例如他们在行军过程中没有烧杀抢掠，在押送战败者时没有伤及无辜，在遇到无力反抗的人时没有把他们抓走充军之类。
彻头彻尾的墙头草。
只有小部分的报道还在煽动敌对情绪，声称世界树是爱国者阵线的支持者，想要灭绝班图人，但它们的点击量和订阅量都不算多。
国际只提了一嘴班图总统齐塞克迪·库玛西死亡，没有多少主观情绪，甚至没写世界树和护林人的名字，这条新闻的阅览量更是只有可怜的三位数。
在全球乱套的当今，没人关注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南洲国家又出了什么乱子。
不过，林安觉得【黑都】恐怕也进行了消息封锁。
虽然不知道护林人就是林安，而世界树是属于他的组织，但剩余的【七罪魔主】不会任由一個陌生的神秘人大肆传播字母名。
舆论看似友好，林安可没忘记他的时间碎片里关押了一万来号人，近期各处都很混乱，但等局势稳定下来，这颗定时炸弹总有爆炸的一天。
当这群人的家属、亲戚和朋友发现失踪人员全是齐塞克迪的支持者时，终会把矛头对准新上任的总统以及世界树身上。
假如【七罪魔主】借此展开行动……
“咳咳，大家都到齐了。”
富凯清清嗓子，吸引了会议室众人的注意。
总统曾让身边一个小的政治掮客团体协助他管理国家，这是个由十几人组成“厨房内阁”，直接受命于总统，如今他们全被神秘术弄得神志不清了，只有还算核心的富凯逃过一劫。
因此，他是目前唯一和前任总统关系密切的中央官员，主持的职责自然而然地落到他的肩头。
富凯先宣读了齐塞克迪的遗嘱。
没错，死前总统留下遗嘱，这是一段在金萨沙国家频道和网络直播播放过的视频，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视频中齐塞克迪说，他即将命不久矣，希望他的大儿子，卡鹏德·库玛西继承他的位置。
富凯读完，立刻有人提出异议。
“我不同意！班图是民主制，又不是世袭制，哪怕这是总统的遗嘱，政治领导权也应该交由别人！”
“我们必须成立一个委员会，专门研究总统继任人选问题。”
“不错，政府应当拨款50万优乐支付这个项目，直到选出下任领导人为止。”
此话一出，大屏幕中争论不断。
“安静！”
米苏鲁一拍桌子。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换个地方彻夜争吵，但如果还想让班图踏上正轨，我们现在就要做决定。”他冷冷地说，“前任总统意外身亡，是该成立委员会，选出新任总统了。”
“呃，那么……”
“但这个委员会绝不能由你们任何一个人组成。”米苏鲁一语道破他们心中的龌龊，“倘若交给你们，怕是等到明年也出不了结果。”
众人沉默，他们很久没听过这么年少锋利的话语了。
“这场投票将由第三方组织策划，他们还将选出约两百名人民领袖，接替前任总统疑似叛逃，下落不明的官员们。”林安结果话头，“换句话说，我们准备成立一个国民大会。”
“哪个第三方？”有人皱眉问道。
“【世界五旬宗圣恩组织】。”
在班图，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若非齐塞克迪八年的迫害，它们的影响力还要再上一层楼。
纵使“柯默思”降临后，总统肆无忌惮地屠杀五旬宗教徒，却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就足以看出，经过两百年的渗透，五旬宗融入了班图的角角落落。
众人欲言又止，林安举手打断。
“这是第一个通知，接下来则是今天的重头戏。我即将向金萨沙民众推广世界树系统。梅耶，你来介绍。”
有了之前的经验，梅耶这次的演讲既熟练又流利，然而她刚说到一半，众人炸开了锅。
“什么，虚拟社区？我绝不同意！”
“简直胡扯八道！一坨狗屎！我根本听不懂你吐出的单词！”
“你想要像蚁后一样控制我们吗？你以为我们是那么轻易就会屈服的吗？”
“可我说得是‘通知’，而不是‘商讨’。”
“那又如何？”
林安沉默片刻，说：“我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想要更多的钱，对不对？”
“当然！当然！当然！”
声音分外整齐，就像事前排练好了一样。
“你们想要手里的资产永不贬值，而且越滚越多，对不对？”
“当然！当然！当然！”
“除此之外，你们什么也不在乎，对不对？”
“当然！当然！当然！”
“世界树，启动！”
奇怪的是，和声顿了几秒，旋即化作更加整齐的呼喊。
“当然！当然！当然！”
这并非因为他们一瞬间想通了，寄望于这些贪婪又冷血残暴的人回心转意是天方夜谭，林安只是施展了马坎加·马洪古的另一项条目——【人神的国度】。
它让认同同一观点的人将这份认同转嫁到另一个观点上，并在脑海中自动产生因果关系。
例如之前齐塞克迪将“我是班图人”和“齐塞克迪总统万岁”联系到了一起，至于民众们怎么脑补是他们的事。
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林安知道它实际是一种土著的特殊信仰，准确的说叫“交感神力”。
在一些未开化的地区，酋长通常也是祭司，民众们坚定不移的相信酋长的神性，认为他能降福于普通人，因此所有人都得向他提供祭品或服务换取赐福，以及避开自然灾难的力量。
为了王权稳固，酋长被普遍认为拥有“神力”，是自然现象神灵的化身。
这种神力的底层逻辑和南洲常见的巫术有些关联。
南洲巫术讲究的第一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第二是物体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的互相作用。
前者是“相似律”，后者则是“接触律”或“触染律”。
巫术根据第一原则引申出一点，“他可通过模仿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
从第二个原则引出“他能通过一个物体来对一个人施加影响，只要该物体曾被那个人接触过，不论该物体是否为该人身体之一部分”。
这种巫术被统称为“交感巫术”，即物体通过神秘的交感可以远距离的相互作用，通过不可见的“以太”把一物体的推动力传输给另一物体。
此处的“以太”正是“柯默思”能量。
神力则有所不同，它是一种以物换物的迷信。
民众相信酋长就是“以太”，在巫术因果律的作用下，他们通过服从酋长的指令，得到他们祈祷的现象，因为神力流经酋长传导到了他们身边。
当林安将“我爱钱”和“我该使用世界树系统”联系到了一块时，这群人对世界树系统的忠诚度便取决于他们对钱的热爱了。
可惜，比起齐塞克迪的随心所欲，林安多了些限制。
【尘世的国度】的生效上限是100名普通人，或2名低评级神秘者。
刚刚他一共用了三次条目，把“梦境之主”消耗一空。
哪怕在获取难度降低的当下，此介质的储备依旧不宽裕。
好在“说服”这群金萨沙的名流后，迫在眉睫的管理危机算是暂时解决了。
“呵呵……”
忽然间，阴测测的笑声传来。
林安猛地看向那名说话的名流，愕然发现此人双眼发白，嘴唇毫无血色，诡异的黑色图案蠕动着爬上双颊。
他似乎已无呼吸，嘴唇却一开一合，嘶哑的语调令人毛骨悚然。
“那我也通知你，护林人，卡鹏德·库玛西会参与这次竞选。”死人说，“而且他会胜利。”
话音落下，黑色图案侵入他的双眼，眼珠“碰”地爆开，他的脑袋重重砸在桌子上，彻底失去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