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卞和修真记(上)
第十九章卞和修真记(上)
日落成夜,冷暖成风。心缘门无名的小山头上,步真与珠儿,一人久坐,一人漫舞,无论动又或者是静,都是呈现那么的和谐,那么风光旖旎。
“真哥哥,现在的渺云峰,可热闹着呢。好多以前没见过的师姐们都回来了,她们可厉害啦,平时的晨练试招,她们一身法宝灵光闪耀,跳跃之间,都仿佛那天上飘然而舞的仙子,让我看得好生羡慕。她们人也很好,每次看到我,都会高高兴兴亲切地叫我声小师妹,还送了我好多的礼物。看看,这个簪子,好漂亮吧,还有这个坠子。”珠儿每练习完软绫,都会在一边缠着步真,好生依恋。
说到礼物,步真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探手入怀,淘出那枚玉简来。
忙了些日子,竟把这物事给忘了,步真想着,正要沉入心神,观看里边内容。
“咦,什么东西?”步真还未来及细看,玉简已是一把被珠儿抢了过去。“卞和修真记?这个卞和是什么人啊,他很有名么,他也是个修者?真哥哥,原来你上次花了所有,买的就是这个啊。哼,偷偷买东西竟然不告诉我,作为惩罚,这枚玉简要先借我看两天,而且,也不准你下次这样啦。”
“你也别问我啊,我上次拿到它到现在,也还没看过一眼呢。今天才想到这茬儿的,你若想知道里边写了什么,自己去看吧,别打扰我啦,我可还是要练功呢。”步真满脸无奈苦笑着对珠儿说。珠儿的小家子蛮行习性,他可是打小就领教过了的,要是他的生气对她有用,那她就不是那个他认识的从小到大,刁蛮任性的好玩伴了。
一看到重又坐回原地开始打坐起来的步真,还在喧闹的珠儿立刻便安静了下来,似生怕打扰到他。珠儿止声向前,专注地看着打坐中的步真半响,轻声叨念,仿若自语:“傻哥哥,我要是不拿玉简打岔烦你,你可就不会继续修炼啦,也就更没希望通过校考啦。我的好哥哥,你难道便就会舍得离开我么。”言罢自己也觉得脸上发烫,害羞不已,连忙走到一旁坐下,凝神静气,阅览起玉简来:
卞和者,卞和也,天眷大陆南方五州中小环州人士,出身微末修真家族。四岁咿呀有语,步入修者道途,从此踏上这不归之路。各位看客切莫笑于在下,修者道途中艰辛尤苦,各位自有体会之。吾所幸生于平和之年,幼年不解世态,十年筑基,三十余年,始得凝脉,自觉资质不高,有生性甚喜猎奇寻怪,修炼不勤。是故不惜以四旬之龄,不念双亲孤老之身,不顾娇妻与一对幼小可爱儿女之情,
告亲别友,别族离家,游历天下。
吾自知自身道行微末,故一路不敢争勇斗胜,只为增长阅历,唯抱一赤诚之心,相交诸修。所幸,修道之途虽为坎坷,游历之途寸步艰险,然有老天眷之,竟是一路平安,身体发肤,皆无所伤,反结识下众多修者之友。当事之时,所历南方五州,,更于游历间与后来能成为天缘阁阁主的养神射结识,相谈甚欢。他问及我之心愿后,便决定带吾前往天缘阁参观阅历,我自高兴无比。整日在养神射导游下,转遍了天缘阁的上上下下。天缘阁丘陵地形,缓山奇峰,幽幽山谷,弯弯盘山水,四季葱葱郁郁,我为之留恋忘返,盘桓达半年之久,见证了各种大门大派之风,别有开新面之感,好生羡慕那些在大门派中无忧无虑自在快乐生活的弟子。那一刻,我竟然生出久安此地,不再出世游历的想法。
然吾终是死性不改,半年之后,我整装重返旅途,回程路经家门,竟无意间闻及在这十年间,父已逝去,早入黄土,母也近病危,奄奄一息。无孝之行,丧亲之痛,尤为心切。故决定留于家门,伺候母亲,以尽人伦孝道。呜呼!谁能想到,在短短十年之间,已是沧桑巨变,物是人非,娇妻渐老,儿女已成。居家五年,母也归去,心更悲矣。守丧三年,吾每日酒醉消沉,竟再无一丝归返修途之心
了。
三年眨眼便过,朦胧之间,时值正有结交之修友路过来访,见及我形骸散乱至此,大惊曰:“原道以道友之旷广之胸襟,当有游历遍天下之心,尝修者千载修炼道行之苦,为何今堕落竟如此!”此一语尤如晨暮之钟响,惊醒梦中之人。我闻及开始重新振作,修发别冠,重背道剑,打点行装,却正值妻子撞见。妻见我如此,朗然而明,凄语曰:“年少吾与君相遇之时,见君风姿神俊,非同常人,便
将一心系之。入尔家门以来,照上奉双亲,暮伺夫君,不敢懈怠。如今想来,新婚燕尔之际,耳鬓厮磨,甜蜜之日,仍使人迷醉。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更为君生得一双好乖巧可爱儿女。本以为,为眷此家,君当有不舍。然君之生性,坚若磐石,竟无转移,狠心告双亲别儿女而去,一去便是十年之期。十年韶光,悄然流逝,昔日美娘子,今成白鬓女!父于生前常叨念你,临危之时,尤对苍天哭喊有声——我不求寿及百岁,但只愿死前,再见那不孝儿一面!至死尤念叨不歇。君心真无感觉,真是无情?待及父入土为安,母竟因悲成疾,躺床终日,儿女更是泣声绕膝求父,我自悲苦,心亦如刀割,然奈何尔!”
“我艰苦一生,深知君习性,并不责怪于你。如今你又当离去,自知归来无期矣!即便归来有期,鬓白皱颜,我已老矣。儿女尚幼,或可再见君一面,然吾半百已过,此去经年,怕是与君再见之日,再无期矣!相见之时,只怕吾可能已是三尺黄土葬身,坟碑高耸,相对无言,天人两隔尔!”
“我自从嫁入君家,受身于君,奉双亲,育儿女,耐相思,俱不悔尔!只念道君长年在外游历艰辛,风吹雨打,险道危途,一旦错足,便是一朝丧命,白骨野曝之,俱无人埋矣!届时,野魂孤鬼,游荡无家,又当奈何?”
吾闻及妻此等撕心言语,竟如遭旱雷之击,当场呆立。我知妻句句在理,言言发自于心,想及若真如妻所说,吾之这点执念,又是值也不值?我欲向苍天叨念,苍天如旧,我欲向大地叩问,大地默言。
然修友在门外反复催促有声,恍如魔音,我身不由心,竟为之动。待清醒来时,已是在飞剑之上。妻子痛心无力,恋恋依着家门送我远去之状,竟让我不忍再回首尔!
游途重踏,期间竟隔近十载,每每相及这期间艰辛,尤唏嘘不已。我怕再见亲情离别之态,想起悲伤之念,故不敢再入凡尘。一路往南而行,在天缘阁重唔养神射,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天缘阁掌门阁主,身位崇高。他闻及我十年来的事情,竟不顾忌身份,亲来开导我等。我辗转向南,到达南海之畔——海角胜景之处。大海之广阔,涛浪无尽波澜,涤洗去我心中不少郁念,我继续振作,沿海西行,路渐艰险,山渐愈高。穿越重重断横山脉,孑然一身,历南疆十万沼泽险地,风尘仆仆,来到西方净土世界,在天梵寺前,看着抬起北去的高原断崖前,与之齐高的巨大佛、菩萨、罗汉等造像,姿态各异,大气磅礴。与之遥遥相对的漂浮在无尽平原之上空的罗浮山,佛殿落坐其间,经阁高耸,来往佛修如繁。
我在罗浮山天梵寺前,伫立良久,感天际间唯余禅意浩荡,洗我旅行中落满的心灵之尘。次日又离去继续往西,纵剑飞驰,直至草原消失,无边荒漠在我眼前呈现。才恋恋不舍,重又掉头沿着沙漠往北而行。荒漠渐少,高原夜寒,山渐积雪,北风渐冷。行止太行山脉之际,只见险峰林立,峰峰带雪,耸立排排,座座插天而去,紧靠峰峦之间,桥廊空架其上,来往飞湍空行御剑流光不绝,才猛然发觉,不知不觉间,我已是来到北方剑修者的世界——天清门前。
天清门主峰,依从周边高耸之峰,遥遥而上,一路穿云破雾,直欲达天际。其海拔之高,飞鸟之行,不可企及,修者御剑,亦难抵达。其境清冷冰寒,如世外之仙隐逸之地。更是传闻,山顶之上,生有长年冰封之湖,里有奇鱼珍兽,十分难得。
天云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
何必奔冲下山去,更添风浪向人间。
寒壁依稀有诗提于其上。字里行间,烟火无色,仙气浩然。
四大天门中,天清门创派最早。在天眷大陆修者历史的飞仙时代,它的创始祖师——杜誉,以太清剑无边威能,一人一剑,风雪中踽踽独行,尽败北方诸多隐逸有名之修。更是以莫大的号召能力,集聚了北方无数修者,以“山高我为峰”为号,在此创下修者历史中首个大派——天清门。
天清门在此传宗,巍立八千余载至今。我在山门前,高高抬首仰望,脖酸颈麻。只觉清澈如洗的天际间,呼啸着的,咆哮着的,尽为无边凛冽森然之剑气,冷肤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