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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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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持回到青瓦书院,开启新一轮的读书,

“县试学的文章,就是小儿走路,看见大人怎么迈步,你怎么迈步就行,”程老夫子在讲台上不屑地说道:“案首的文章也不能跟府试最后一名比。他说完还把沈持叫起来:“你服气不?

“先生说得对,”沈持五体投地的口气:“我写的文章狗屁不通。”程老夫子气得瞪眼:“不是不通,是火候欠了,不够。沈持:“是,程夫子,我再加把火。

程多龄表面上气得随时喘不上气来,心里别贴多通泰了:“顽童。”沈持适可而止:“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们36个人全都考中了,就不再说县试这回事了啊,”程多龄说道:“明年的府试没那么容易,你们要愈发刻苦念书.....老生常谈,吧啦吧啦,目的是要他们戒骄戒躁。然后加作业,更加花心思做八股文育

他们开始接触真正的八股文一历代乡试的真题

乡试与县试之间差一个府试,一个院试,你就说青瓦书院是不是提前学吧。

每十目就要布置一道题目,当然,在那个传媒和印刷并不发达的年代,学生们起初并不知道他们在做的是以往殿试的八股文真题。一个个摇着头拉着脸诉苦:“太难了,太难了,我考不过去取了,真的考不过府试了......我要回家烤红薯.....被程多龄打击昏了,一个个在书院里看见孟度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哭泣:“孟夫子,我是不是要经历府试落榜了.....我肯走考不中童生了啊啊啊..孟度闻着香气急着往食堂赶:“你们不兴砸我的饭碗啊,要考中,一定要考中.....

学生们哭声更大了:“太难了孟夫子......

“什么文章难成这样?”孟度大惊。他每三年都要这般惊讶一次,没办法,孩子们哭得实在是太悲伤了。他看着于心不忍。

学生甲抽抽噎噎地说出八股文的题目,孟度眉头一皱:“哦,原来是这个啊,别告诉你们程夫子,你听我的,先啃上三个月再回过头去看,看看还难不难了。毕竟,有些做八股文的巧法按照课程表,都还没讲到呢

学生们看到希望,放开了紧抱他大腿的手臂,孟度趁机逃脱,好险,差点吃不上刚出锅的姜母鸭

是的,前几天食堂添了一道新菜,沈持出配方和做法,赵秀才操刀,练手数十只鸭子,终于做出了姜母鸭他一路小跑冲到厨房,锅上炖着鸭子,赵秀才坐在长凳上,一五一十地数钱

“孟夫子,”他花白的胡须近来泛起黑色,怕是要逆生长:“食堂每月都有盈余,这钱?

孟度翻了翻账目,说道:“对这次考中县试的学生,下一年的束脩就免了吧。

赵秀才点点头:“孟夫子为他考虑的周全。

他算是看出来了,孟度想补贴沈持,却又不像他沾上“生意”的边,生怕日后落人话柄,叫人翻出来使绊子。免去此次考中县试学生的束脩最妥当,无论是书院还是学生,都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当朝的读书人,落魄的时候卖字卖画甚至卖水都可以,只是一旦涉足“生意”赚了大把的银子,那便是沾得浑身是铜臭味儿了沈持有他的前程,还是留个清高的名声为好

赵秀才为了这份清高穷困潦倒大半生,如今不博前程再也不把它当回事了,他起身去揭开砂锅的盖子,姜香四溢,美的香味已经浸透了鸭子的表皮和肌理:“好了,咱俩小酌一杯?孟度从柜子里翻出一坛米酒,跟赵秀才就着鸭子对饮起来。

端午节之前,继大量深入练习了破题、承题之后,开始精益求精地学习写作八股文的起讲部分。

沈持继续画熊,他在圆圆的熊脸ber下面画了个熊脖子,起讲又叫“小讲”,是连接八股文开头部分和正文的,放在熊肩上再好不过了起讲很简单,仅三五句话,寥寥数据,简短朴直,不需要曲折,不需要辞采,只要连贯、一气呵成不磕绊就成沈持画了两条路流畅的线条,添加一根短线调整光线,看了看,粗稿略显潦草,不过没关系,随着他逐渐娴熟八股文,他画的滚滚也会越来越传神谁还能不为滚滚的灵气娇憨痴迷呢,等他日京城会试,看他的八股文怎样让主考官迷糊

“好的起讲,一要说理正,二要命意育,三要遣词古.....

嗯嗯,滚滚的肩线条要蛮荒,要震撼,要让人看见了想跟他勾肩搭背搂脖子.....可有的滚滚她没脖子还是逆天好看啊....徐夫子拿出了八股文大家唐顺之《一匡天下》的起讲来需陶他们,让他们先去背诵这篇文章:“明天抽查背诵,而后仿写这篇之中的起进.....作业一布置,今目的学掌接近尾声,又交代几句别的,很快放学,

五月初八,端午节热闹完没几天,龙舟还搁浅在溪水边的时候,顽童们趁着大人不注意夜里跑上去玩。有两个贪玩的一直到深夜还没回去,忽然惊叫起来,叫声大骇,把村里的人全都惊动了,等大人们跑过来,两个孩子翻着白眼倒在龙舟里抽搐不已。抱到村子的大夫家中,一番施救,两个孩子苏醒了。“帽子妖怪,”一个大哭道:“有帽子妖怪啊

“什么帽子妖怪?”人人惊愕不已,不过只当孩子看走眼受了惊,并没有当回事。安抚了孩子们几句,回家该干嘛干嘛去。谁知道次目天不亮有人从村里去镇上,走到清镇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云压得低低的,一个形状如乌帽的不明物体从头项倏地一下子闪过,眨眼的功夫不见踪影它帽是当时的

种雨具,或者说是遮阳,就是后世农村的草帽,牛仔的帽子之类的形状。那人想起昨日孩子们遇到的帽子精,又前看看后看看一个人都没有,黎明前伸手不见五指,他极度地害怕起来,双股战战走不动路了,这时他又一看,那“帽子妖”竟直接朝他扣了下来。男子大叫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腊月的清晨很冷,等天大亮村民发现他的时候,早死透了。

有离得近的村民黎明听见他大喊“帽子妖”,于是说道:“是帽子妖杀人啦。”本来有个帽子妖怪在天上晃来晃去的就很吓人了,这下还死了个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于是,一天之内,整个禄县的人都听说帽子妖会杀人的事情了。这可不得了了,诺大的禄县,人人畏惧帽子妖,到了黄昏都不敢出门,犹如一座死城。“人民多恐骇,每夕重闭深处。”可是这帽子妖似乎跟禄县有仇,隔几日就随机找个村子来晃荡晃荡,关于它的劣迹也增加了许多,谁家的老人过世了说是帽子妖怪杀的,谁在田里干活跌了一跤也说是帽子妖怪干的,还说这帽子妖怪“变化多端,形状怪异。”,甚至天上飞过一只乌鸦他们都说是帽子妖来了。面对如此狡猾又杀气重重的帽子妖,整个禄县的人都不淡定了。他们组织起来,严阵以待,拿起锄头当作武器,叫着要与帽子妖怪决一死战。为了相互壮胆,禄县的村民几家结合围坐在一起,通宵达旦地喧闹个不停,为自己壮声势。但是夜里人困,难免有人疑心或者看错物体就高声尖叫,邻居也跟着叫喊,夜班群叫声此起彼伏,人人都没办法睡觉。终于惊动了禄县所在的长州知州大人许寻,他给禄县县太爷陆沉下令一赶紧捉住帽子妖

陆沉焦头烂额,让县丞带着三班衙役们一边搜寻帽子妖的藏身之处,一边张贴告示,招募能收妖的道士沈持:“.....”怎么觉得是一种气候现象

他根本不信有什么帽子妖怪。

孟度也不信,沈持还是有盟友的:“我看死去的王九根本是穿着单薄黎明出门被冻死的。

沈持:“....”孟夫子是有点科学精神在身上的

两人话很投机,异口同声地说道:“要不今日让学生愿意留下的都住在书院,敞开大门,让帽子妖进来,跟它会会面?一拍即合,孟度让各班的夫子宣布了这个消息一一结果一身反骨的学生还不少,竟然有一半的学生要留在书院与帽子妖相会”但愿帽子妖今日光临青瓦书院。”孟度不羁地邀请帽子妖

禄县的民众都为青瓦书院捏了一把汗,有同行背地里嚼舌:显得他孟度很能是怎么滴,等着瞧吧,夜里书院死几个学生,明日不冲了书院才怪。哼,禄县早不该让青瓦书院一家独大的。后来他们还有食堂,开个书院赚得盆满钵满,成何体统

到了夜里,县里的人都紧紧关闭院门,人坐在天井之中,敲盆打鼓,弄出好大的动静。只有青瓦书院什么事情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孟度带着沈持坐在天井的桂花树下闭目养神,孟度喝茶,他则摆弄着一套木头刻的积木,能活动的,他想做一套风灯。“你家是做木匠的?”孟度问他。

沈持:“没有,我喜欢,做着玩儿。”孟度:“你手还挺巧的啊。”看不出来。

坐到月上中天,沈持身体幼小,熬不住夜,趴在藤椅上香甜地睡着了。孟度看着他睡熟了,笑了笑:“心可真大。”还没见过这样胆大又淡定的蒙童呢。坐了会儿,困意来袭,他给沈持盖上毯子,自己也拉了床毯子盖子身上睡觉。

帽子妖怪在青瓦书院的上空来来回回,县中的人都看见了,沈煌和朱氏几次要冲出去找沈持,都被他那句:“爹娘,我没事的,你们要相信我,千万别冲动啊。”给拉了回去熬到黎明,两个人的眼睛都充血,通红通红的

终于漫长的黑暗过去,东方翻出鱼肚白,天大亮,

沈煌头一个冲进青瓦书院,焦急地呼唤:“阿池,阿池.....

沈持正做着美梦呢,被他爹焦急的一声惊醒,从藤椅上坐起来:“爹,我在这儿呢。‘

沈煌定睛一看,没错,正是他全尾全须的儿子阿池,好好的,看起来睡了一个囫囵觉,精神饱满着呢。“帽子妖.....”他连连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孟度也这时候也被吵醒了:“沈捕头来了?

想让座给沈煌倒杯茶水喝,却发现煮茶的炉子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他歉意地笑了笑,去汲井水洗脸招待客人。有人见沈煌冲进去后没声音了,也都纷纷跟着冲了进来,看见孟度悠然自得地沏茶,而沈持则拿着书本在树下念书一一帽子妖不吃人。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过来的谣言不攻自破

民心自是稍稍稳定,沈持在禄县越发出名

陆沉:“孟先生大义,沈小郎君聪慧,是本县之幸。”说着拿出自己的八两俸银,赏给了沈持

孟度私下里和沈持说:“陆大人是个不错的人,只是运气不太好。

三十六岁考中进士,三十九岁外放当县令,他在任上几乎全部遭循了上一任县令的做法,不敢变革,只能说无功也无过吧眼看着县中出了个神童可拿出来圈点一下的时候,又出了帽子妖这等糟心事情

“幸好没出大乱子,”沈持后怕地说道:“陆县令这次的升迁地有望了。

孟度:“也是。

大概是怀了感恩之心,过了两日之后,陆沉有意将沈煌调到皂班当差,说了之后,沈煌却拒绝了:“大人好意小人心领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也是误打误撞才成了这一桩功劳,原是他该为县中人做的,大人已经赏赐,再给别的让小人羞愧难当了。沈煌坚决不受,陆沉这才作罢

回到家中后,张氏在老刘氏面前吹风:“娘,阿池立了功,跟县太爷搭上了,县太爷想调二哥去皂班,他不肯去,你说这不是傻吗?在沈持考中县试后老刘低对二房刮目相看,再不听大房和三房瞎哔哔,她耳背地说道:“去皂什么的能给多少银子啊?打马虎眼。

张氏眼珠子骨碌一转:“娘,要不让二哥去县太爷趁热打铁,去县太爷跟前求个情分,让我相公也去当跟班跑腿,一个月拿300钱就行。‘沈凉不稼不穑,一直在沈家吃大锅饭,来日老两口走了,他们三房吃谁的去。张氏想的很长远

老刘氏寻思着说道:“还是你脑瓜子灵活,这好处不能白白不要,等我跟老二说说,让他把老三举荐给县太爷,莫说三班衙役了,就是去县衙当个轿夫,每年也有进项。县衙的轿夫都是临时工,但是不是一般人能捞得到的

老刘氏甚至想把老大沈文给拉上,让他也去县衙当差。她跟沈山提了句,老子头黑着脸说道:“二房的事情轮得到你我来指手画脚?甭说沈煌在县衙当差比家里人都见过大世面,就拿沈持来说,已经考中县试,依照这个势头,过几年考上秀才也不是不可能,他一个只会在土里刨食的人,仗着长辈就比手划脚,显然是不行的”你傻,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老刘氏说道:“阿池有了些出息,难道不该给他大伯小叔谋点什么?沈山哼了两声:“他一个小辈,叔伯不能庇护他也就罢了,他该给叔伯谋什么?传出去不怕人笑话,说咱们俩糊涂了。老刘氏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开。她背着沈山去找沈煌,把给沈涼要差事的话说了:“如今你们二房有本事了,该拉扯你兄弟一把才是.....沈煌为难极了:“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他谈何与县太爷有直接能给家中兄弟要差事的交情啊

沈持不过一介蒙童,不算有功名在身的,他越发该静下心来上学,而不是借着机会去给叔伯要好处。沈煌在这件事情上很是清醒

他对于老刘氏的无理要求直接不理会,不闻不问,该干嘛还干嘛,连朱氏都没提过一个字

气得老刘氏跺脚,甚至扬言要把二房撵出沈家,沈山比她跳的还高:“好,好,你个糊涂老婆子,你想撵老二容易,我跟着他们走就是了.....说着回屋收拾包袱,看架势连地里的农活都不打算干了。老刘氏跟他过了一辈子,知道他脾气甚倔,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敢跟他硬刚,跟着进屋是一个字都不敢再提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张氏哭哭啼啼,逢人就说二房发达了是一点儿都不想着拉自己家里人一把,要瞧他们的笑话呢有明白人说道:“阿秋比阿池上学还早,阿池考中县试,怎么阿秋没考中?”沈家的人情长短,村民心里是有数的。先前她总是在村里头炫耀沈知秋,话里话外沈持是个草包,又笑话沈月是个哑巴,以后嫁不出去,要沈家养一辈子.....臊得张氏直想哭。好多日子没有出门,也不敢再提沈凉的事情了。而沈文每日从地里回来,蹲在屋里头,脑袋低垂着,双手捧着后脑勺,好像个闷葫芦,这让杨氏更来气了:“老二要拉扯老三一把,你不去说说?难道就剩他一个人窝在家里种田吗。

沈文:“我没那本事。”沈煌风里来雨里去的那份苦他都吃不了,比种庄稼还累人

他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吧

家中磕磕绊绊大半年,青瓦书院中忙忙碌碌日复一日,次年的府试临近了。

说实话,这次府试他的压力很大。经历了县试甲榜之后,神童的光环给到他头上,在禄县,走到哪儿都有人或是羡慕地打量他,或是说一些“早慧必伤”“小时了了”的话对他指指点点,难免影响他的心情。好在他平日里住书院,不怎么露面,放假时又回到没玉村,这些流言也没有让他内耗半分

但是府试之前,具中拥注的那波人要藏他的羊毛。拥他能不能考中府试的甲榜

“前头次说不定都是好运气,”有人说道:“像赵秀才那样,考了多少年都没中举人啦。

但凡这时候,赵秀才一定会被人拿出来说笑的

沈持听说此事,一开始没当回事。

但是后来下注的人越来越多,听说已经要花80文押一次了。10文都不够他们玩的了

押他能考中甲榜和考不中甲榜的人数各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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