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夜云起河汉
万里无云，许久未见的晴日好似要一次闹个痛快，风搅动着春光扫过沧河，带起层层叠叠的细碎光亮。
而这大河两岸的人却无一有心赏这春景，沿着河岸层层散进河心的猩红却也无甚可赏，配着春时岸两侧初生的鲜绿，反倒有种诡异之感。若不是这烈日昭昭，便说是地府冥河也只怕有人相信。
沧河以西，云州地界虽未见人烟，但好歹算得上还有人间模样。无数重烬门和云泽宗的修士聚集在此，乌泱泱地或立于地面，或悬于空中，个个面朝东面，气势颇足。
而反观东面，万载城已是一片萧索黑红之相，死气弥漫，即使在这样的晴空烈日之下，也看不出一点生气，更不消说往日的繁华喧闹。而朗星宗和蓬莱的弟子数量远在对方之下，但也个个飞身在半空之中，颇有些睥睨的姿态。
梁言瞧见对方如此落后的人数，脸上忍不住挂上了讥笑，往前走了一步，嘲讽道：“朗小宗主恢复挺快，可怎的就带这些人来赴死，只怕连我底下弟子的剑都不得滋润吧！”
他刚说完，那些立于里面的弟子中，便传来一阵阵笑声。曹沅和身旁的弟子齐齐往下睨了一眼，那些人便立刻噤声。
朗明本在神识中同钟嘉商量，闻得此言，他先是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梁言一眼，见对方活动自如，先前被明护洞穿的肩头多了一个闪着寒光的肩甲，脚下无风无云无灵运转。便知应当是重风赏了此人法器，此人依然是草包一个，勉强算得上是个中阶修士。不知聪明如重风和风羲，怎的看得上这样的人。
朗明道：“看来你也清楚，这是我等炼器的好时机了。”
被朗明的眼神激了一下，又听他开口之言，梁言忽地感觉有些被压迫之感，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被他内心的自负压了下去。左右不过月余，一个黄口小儿又能有多大精进，不过是嘴硬罢了。
于是，梁言又笑起来：“朗小宗主生得如此俊俏，这颗头啊，要是挂在重烬门檐角之上，一定好看。”
底下又响起更大的笑声，这次曹沅没再去看那些人，反而瞥了一眼梁言。而梁言明显已经高兴过了头，仿佛自己已经提了朗星宗宗主的头颅在手，领了师尊赏赐，叫姓风的再不敢瞧不起他一般。
梁言跟着大笑了几声，却见朗明轻轻抬起了右手刚刚到肩头，他失笑道：“怎的，小宗主这是要投降了？若真是，我便可……”
他话还未说完，一字未吐的朗明手轻轻往前一压，声音清晰明亮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杀。”
那些弟子得了令，已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越过了河心。而重烬门弟子在几息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提剑相迎，最前一批却已被率先到来的剑气斩落河中。
梁言被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后退半步，反应过来之际脸上又是一阵红白相交——这黄口小儿竟敢不听他说完话。他稳住身形，恶狠狠地喊道：“除朗明外，一个活口不留！”
那些重烬门的修士得了令，便再没犹豫，飞身上前，与朗星宗的人在半空相击。地面之上修为较低的，也借着河面，开始寻找突破的机会。如此一来，朗星宗和蓬莱的人便不得不分出力量去提防这一股进攻。
朗星宗弟子修为不低，再加上蓬莱修者相助，应付这些人虽说不上绰绰有余，但也绝算不上吃力。只是对方人数确实占优，如此交战下来，两方也在沧河偏西的位置僵持下来，都不得前进。
梁言越过结界和层层相交的人，只盯着朗明。偏巧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眼里的不屑和恨意太过明显，叫梁言气上心头，目眦欲裂。
他将这股无名之火全然撒在了修士身上，怒吼道：“你们这群废物，师尊养你们吃白饭的吗，赶紧给我攻过去！”
眼见更多的修士被这一句“师尊”刺激得更加“骁勇”，沉默许久的曹沅终于又开口。
“梁言，别忘记此行师尊的目的，坏了大事你承担不起。”
“废物东西，叫你一声宗主是给师尊面子，真当这云州还是你的天下！”梁言颇为不屑地“呸”了一声，啐出一口唾沫，继续道，“师尊的重任我自然能完成，斩了那黄口小儿才真的是为师尊排忧解难。”
曹沅脸色未变，还未再开口之际，那梁言又是一派凶神恶煞的模样，怒道：“用得着你他妈在这儿废话，赶紧把你这些废物给我，护我去斩了朗明小儿。他一死，那几人自然会现身！”
曹沅瞥他一眼，道：“我只遵师尊之令，办师尊所之事。”
梁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领了几名护法，提剑直奔朗明而去。
朗明自己身旁的弟子早已加入战局，此时正孤身一人立于云端之上，眼见梁言快速逼近，他嘴角却不明意味地勾了一下。等的就是这！
两名重烬门护法率先冲到朗明跟前，两柄魂器的灵光几乎合成一股，直指朗明面门。朗明的长庚瞬间出鞘，几乎是贴着主人的鼻尖挡去了这两剑的合并一击。
而后，他极快地转身弯腰，躲开了梁言接踵而至的一剑。那剑贴着朗明的肩头擦过，削开了他肩头绣着的两颗勾连星纹，却不见血色。朗明错身之际，快速调转剑柄，猛力敲在了梁言的肩甲之上，将对方连人带剑震开来。
梁言被震得连退数步，最后靠剑尖抵在身侧散出的灵力才勉强稳住身形。朗明这一击故意打在他肩头旧伤的位置，饶是有肩甲护着，他也险些手抖握不住佩剑。
先前两人在万载城之时，并未真正交手，导致梁言对这小儿的修为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他。
梁言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重新站了起来，意欲再攻。但朗明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提剑便直朝他要害而来。那柄仙剑本就灵光璀璨，如今在朗明的手里，剑花里都迸溅出细碎的星辰一般，耀得梁言几乎睁不开眼。
梁言心道不好，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小儿已得了朗星宗秘技，提剑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朗明感觉得到这几乎用尽了梁言的力气，只需自己再使灵力一催，便可破开对方的咽喉。如此想着，他正欲动作，却忽见那柄被梁言支在身前的佩剑轻颤了两下。随着两声轻灵的剑鸣，一道比刚才星光更盛的光亮在两人中间爆开来。
众人再睁开眼之时，却见朗明已退到数步之外，被灵光刺激的双眼已是通红。那剑上的力量令朗明有些摸不着头脑，熟悉而又陌生，是一种与星辰之力相近的力量。
而梁言双手握持着佩剑剑柄，嗤嗤地笑了两声。他在这种近乎得意的笑中，双手朝反方向一拉，那柄闪着灼眼光辉的佩剑被一分为二，分别被握持在梁言的手中。
“还好至尊早有准备。这月华之力，可是你朗星的死敌啊。”
两柄剑在梁言的手中挽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剑花，瞧着朗明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梁言笑得更为放肆。
“望舒甚明之夜，何见星辰微光。受死吧！”
梁言说完，提剑极快速地朝朗明逼近。月华逼至眼前，朗明提剑便挡。
梁言的灵力修为算不得上乘，那剑之中蕴含的却是与朗明不相上下的力量。虽不多，却因着对星辰的天然压制，竟叫朗明在这对抗之中觉察出来些吃力。
眼见着星光点点融在剑身流转出来的月华之中，那剑刃也离朗明的要害越来越近。少年额上有青筋突起，梁言眼角眉梢却全是阴鸷，弯起的嘴角里全是即将得胜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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