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芝兰玉树
第四十六章
崔二郎没有听说刘阁老家的孙女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四公主点头，“她本人确实是没有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
重点就在这个但是里面了。
崔二郎摆出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四公主轻笑一声:“刘阁老他之前没有站队，只是他夸过几次三哥，别人倒也不至于把他归类到三哥那一派系中。”只是刘阁老他和原来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新皇是闹过矛盾的，这个矛盾知道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林家离开了京城好几年，不知道他们在京城的人脉有没有告诉林如海这件事如果他不知情的话。四公主并不介意透露给林如海知道。
崔二郎想起来了:“我隐约记得大哥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朝中大臣和皇子之间发生些什么矛盾很常见，难道他们的问题很严重?”只要不是不可调和的事，他们可以前脚还在对骂，后脚就可以一块出去喝茶。
四公主摇了摇头，“刘阁老奉行中庸之道。”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其实就是刘阁老最擅长和稀泥，而六皇子在登基之前脾气是出了名的硬，很是看不惯有些人在位子上不办事只和稀泥求一个面上太平的做法，他身份又高，之前跟他共事的人不少都被他气得要找大疏肝解气，所以之前两人就是互相有意见了，而那一次两人吵的特别严重，之后刘阁老告了假
休息了两天，六皇子没告假，但被气的上火了，满嘴的水泡，话都说不了。
那一次最后还是刘阁老胜了，六皇子不得不忍了下去，但这事真的过去了吗?
原先的六皇子已经今非昔比，他是皇上。
他上位之后脾气似乎暖和了不少，但四公主知道这只是假象，他还是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六皇子，他只是还没有完全接手权柄，才会“以和为贵”。等他执掌大权了，刘阁老多半就要告老还乡了，甚至还要清算。
想到这点，四公主叹了一口气，如果皇上宽仁些，就是告老，如果是严苛些的，那就是算旧账，而刘阁老爱古画的名声相传甚远，可经不起查啊。想必刘阁老心里也有数，新君上位后，他就打发一个没有功名的儿子回乡了，但要是还有希望，他肯定不想自己没得个下场，现在父皇还在，他还能和新皇斗一斗，鹿死谁手，还无法下定论。所以但凡能看透的，都不会跟刘阁老结亲，而且林如海就这一个儿子，要是刘阁老家里出了事，林家作为姻亲不作为，就要被指指点
说凉薄了，要是刘阁老会
续赢下.....四公主觉得这点可能性不
说着说着，四公主心情也不太好了。
上位者严苛，他们以后都要谨言慎行了。
转眼间，就到了宴会的日子。
园子被一分为二，一半招待男客，另一半招待女客。
贾琏和王熙凤都被拉了壮丁，帮忙招待客人。
这是露脸的大好机会，两人喜不自胜的答应了，王二太太想来，却拉不下脸，老太太看她那样子就觉得烦。王氏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自己想去，还指望敏儿开口求她不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场宴请林如海邀请他的亲朋故旧，林烨同样请了自己的朋友，比如计朋予，还有其他同窗、同榜中谈得来的，丁启游本该也来，但他回乡了。因着这是一场“赏花宴”，王柳也厚着脸皮来了。
他盼着结一门贵亲，这阵子有意的人总有各种缺点让他摇头，目前还没定下，这场宴会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要是有哪位大人看上了他呢?虽然有林烨在前，但仕途漫漫，他们才刚开始，未来谁高谁低还不好说。
贾琏跟在林烨身边，在心中咋舌。
他是知道计朋予和王柳、陈子承、刘秀义几人的，计朋予去松阳书院去年中的进士，他名次不高，但有本事，还得了上司赏识，如今在户部任从七品给事中，主要负责稽核财赋、注销户部文卷等，还属于六科言官之一，具有监察六部的权利，能纠弹官吏，别看官位不大，权力不小。
王柳是今科二甲，他参加了翰林院庶吉士的考核，结果还未出来，前途未定。
陈子承也是今科进士，不过他是三甲，他没有回乡，而是留在京城奔走，贾琏刚得知，他的去向已经定了，他被分去了东北一个普通县当县令，择日就要上任，看他和林烨的站位和说话的姿态，他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刘秀义不用说，今科探花郎，风度翩翩，祖父是主政一方的四品知府，母亲出身巨富皇商，要不是有林烨珠玉在前，他的名气还会更盛。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许多贾琏之前不认识，或者是只听说过的，比如礼部侍郎之子王逸之，鸿胪寺卿侄子虞万里，大理寺左寺丞之孙宿星淮....些都是京城文官里出名的才子。
跟贾琏这个勋贵之子基本毫无交集。
不过任是之前他们才子名声再盛，如今有了他表弟这个十七岁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估计这几年，京城都不会有什么才子能大出风头了。让贾琏还有些意外的是他还看到了崔易岭，他是四公主和崔驸马的嫡长子，也是这园子的主人家，没想到表弟还和他有交情。贾琏是因为来往的人吃惊，而计朋予等人就是因为这赏花宴的别出心裁意外了。
崔家就是借了这个园子和几个粗役而已，其他的人手、布置、菜式等都是林家自己组织的。
人手规矩不必谈，但这回的布置和菜式让人耳目一新。
这种场合就是赏赏花、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再加上一些小游戏，比如最常规的命题作诗、作画、对对子、投壶等等，给大家展示自己的机会和场合如今这里多了一些比较陌生的，比如魔方、宫殿积木、扔骰子大富翁游戏等。
"这怎么玩?”
旁边就有小厮介绍示范，这些陌生的玩具很快吸引了大家的围观。
“这个魔方真的可以转到每面同色?”
“我要堆一个高楼，你们别打扰我!”
“这个大富翁游戏有些意思，谁一起来?”
除了这些游戏之外，菜式也多了不少他们没有见过的。
"是江南那边的菜式?”
“我家也是江南，没有见过。”
“之前听说过林家在食之一道擅于创新，看来是真的。”
菜式这东西女眷那边引起的动静更大，那些透明的果冻、奶香扑鼻的双皮奶、小蛋糕等十分吸引她们的眼球，尤其是小姑娘们的眼球，这些东西还都特意做成精致小巧的，适合一口一个，为林黛玉已经知道了哥哥可能要在这个场合选嫂子，她作为小姑子也要好好表现，看看哪些姐姐是真的好，因为“身负重任”，林黛玉一张小脸十分认真，看的那些姐姐们更喜欢她了贾敏也在观察着这些姑娘们，这个场合除了个别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大部分都是知道的，从她们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要是对她们母女比较热情，又在夸她儿子的，那肯定是了，那些就在自己
位置上静静品茗、欣赏别人玩
戏表现自己的
，那就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这些人里，有几个人格外引起贾敏的注意。
一个是南安太妃和她的孙女赵善，一个是四公主和她的女儿崔玥，一个是刘阁老的儿媳妇和她女儿刘霓贾敏没有给南安王府送请帖，但她们来了。
四公主母女她也没有邀请，但之前人家主动要了帖子。
刘阁老是在下朝的时候主动跟林如海说了几句话，提及儿女婚事，所以本来没有交情的他林如海也送上了帖子。外，这门亲林家不结也得结。
贾敏看着赵善那乖巧的样子，有些头疼，南安王府和荣国府是老亲了，太妃和母亲关系还不错，太妃上了年纪后很少出门了，人家现在愿意出门参加，是给她面子，她不能直接把人请出去，但她来了，贾敏就怕她们没死心，因为林家拒绝了结亲，她们就想别的手段，要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小心出点什么意所以贾敏让人专门盯着南安王府的主仆，还让人去跟林如海和林烨说了，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对四公主母女贾敏是欢迎的，崔家是世家，从前朝就在朝为官，一直传承到现在，如今崔家的
在外任从二品巡抚，主政一省，崔
二郎是他的嫡出幼弟，据说当初崔家大老爷是把这个幼弟当儿子养的，感情深厚。
如今她看了这位玥儿，确实是崔家精心养出来的女儿，因为才十四的缘故，鹅蛋脸上还有些许娇憨，但一举一动，无不体验她的教养。至于刘阁老家的这位孙女，贾敏看着也相当不错，满是书香气，出口成章，和崔玥相比较起来她更瘦一些，颇有弱柳扶风之感。没有谁好谁坏的说法，各有千秋。
再加上其他家的女儿，贾敏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在这园子里，已婚的夫人太太们和贾敏在一处坐着赏花、喝茶，谈天说地，其他未出阁的闺秀们自由行动，她们可以赏花，可以吃各种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点心，也可以玩各种感兴趣的游戏，这种“游戏”在这个场合就是她们的“比赛”，有意的人十分认真，努力夺冠，不在意的人大多也不会去争这个风头，志在参与。
不过因为奖品特别讨人喜欢，不争风头也想赢，比如套圈游戏，里面放着各种精致的瓷器摆件，有常见的小猫小狗的、老虎的、花花草草的，还有各种憨态可掬食铁兽的....总有小姑娘们喜欢的那一款。规则就是谁套中了，就可以从丫鬟那里拿一张对应的笺子，回去的时候带一个摆件回去，其他的游戏也是这种规则。猜谜、对对子、解题等中了都有相应的战利品。
大部分都不是多贵的东西，取的就是一个巧思。
崔玥就很喜欢一个狸花猫戏球的摆件，它是解题的战利品，任选众多题目，答对了五个能拿到一支笔，答对了八个可以拿到一个莲花灯，十个可以拿到一个狸花猫戏球摆件.....所有题目中要是能答中九十个，就能拿到一对精致小巧的琉璃盖。这个琉璃盖价值最高，难度也是最高的，这些题目倒不是科举相关，但需要解题人有相当广袤的知识储备，包含了数、各地风俗人情、山川地里、甚至还有医理相关，不过大部分只要
认真读书的，就能答中五个八个，不会空手而归，要是看书多些的，那答中十几个不在话下，因为这些题里有一些是内宅当家主母必须掌握的知识，但凡是好好教导女儿的，都会专门教这些
崔玥一边解题，一边想，这些题目是谁出的?
应该就是状元郎了吧。
所以他会看大家的答案吗?还是会来看大家的表现?
猜到了这点的人不少，解题这里的闺秀是最多的。
赵善也猜到了，她脸色一开始不太好看，不过转了一圈后，她脸上就恢复了甜甜的笑容。
她不爱读书，很多答不上来，没关系，有其他人能答上来。
她们的身份本来也不能肖想状元郎，还不如帮帮她。
有了其他人的“帮助”，她顺利答中了十四个。
答中最多的是刘霓，前期她不经思索就能写下答案，答中十几个之后速度才慢了下来，慢的也有限，思考一阵后，就在纸上写上自己的答现在已经答中三十多个了，排在她后面的就是崔玥，才十几个。
当刘霓放下笔，结束作答的时候，她总共答中了五十七题，而这时候的崔玥比她早一些放下笔，总共答中三十八题。所以在放下笔时，刘霓微微抬起下巴，不屑的看了斜对面的崔玥一眼。
在来到这里看到崔玥的瞬间，刘霓就知道她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赵善只能排在她们二人之下。现在这场比试，她赢了。
崔玥注意到了，她眨了眨眼睛，心平气和，一点都没生气，还冲对方笑了笑。
刘霓以为这是她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然后就走过来了:“崔姐姐，我们去猜谜吧，猜谜看起来也很有趣。”换成猜谜，也是她赢!崔玥:“好啊。”
她喜欢林家的这个赏花宴，这就跟参加庙会一样，还不像庙会那样人多口杂，从她满九岁开始，不管她怎么哀求，家里都不愿意她再抛头露面去庙会玩了，她想要把这里的游戏全都玩个遍!而且母亲已经跟她说过了，她又不是才七八岁不懂事的稚童，她知道林家状元郎的条件很好，虽然跨马游街那天她正巧不太舒服没去看，事后也从手帕交滔滔不绝的话里看到了状元郎的些许风采，更别说林家还承诺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对这一点，崔玥很心动。她姐姐因为姐夫在她怀孕时去了别的姨娘那里病了一场，但姐姐她还要用
不孕疲惫作为理由，不敢把生病的真正原因说出口，因为女子不能善妒，姐夫也是父母为姐姐精心挑选的好夫君，他纳妾，哪怕姐姐心如刀割，面上也不能露出来，那不是有教养的好主母，她要贤良、大度，相夫教子。她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日后也会跟姐姐那样，面上笑着看着夫君去别的女人院子，抚育
自己子女同时也要教养庶出子女，但如今，她或许可以有不一样的未来。
所以她会全力以赴。
而且她不认为决定林家儿媳是谁的决定因素是大家的文采，要说文采，谁能比得过状元郎?
难道他想要自己的妻子也去考科举吗?
这些比赛就跟科举一样，只是一种筛选的途径一一这些题目不少是没有固定答案的。
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林烨已经来了，还观察了在场的人一阵，然后又悄悄离开了，让人正式通传，说要来给贾敏请安。这就是赏花宴的固有环节了。
男主角总是要出来让大家看看的，这不仅是他选媳妇，也是她们选女婿。
双向选择。
贾敏一听丫鬟来传话，就笑着跟大家说:“烨哥儿说有好花奉上，要来给我请安呢。”
四公主和南安太妃坐在上位，一听这话，都笑了:“这是孩子的孝心。”
其他人也纷纷笑了:“林夫人养了个麒麟儿，我已经好奇许久了，之前他孤身一人在京城，又要备考，我见不到，现在总算能见到了。”说话间，林烨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健妇，抬着一盆盛开的渐变色芍药。
花很夺目，但更夺目的是林烨本身。
芝兰玉树。
不管是坐在上面的众位妇人太太，还是站在她们身侧的闺秀视线都集中在林烨身上。
要是目光可以点火，现在林烨已经烧起来了。
大部分未出阁的女孩都害羞，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低下头去，但那些夫人太太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她们的视线让他有种自己是驴前面吊着的那根胡萝卜的错觉。
他这一出现，原本有些闺秀是来走个过场的，现在亲眼见到了人，瞬间改了主意，跟长辈示意自己的想法变了。她们长辈:"......"
现在才有这个念头是不是太迟了点?
而视线最直白的，就属赵善。
他跟之前穿着状元服的时候相比，这身青色让他看上去更俊了!好似天上仙君下凡。或许就是仙君吧，不是有许多人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么。她赵善就要嫁给这样的男子，才不枉费她的身份!她又看了一眼这里的其他人，眼里有敌意和排斥，这些都是要跟她抢东西的。刘霓和崔玥都是第一回见到林烨，原本心里就是愿意的，现在这份愿意达到了顶峰。
家里没有说错，他确实一表人才，他又有状元之才，样样都好，怪不得家里会让她们来。
如果能嫁给他....
这里是女眷待的地方，所以林烨请了安，又跟四公主、太妃等人问了好，聊了几句，贾敏就让他去前头待客了，他一个大男人长期待在这边不等他一走，场面更热闹了。
四公主和崔玥交换了一个视线，看到女儿脸上的红晕，四公主就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静下心来。她会满足女儿心意的。
赵善那头，小声在南安太妃耳边说了几句话，南安太妃也说了几句，赵善听了，这才笑了。
等好不容易送走客人，贾敏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笑了一天，脸笑僵了。
嗓子也因为说话太多有些干疼。
这场赏花宴，圆满结束。
贾敏提着的心这一刻才放下来。
以往的赏花宴不是没有出现意外的，就算封了口，还是会有些流言传到外面去，幸好她们这回没出什么事，只是拦住了一个乱走的小丫头而已。林黛玉今天着实累到了，还没回去，一进回府的马车就熟睡了过去。
贾敏也想歇歇，但想到未来的儿媳妇，她就没法静下心来，使唤丫头去问问:“去看看少爷在做什么，要是不忙了，让他过来。”他今日见了那么多大家闺秀，可有让他动心的?
在另一辆马车上，林如海也在问林烨这个问题:“人你见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