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小门庭出来的就是不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今天敢偷主人的东西,明天就敢骑在主人头上!”
正厅里,钱氏气的咬牙切齿,一双吊梢眼恨不得将人盯出血来。
若春跪在地上,一张白净的脸被打得全是红色的手印子。
她郑重地叩了叩头,仍然立场坚定,道
“小人虽是跟着主母过来的陪嫁丫头,可也知道什么是规矩。大娘子若不信,尽管着人去小人房里搜。”
“小贱蹄子,偏你长了张嘴是不是?严妈妈再给我掌嘴!”
钱氏一抬手,身边一精瘦的婆子便趾高气昂地领命上前。
她先前在若春手里吃过不少苦头,眼下总算逮着个机会。
“慢!”
苏意着一件素色的暗花对襟褙子,头发利落地挽成妇人髻模样,一根斜插的莲花玉簪穿入髻发,整个人显得干练而稳重。
她走上前,先给钱氏行了礼。
“母亲丢了东西,儿媳掌家的却竟不知,实在该打。”
钱氏冷笑一声。
酸道“儿媳掌家辛苦。不过就是这么点儿小事儿,我自个儿处理了就行。”
苏意莞尔。
“母亲又说外道话。家中无小事,何况若春是我带来的陪嫁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该是我负有教导不当之责。”
钱氏心下有些着急,她原想早早发落了若春,不想她亲主子却来的快。
苏意冷淡地注视座上的钱氏,目光中的尖刺一闪而逝。
她回来了。
重生醒来,发现若春不在,她便知晓了今日要发生的事情。
前世,钱氏背着她,偷偷以偷盗的罪名将若春发卖出去,最后等不及她去救,若春就为了自证清白,自己抹了脖子。
再后来,若水也莫名生病,几日就忽然病死了。
当初,她被继母当做维持门庭的工具,嫁入当今新贵定北侯府。
没想到,却成了一块为人利用的遮羞布。
刚嫁入侯府,丈夫谢望山便冷冷地对她说
“你苏氏虽是青州大族,可与我侯府比之不及。你不过是母亲为我娶回来给人看的摆设,不要逾矩!”
她一笑,就算丈夫不爱她,能安稳过日子就好。
她兢兢业业理家,事事以公婆长辈为先,可最后却一步步失去亲信,最终缠绵病榻,死了都没人知道。
就连她舍命救下的义女,也在她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充满怨恨地盯着她,道
“是你夺了我和娘的一切,如今又叫我去嫁寒门,你真是该死!你快将我和娘的一切都还回来!”
她心下泣血。
这就是她不顾自己的病体,舍了半条命救回来的女儿!
重活一世,这一次,他们都休想伤害她和她身边的人。
钱氏顿了顿,不自在地端起茶来啜饮一口。
严妈妈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打还是不打,只拼命给钱氏递眼色。
“严妈妈快打,这小蹄子不打狠了她是不会说实话的!”她气急败坏道。
原本钱氏想借着苏意在病中,早早罚了卖了,谁想能这么一出。
眼下赃物还没放好,一查准是要露馅儿的!
“祖母。”苏意欠了欠身道。
闻声,钱氏忙抬头起身,几步迎上去,道
“母亲怎么来了?”
说完,她搀住谢老夫人,垂着头,脸色却越发难看。
谢老夫人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道
“听说家里闹贼,我亲自过来看看。若是敲实了,必得重罚才行。我们侯府是时下新贵,风头正盛之时,切不能叫旁人捏去了把柄。”
钱氏忙给眼色,严妈妈识趣地退回去。
谢老夫人拄着拐,一步一步坐上主座。
顿了顿,忽问“望山呢?”
钱氏面色更加难看,只使劲儿绞着帕子,却不知如何回答。
谢老夫人了然,愠道“混账!他又去了?”
钱氏没了底气,只默默点头。
谢老夫人握了握拐,轻呼一口气,饶是怒意未消。
她转头望一眼苏意,目光又染上一层慈爱。
“罢了,今日这事老婆子我便亲自审审吧。”
什么?!
钱氏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逃盾了去。
“母亲您本就年……身子不好,这等费神的事,还是我等小辈做就好。”她劝道。
“我是上了年纪,可也没老到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地步。
你本就没个主心骨,事事都偏着自己的孩子。这丫头又是孙媳妇身边的,孙媳妇虽是掌家,却因此也是不便。现今在这房中,能理此事的,便只我老婆子一人合适了。”
钱氏觉得自己像被拨了衣服一样,赤条条的。可身边又有个小辈,便只故作镇定。
“母亲说的是。”她附和地笑。
苏意瞧一眼,这笑的却极难看,怎么都觉得嘴角是向下的。
她用帕子遮住嘴角轻咳几声,体贴道
“母亲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
钱氏强颜欢笑,道
“母亲曾掌家数年,一向公正,怎会觉得不妥。”
苏意感觉钱氏快要哭出来了。
谢老夫人淡淡瞟一眼,语气沉稳冷然。
“你说说,你丢了什么?”
她丢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值得思考。
“母亲,我……”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好似在细细地想。
苏意递给丫鬟一个眼神,让她上茶。
谢老夫人只盯着钱氏,脸色却是由晴转阴,道
“你丢了什么,难不成自己都不知道?”
钱氏垂下头,彻底怂了。
苏意接过丫鬟的茶盘,从容有度地过去给谢老夫人奉上茶水。
转而,她道
“祖母莫急,您来前母亲已说过了,此刻怕是又忘了。”
谢老夫人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
“她倒是忘性大。”
钱氏忙接茬“是是是!与意儿说过的,怎么这会子就给忘了……”
你倒是会爬。
谢老夫人自顾喝茶。
“戒指!我手上的翡翠戒指丢了!”钱氏忽喊道。
谢老夫人抬眼看了看钱氏,冷言道
“不过是个戒指,也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物件,你竟闹得一家子不安宁。”
说完,将茶杯重重搁回桌上。
钱氏忙收了样子,垂下头,低声道
“是,母亲教训的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就有些上火……”
谢老夫人不苟言笑,给边上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去给大娘子称十斤绿豆,既然上火了,那就先喝点绿豆汤去去火气。”
嬷嬷领了命。
正要出去,三小姐谢望雪便走了进来。
她晃着举着手里翠绿翡翠戒指,高声道
“母亲的戒指怎么叫人拿去了?亏得女儿眼尖,不然可就叫人盗走了。”
说着,便将戒指送到了钱氏的手心里。
真是好闺女。
厅中的空气停滞了片刻。
“妹妹可知是谁盗去的?”苏意问道。
“是严妈妈的亲闺女——喜儿。”谢望雪答道。
严妈妈闻言,急忙跪倒在地,惶恐道
“大娘子饶命,是老奴管教不周!”
钱氏一阵慌张,后背也冒了细汗。
旁边的香炉慢悠悠飘着青烟,清香醒神。
苏意看向钱氏,淡淡道
“原来这贼是母亲身边的,竟是冤枉了若春。想来那丫头,应该跟若春的体形很是相似。”
“也不大一样,严妈妈的女儿可生得比若春柔弱许多。那背影走路,我瞧着都酥。”谢望雪自顾说道。
钱氏快要晕过去了。
谢老夫人的怒意昭然,她拄着拐杖起身,语气肃然道
“今日厅里的香着实不好,烧起来全是邪气儿。”
“母亲说的是,儿媳就说怎么忽然晕得慌呢。”钱氏接话。
谢老夫人被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
“既然弄错了,若春就起来吧。
此事我老太婆也不管了。既然掌家的在这儿,就一并将此事理清楚。不管是何人所偷,只要是咱们定北侯府的人,都该重罚,以示门庭。”谢老夫人冷着脸,严肃道。
“是,祖母。”苏意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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