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封灵
林间小道，一片静谧。
除了清澜和习染两人走过小道时与土地产生的轻微摩擦和两人几乎听不到的清浅呼吸以外，这方小世界仿佛再无第二种声音。微风不再轻拂，花草不再摇曳，湖水不再微荡,时间似乎被禁锢了,彻底停止在清澜等人进入时的那个点。
初时习染和清澜两人还在暗自戒备着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与杀机,但渐渐地，这条似乎永无止尽的小道与诡异的静谧摄去了两人大部分的心神。
走在前面的习染忽而停住了脚步，他沉吟道：“不能再这样走过去。”
身后的清澜微微喘了口气，没有说话，默认了习染的决定。
她与习染同为筑基初期修为，因着季留真在她幼时的教导，使得清澜每每突破都要花费好久的时间酝酿、沉淀灵力，是以清澜体内的灵力储存要比习染多得多。
但如今的清澜却有一个不是弱点的弱点。
在她丹田内的重光、暮沉、还有尚未转化完毕的剑道真种。
最后一样暂且不提，前二者均是仙灵至宝，哪怕封印只解开少许，每日都要吸收清澜丹田内大半灵力，所以清澜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自身灵力的流失。
如果日后清澜的修为提升，这自然不是问题。但要以筑基初期的修为负荷三大灵宝的灵力需求量，对于如今的清澜无疑是很困难的。这也是习染行走至今呼吸不变，而清澜却因灵力流失，身体沉重，呼吸不畅的缘故了。
习染对于清澜的变化看似无动于衷，他之前既没有体贴清澜而放慢脚步，也没有对于清澜体内灵力流失如此之快而出言讽刺。
清澜站在原地，理了理有些紊乱的呼吸，随着习染一样四下张望一番，半含犹豫道：“似乎，不是幻术。”
五灵学宫炼气期弟子的试炼便是幻术考验，而那幻阵是由几位擅长阵道的天仙大能合力布下，清澜习染等通过试炼的弟子，某种程度上对于一些低阶的幻术甚至已经免疫了。
若是此方世界真的只是幻术，还能完全蒙蔽清澜两人的心神感知，那么就说明这布阵者的阵道修为比五灵学宫的几位天仙长辈还要高！
清澜实在不愿意想是第二种可能。不过如果是在阵道修为上超越宗门长辈的大能，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为难他们这一群修为底下的小辈呢？
这时，林中突然传来“簌簌”的声响。
清澜和习染一惊，下一刻已经快速反应过来，互相背靠背站着，习染长剑自丹田飞出，清澜亦紧紧握着禁神木剑，两人看着发出声响之地的同时还戒备着四周。
过了良久，那处除了之前突然的声响外再无反应。
清澜和习染不敢大意，维持着背靠背互相戒备的姿势，体内却暗暗将灵力大周天流转发挥了最快速度。
一道声波忽然在清澜左边爆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形气体盘旋在两人身边，短短时间，清澜和习染两人被气体波及受了一些皮外伤。
无形的攻击！
清澜心中一凛，迅速转身后退与那白带般的气体拉开距离，习染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此刻面对面站着，紧紧注视着他们方才所站之地盘旋的条带气体。
没等清澜想出那气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习染已经出剑了！
“吟——”
突兀的，一道剑吟声穿金裂石，似龙吟九天，盘旋着的气体被毫不客气地一分为二，璀璨的金黄色剑光划破长空，破开虚无，直上云霄。
但那气体并没有败退，分为两半以后正好分开朝清澜和习染攻去。
清澜退后一步，面对着蓄势而来的气体，按剑凝神，下一刻一道雪亮的剑光从清澜的右手木剑延伸而出，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面对着带状气体。
松风剑法第三式，清风徐徐，以无形对无形！
十年磨一剑，季清澜六年来在族中重地云霄海上以风、浪等天地自然气候为敌，终于松风剑法六式大成，同时掌握风之凛冽与水之柔和。
之所以在门派大比上没有使出来，是因为大比的真意在于磨砺弟子们的弱点，清澜的松风剑法已经掌握两种剑意，某种程度上超脱于同辈的筑基修士，使出来的话才算胜之不武。
正如当初她与习染对决时，即使被逼着施展了小神通，但重光和暮沉的现身护主其实出乎她的意料。事后清澜亦告知两件灵宝日后不必那么做，否则便失了磨砺的那种心境。
对面的习染同样解决了朝他攻击的气体，原本清清冷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震惊的神色。
清澜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是被习染看到了。
她并不是有意要隐瞒实力，而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这么说或许很狂傲，但在六岁之际已经初窥剑道之心的清澜来说，若她在大比中真的施展这样的剑术，反倒会让还未找到自己的道的弟子们就此迷失，日后想要转回正道可就难了。
而且，清澜总觉得自己对于松风剑法的修炼还没有到一个完美的境界。按祖父所言，能够被五灵学宫收罗进藏经阁的剑诀，又岂会只是这种威力的？
习染收剑，不顾身边可能还存在的危险，直直看着清澜：“这一招，你早大比以前就会了。”
清澜颔首：“不错。”
既然对方看出来了，她便大大方方地承认。技不如人不好意思就算了，她不过是隐藏一些底牌，面对习染也不必心虚。
习染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清澜也无法看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习染现在是多么震怒，原以为当日那场大比双方都倾尽全力，他甚至还服用了短时间内快速爆发的丹药以致于留下后患，但没想到所谓的平局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
季清澜从头到尾都没有将习染当成真正的对手！
习染越愤怒，面上反而越平静。因着清澜的举动，他终于彻底坚定了心中的某个念头。
由道入魔，再由魔悟道。古往今来，几人可做到？
习染这边还在平复心神，清澜却首先发现了问题：“我的灵力……！”
习染皱眉，惊讶地发现丹田忽然被白色丝带状的物体锁住，体内空荡荡，一丝灵力也无法提起。
清澜抿唇：“是之前攻击我们的那带状气体顺着剑气反哺到丹田内！“
回忆着那气体之前诡异的攻击手段与如今牢牢锁住他们丹田的白丝，习染和清澜异口同声道：“封灵木！”
与清澜手中的禁神木剑一样，同为佛门三宝树之一贝叶棕的残枝与不同灵力的土壤培养而变异而成。封灵木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有封印修士灵力，完全锁定丹田的能力，比禁神木吸收灵力的功效还要可怕，自古以来就受到修士的排斥。
不过封灵木极难栽培，比禁神木还少见，据清澜所知，启元星最后一株封灵木种在同为十二柱国之一的琅邪王氏族内。
丹田被锁定，灵力被封印，之前气氛还有些隐隐紧张的习染和清澜不由面面相觑。眼下两人如同凡人，若是再出现什么状况可就真的悲剧了。
“咦，快看那！”
清澜无意间抬头，忽然叫出声来，伸手指向天上。
习染循着她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远方的蓝天之上，有炊烟袅袅升起，微风所动。
原本凝固着的时间仿佛又开始流转，微风吹拂带来树木的清香，让清澜两人颇有一些不真实之感。
远处有人烟！
清澜和习染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决定朝着炊烟的方向走去。虽然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但他们二人已经暂时失去了灵力，天黑之后在林间也不安全，去一探究竟是最佳的选择了。
一路走出林间，树木摇曳，花草芳香，一派鬼斧神工的自然奇景。
两人如今不过是凡人体质，走走停停，又歇了半响，那处人烟之所距离两人意外的远。
清澜不由感慨：“若不是身陷不明，此处也当得洞天福地。”她虽然被封印了灵力，但还是感觉得出这方世界灵力之浓郁。
习染瞥了她一眼，似乎莫名其妙在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还有闲情逸致谈笑。
清澜有些好奇地凑近边上的一朵黄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但自从来到这方世界，哪怕被封印了灵力，她就是有某种预感，这方世界在对她释放善意。
正这样想着，那黄花便突然从花枝上落下，掉在清澜手心。
清澜微微一愣，捻着那朵黄花笑了笑。
殊不知她此番看花微笑的模样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蓝衫女子与娇弱黄花，二者出奇的和谐，习染看着这一幕，原本因为失去灵力而浮躁的心也渐渐沉静下去，莫名看着清澜的笑脸出了神。
“怎么了？”清澜转身，看着他道。
看着习染的那双眼睛，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目光仿佛可以直透人的灵魂。
习染忽然回了神，随即绷紧了脸，大步朝前走去。
习染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那是季清澜，那是抢了你师父的季清澜……那是你发誓要打败的对手……
反复洗脑的同时，也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抛在脑后。
很多年以后，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道魔双修的红莲道尊，面对神霄谈氏送来的喜帖亦只能苦涩一笑。
从那时候起就错过了。
年少轻狂的习染不懂珍惜，不懂退步；成为红莲道尊的习染明白时已经彻底错过。
触摸你半寸清辉，相思已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让妹子霸气一回=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