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双臂被轻而易举地束缚在身后。
池水温热,然而身后之人却仿佛不似活物,身上未沾染丁点热意。
冰凉修长的手指沿着脖颈一路向上,所到之处,冰得泡久了温泉的皮肤本能地阵阵发颤,他捏住赵珩的下颌,往后轻轻一掰,“陛下?”呼吸落在耳畔,
赵珩只觉心跳如擂,深吸一口气,发烫的热气灌满鼻腔,灼得他有些呼吸不畅,“朕已洗好,想回宫了。他勉强偏头,朝姬循雅笑
纤长的脖颈绷做一线,喉结似很紧张地上下滚动
姬将军摸差赵珩的手腕。腕骨棱棱地凸差,与堂心严丝合缝地贴差。握得太用力。姬循雅几平感受到了疼,目光意有所指,“那臣呢?'姬循雅不沾热水时像具刚死没多久,还挺好看的尸体,被水一冲,黑眸愈发冷沉,唇角却绽开了抹森然的笑,望之如怨气深重的恶鬼赵珩义正词严:“朕觉得将军身上太凉,想让将军进来暖暖。
姬循雅扬唇,湿漉漉的脸几乎要贴上皇帝的脖颈,“既然如此,臣是否还要感谢陛下体贴?"
赵珩晃了晃手腕,也不知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还是姬循雅握得太用力,腕上如缚千金铁索般沉重,动弹不得“将军既然谢朕”赵珩笑眯眯道:“便不要思将仇报。
姬循雅在他耳畔轻笑一声
细微的气流划过耳廓,痒得让人战票
姬将军方才拿冷水把自己不知冲了多少遍,血污洗得干干净净,然而或许杀戮太重,在没有任何需香遮掩的情况下,冷冰冰的血腥气若有若无地侵蚀着赵珩的嗅觉。不像被人扼在怀中,倒似与杀人如麻的锋刃紧密贴合。
如离水之鱼,下一息,便会被刀刃贯穿
赵珩头皮发麻
一面是对于危险的本能戒备,一面他那点胆大包天的,对于姬循雅样貌的喜欢,二者此消彼长,不相上下,逼得赵珩呼吸都有些不畅。泡得太久,赵珩站立不稳,耄无逞强之念,任由自己跌入水中
身后肌肉立时紧绷,姬循雅眸光骤利,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他霍地出手,不等皮肉相贴,一把按住了赵珩的肩膀,将他生生拽了起来
脸皮绝对算不上薄的皇帝往后一靠,干脆将头抵在姬循雅肩上,理直气壮地说:“将军,朕的腿软了。唇瓣开阖间,热气拂过侧颈
赵珩眼睁睁地看着姬将军线条分明的下颌线瞬时绷紧。
“赵......”咬牙吐出的字只来得及发出气音,赵珩便偏头,去看他。
乌发驯顺地垂落,皇帝被水汽蒸得泛红,从脸颊、双耳、到脖颈,俱染上了层艳色,再往下,便被泉水遮掩,水波荡漾,难以看清。他没骨头似地靠着,一副累得脱力的可怜模样
瞳孔猛缩,姬循雅听得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将军,”两个字在赵珩口中滚过,也被染得懒洋洋湿淋淋,“你不放开朕,是想和朕共浴吗?
水珠顺着姬循雅脖颈淌下,青筋鼓跳,赵珩目光同水珠一道划下。
话音未落,姬循雅一下松开了攥住他双腕的手
赵珩却没立刻起来。
温汤太热,他额头上早浸出了层密密的汗珠,姬循雅身上却冷得如一块冰,二者中和,触之居然还很舒服“陛下。”姬循雅死死地盯着赵珩的脸,“为何还不起来?
一滴泉水停在赵珩唇上,欲落不落
他小指无意地蜷了下,仿佛在竭力克制,为赵珩擦去这滴水的欲望
赵珩虽不懂何为见好就收。但面对姬循雅时他不介意失学学。伸手。抓住了姬循雅的有臂
贲起的肌肉几乎有点硌手,赵珩撑着站直,大大方方地起身,出水。
他弯腰,随手勾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里衣传上。
乌发蜿蜒贴于颈上,半遮半掩
他毫不顾忌地将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外露。
秀直的一条脊骨,只要柄最纤薄锋利的小刀,找好位置,切入其中,便能让赵珩再也站不起来。
只能受困于他掌中,由他摆布,
赵珩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受到身后姬循雅灼灼的目光
却无关情-欲
赵珩轻啧一声
像是在看一盘鱼肉,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思索着要如何用刀,才能切得完美无瑕,最好入口。
赵珩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带,又批了件外袍
“天色不早,朕先去歇着了。”赵珩随意道;“将军自便。
语毕,大步出去。
留姬循雅一人在水中。
赵珩。
他想
他深深拧眉
姬氏规矩森严,一言一行皆有定例,以谨言为贵。
少言就会多思,然而再多的疑惑也得不到任何解答,多虑反而平添无尽痛苦,便不问,不想
那种抑制不住的疑虑,如燎原之火,随欲望熊熊燃烧
他想,要什么?
姬循雅想
想让赵珩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奠定的基业崩塌在眼前,想看他无能为力,看他痛不欲生,然后,亲手杀了赵珩。不用铁器,要用手,掐住皇帝的脖颈,一根一根地碾碎他的骨头,再.....
姬循雅猛地醒神,黑眸中汹涌着难言的情绪。
再如何?
你还想,姬循雅冷静地质问自己,要什么
赵珩累极,刚回寝宫,先喝了两杯茶压了满口燥热,便立刻直奔床榻而去.
耄无仪态地往床上一滚,赵珩阖目,不足一刻便已沉沉睡去
正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来人悄无声息地进入潜元宫,行至内殿帘栊前,脚步骤然顿住。
长指搭上珠帘,轻轻一点,却没有撩开
片刻后,转身而去
正殿的桌案上犹然摆着赵珩前几日命燕靖思读的书,来人目光一凝,落在那只青玉杯上。
杯中犹有半杯冷茶
来人上前,神色晦暗难明
片刻后,正殿内传来“咔。”地一声
仿佛是茶杯放到桌窦上的轻响,
旋即,归干寂静
赵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小宫人悄然进来了几次,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皇帝的鼻息,生怕这个看起来羸弱无比的皇帝在梦中悄无声息地断了气至午时三刻,赵珩才闷闷地哼了声,皱着眉睁开眼
宫人立刻上前,“陛下。
赵珩用力眨了眨眼。还未看清是谁。先睡眼朦胧地露出个笑
明明是锐利非常的样貌,这个笑却毫无锋芒,异常柔软漂亮,看得人心神一荡。
宫人立时诚惶诚恐地低了头,有年纪小胆子大些的,悄然抬眼,去看皇帝,“陛下。"
赵珩不算清醒地点点头,撑着下床
不动不知,稍动一下,浑身上下如遭重碾般的疼。
赵珩毫无防备,疼得面色发青
“陛一
赵珩抬手,示意宫人不必扶他。
他喘了两口气,慢吞吞地站直。
赵珩身上虽不舒服,但半点没有影响他的食欲
新来的小高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瘦得也就比骨头架子重点的皇帝,风卷残云似地扫荡了满桌饭菜,目瞪口呆。末了又喝了半碗含桃酥酪,心情愉悦地弯眼,道:“晚上将含桃换成冬酿桃酱。
有宫人大着胆子道:“是。
赵珩起身,随口道:“昨夜有人来过吗?
为首者闻言面色微白,忙道:“请陛下恕罪,奴婢等实不知。
赵珩一笑,“不知者无过,”明丽得灼灼生辉的眉眼满含笑意,双眸粲若寒星,“怕什么?朕难道是会吃人的妖物?“不......”敢字还未说出口,帝王已起身,悠闲而去
宫人们面面相觑,皆松了口气,
只觉皇帝没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喜怒不定,但的的确确极好,风姿俊美得人样子似的,
”如陛下这般爱吃甜的男子倒少见。”有小宫人轻声道,殿中静默的氛围顿时被打破。
话音刚落,就被身旁人推了一下,笑道:“你见过几个男子,就敢这样说。‘
赵珩慢悠悠地挪到庭院内。
守卫潜元宫的护卫又换了一批,人数与他刚醒时一般多。
赵珩不以为意,从室内拖了个竹席出来,寻个树影荫蔽处看书喝茶。
无人打扰,难得清净。
赵珩半日看了一本,待金乌西沉,才抻了抻腰,慢腾腾地起身
宫人守在他身旁,未得其命,不敢伸手扶他
赵珩突然道:“朕白日说的冬酿桃酥酪。
宫人愣了愣,应道:“是。
”给姬将军送一份。”赵珩道:“姬将军是南人,”他顿了顿,才想到姬氏已北迁数百年,口味说不定早变了,沉默一息,“送去吧。”是。”宫人道,犹豫片刻,“陛下可有话要带吗?
赵珩眨了眨眼,长睫如蝶翼,颤颤欲飞。
宫人立刻低头。
“那便告诉他,”赵珩随口道:“公务繁忙,保重身体。
晚膳时,这碗酥酪便摆到了姬循雅面前。
奈何姬将军用饭时辰从来不定,夜半方从公务中抬头。
这碗得配一壶黄茶吃的甜食出现得实在突兀,以至于姬循雅都以为自己看文书看得头晕眼花了。
”这是?
有人解释道:“是陛下命人送来的。
姬循雅不语
下属又道:“属下查验过,无毒,里面亦没有夹带东西。
片刻后,姬循雅不冷不热地嗯了声,“陛下什么都没说?
“陛下说,请将军保重。
姬循雅皱了下眉,面色不好
就在他觉得将军要命他把这碗酥酪倒了时,姬将军伸手持匙,舀了一小匙,放入口中
甜。
姬循雅只觉吃了满口蜜糖,甜得连喉咙都发痒
他皱眉咽下,放下银匙
“告诉陛下,五目后回京,请陛下早做准备。
下属道:“是。
姬循雅又舀了一勺,咽下后,眉头锁得更紧
赵珩为何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待一勺咽尽,才道:“那个太监五日后,也会随行。"
下属莫名,“是。
姬循雅喝了半杯茶,才觉口中甜味散去了些
赵珩此人,不会莫名其妙地向他示好,必然别有所图。姬循雅冷漠想
想问便直接来问,何必如此迂回1
倒显得虚伪作态。
下属眼见着将军脸色越来越差,慢慢将银匙放下,端起碗,眉头紧锁地剩下的酥酪一饮而尽,
不似在用甜点,倒像在服毒自尽
而后,将碗放下,动作优雅好看却极其迅速地倒了满满一杯茶,仰头喝尽
半个时辰后,潜元宫,
李元贞仔细地皇帝换了药
“陛下。”李元贞道:“这几目伤口都莫要沾水,免得长久不好,留下疤痕。
赵珩正在看自己的本纪,闻言点点头,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李太医环视了圈四周,蓦然压低声音,“陛下,您一定要和姬将军回京吗?‘
赵珩翻书的手一顿。
他抬眼,眸中满溢着笑,“李太医,朕为君,岂能长居陪都?
李元贞声音更低,“臣的意思是,您一定要和,”咬字加重,“姬将军回去吗?
赵珩仿佛终于有了点兴致,将书扣下,笑道:“何意?
喉结激烈地滚动,李元贞似极紧张,声音却相当平稳,“只要陛下愿意,陛下今夜便能远出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