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宣榕画过很多眼睛
有的属于栖息林间的鸟兽,有的属于站立闹市的凡人的,有的属于高坐云台的神像。
先是草拟身形轮廓,再用工笔细细勾勒肢体线条,最后由整到零着色。这个时候,画面仍是僵硬死板的。唯有等到点睛之时,轻描淡写地晕染眸色,这幅画卷才算真正活过来。她想,这样一双眼,最后落笔时一定会很惊艳
于是宣榕温和地笑弯眸子:“对呀,很漂亮。你让一让,我要下来了。
说着,她撑着棺材准备翻身而出
耶律尧眉心一跳:“等
这沉重的棺椁被放置在花岗石上,平整石台与人腰线平齐。再加上棺材本就颇深,两厢叠加,到达了一个能让人极易崴脚的高度但宣榕心里有数,横翻时侧肘按在木材边沿,准备在半空时以臂上提缓冲力道。
可甫一轻盈跃出,就猝不及防被人伸臂接住
耶律多一手抄过她膝窝,一手护在她肩背,缓缓垂下眼.与她对视.眸中神色晦暗不定。宣榕不由一僵;“耶律..我没事。都没有挨到地呢,你放我下来.."她的话顿住。因为耶律尧淡淡移开视线,空见地没有听话照做,而是抱着她转身,走出主幕
耶律没手臂极稳,她感受不到颠簸
或许是错觉,宣榕觉得他在生气,一路上都目不斜视,闭口不言。她擎着火匣,也莫名有点不知如何开口,怔愣地看着壁画从面前缭乱划过,镲嵌壁上的珍珠间或一闪直到火匣燃油将近,噗嗤一下熄灭。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找右侧袖袋的备用火匣
还没找到,反而先触碰到了青年坚硬的胸膛。宣榕像是被烫了一样,立刻收回手,又见脚步未停,索性灭了取用的心思,只问道:“你能看到吗?这边被雨水冲毁过,有不少坑洼和障碍。耶律尧没有吭声,他步伐相当稳健,仿佛如履平地
过了须臾,才缓缓道:“看不到。素珠可以。
怪不得方才人未至,蛇先到。原来是先行探路
而昭陵有几十个陪葬品的坑道,主墓离洞口不近,还需要走上一段距离。宣榕如坐针毡,再次道:“你放我下来吧。耶律尧这次是彻底没有回答。
四周静谧冷清,唯有步音回荡不绝
气氛一时古怪,宣榕不好再说第三次,便在黑暗中咬唇闭眼,双手交握,有些不安地绞了绞手指,攥紧了冰冷的火匣机壳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才出现半昏半暗的光。
她若有所感地睁开眼,恰好,脚步也在此刻停止。
耶律尧停步,半晌,把她轻轻放落在地。终干开口,不知是收敛了一贯散漫的笑意,还是什么原因,嗓音條而多了几分低沉:“你真的心里有数吗?那么高跃下来很易受伤。这是一语双关的问法。
宣榕还没从不自然里回过神来,无意识道:“.....我很少做没有把握的决断。
是。她不做收不了尾的事,不闯无法挽回的祸
耶律尧低笑出声:“但对于这次决断,你用的是‘很少’对吗一一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什么,如果我猜中了,你不要这么做好不好?’宣榕不信他能通过细枝末节,就如此明察秋毫,仰头失笑道:“你猜到什么啦?
耶律尧道:“你没有否认你和谢旻合作。先前顾弛通疯冉乐,留下反诗,本就是想要离间你俩,倒逼你要么淡权退步、自证清白,要么逆流而上、夺取高位。你想将计就计,趁势而为,用极激烈的态势参与进入朝堂,甚至不惜推出一些更为激进的政令新法,以资助经贸商贩这种新兴势力迭起。这样,以垄断土地、盘踞各郡为代表的世家,更会紧密而胆怯地围聚在谢旻周围。
宣榕笑意微敛,仍旧柔和,但露出几分讶然和凝重
耶律尧站在昏暗交界的墓穴口处,避开她的视线,用足尖碾碎地上的石子,接着道:“所以现在,朝堂四方。帝王麾下独臣和监察百官的监律司,能够让世家依附的太子,统领文武百官的内阁,你。你爹明面暗面都可以支持你,所以本来三足鼎立一一你舅就是个垂拱而治的一一有可能成为以一对二甚至以一对三。季檀在监律司。
宣榕轻叹了一口气
耶律尧又道:“这样,各地世家会急切地想要一项保证他们权力和约束别人的法案。所以,顺序其实是这样。首先,内阁和百官会稍作退步,在执政名正言顺的基础上,与地方权责划分,自行约束有何可为,有何不可为;其次,各地世家权贵也会退后一步,与新兴势力通过谈判,达到某种意义上平衡;最后,是谢旻,你可以用‘放权’作为条件,让他自行约减皇权。四方势力重新平衡,你离场。
宣榕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他半晌,温声笑问:“最后那一点听起来,不天方夜谭吗?
耶律尧眼皮一掀:“可你目的不本来就是文武百官吗?我说的是你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你没想真的能走到,你给所有人留后路,那你呢?你的后路在一一"宣榕道:“我的后路在阿旻手里。
耶律尧咬了咬后牙槽。有那么一瞬间,他眸中仿佛有冷戾涌动,像是冰山脚下直通地壳的岩浆,也像在凝视所有物的猛兽。宣榕分不太清他情绪,但能感到他抬手虚虚落在她的侧颈旁,脖颈脆弱,这在这个距离下,能让人下意识感觉到危险,以习武之人的手劲,能轻易把人敲晕
宣榕微微一怔:“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给他选项,我想看他抉择。但并不代表我如果受到背刺只能束手无策。“嗯。”耶律尧闷声答道,沉默片刻,指尖顿了顿,终是拂过她略微凌乱的散发,把它们拨到她肩后,“所以我都猜对了,是吗,小菩萨?宣榕想起他方才打的赌,向外走去,无奈笑道:“若不是你当时人都离京了,我还以为你偷听我和阿旻说话了呢。但抱歉,我没应你,我还是得.....耶律尧放下手,道:“我知道。你向来如此。
那祝你一帆风顺,诸事顺心
与耶律尧一别,宣榕又匆匆回了望都
不出所料,父母并不赞同她的谋划。但父亲也未完全反对,只似是好奇,和她一道在廊檐之下对弈时,慢条斯理问道:“你所说的一切,都不用你入局。我记得济慈堂主管薛剑,其父在地方四品,其兄长经商,你完全可以把他推出去,号召民野经留商贩,千行百业。为什么要亲自去做?宣榕沉默很久,垂首长叹:“爹爹,我或许也在试着证明.....在望都,也可以相信亲缘和人呢?
宣珏失笑;“我和你娘还不够给你证明?
宣榕看他好一会儿.泪丧低头;“..不太能。
宣珏了然颔首:“那随你罢。累了随时退出休息。但有一事,绒花儿。”他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盒,是个暂时封盘的意思,斟酌片刻,道:“此间为真实。佛说轮回转世,但当下才为真。及时行乐,你还很小,不用压抑自我,成佛成圣,有时候也没甚趣味,不如溯源寻春,登山见月。他收了棋,宣榕自然也跟着停手
她捧起旁边精致的生辰贺礼,盒子里,是一尊漂亮的八面金骰,上刻佛文。宣榕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爹爹果然无所不知。不过我纠正一下,我不小了,十八,很多旧友都谈婚论嫁,成家生子了。宣珏慢悠悠道:“还小。对吧殿下?
长公主不知从何处踱步而来,她摸了摸女儿柔顺的乌发,“哎呀”一声:“是谁说想在家里待一辈子的?宣榕气恼:“娘亲!我原话不是这样的!
长公主装作苦思冥想之状:“哦你说的好像是,'家里养不起我了么,娘亲这么着急把我许出去’一这俩不是一个意思嘛,大差不差。宣榕:“......
家里一个大正经,一个小正经,一逗一个羞恼
当真有趣得紧
谢重姒轻摇团扇,笑眯眯道:“还是说绒花儿有想法了?给你筛一筛,到时候呈递上来,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微网拂起宣榕发梢,她果断摇头“没有。
谢重姒便道:“也不仅仅在望都挑嘛。”说着,她紧挨着宣榕落座,揽着女儿腻歪道:“我跟你说,当年你祖父给我挑夫婿的时候,从京到外,都有人选,比如哪家承爵拥地的世子亲王,要是看得上眼,我倒也同意让他入个赘。宣榕:“......”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
干是,宣珏轻咳了一声:“长平侯展佩?”
”.”这下换长公主沉默了,她费力回忆,好容易才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么个人,惊悚道,“你怎么还记得他?!翻旧账也不是这么翻的。多少年了,我就说记性太好并非好事,对吧绒花儿?’这一招祸水东引太妙,宣榕选择闭嘴,谨慎地点了点头。
示意她坚定站在娘亲一边,立场相同
父亲便轻笑着揭过此事:“不久前南下碰巧见了一面。殿下别多想一兄长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去前厅?'这日是宣榕十八生辰。祖父母和大伯、姑姑一家,都赶来公主府小聚相贺,并无外人,主客尽欢。宴席待到月上柳梢方才散去。只不过,素来至少会露面的太子缺
宣榕早就预料到了此事,但仍旧心里发闷。第二天闲来无事,踏步清溪,不知不觉拐到了京郊济慈堂边上有一些孩童在此玩闹,都是孤苦出身。有的刚来,骨瘦如柴,眼神胆怯,有的年长,则要健壮不少,胆量也上来,互相推操着,最终推操出一个代表,支支吾吾走到宣榕面前,道:“姐姐,你是住在这边上吗?没有看到过你。这是个八九岁的小小女孩。生得轩昂,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还有雀斑,衣服或许是他人捐赠,略大,她便把侧腰系住,裤腿也收紧,整个人透出一种旺盛蓬勃的朝气
五月的绿草茵茵,宣榕坐在青草地上,本是出神望着喧闹的远方城池,见到有孩子靠近,便微微一笑:“不是,来散散心。你要不要坐?‘说着,她往旁边让了一让。
都是草地,哪里都可以坐,但这显然是邀请之意
小女孩先是一愣,接着狂喜:“啊....我可以吗?真的?好的!!‘
宣榕问道:“你叫什么?
“我姓赵。排行老二,都叫我赵二。
她一屁股坐下来,又觉得挨得太近了点,不好意思地挪开些许,顶着不远处伙伴们羡艳的目光,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了一会儿,见宣榕很耐心地和她交谈,胆子变大,从怀里掏出一本快要翻烂的书,捧着给她,道:“这是堂里发的书,我可喜欢这本啦,就是有的字还不认识,姐姐你要的话,我送给你?女孩顿了顿:“.....不过有的页面缺失了,你别嫌弃.....
这是一本《大学》
宣榕很早就能从头背到尾
她翻过那些密密麻麻炭笔批注的页面,是古怪搞笑的读音注释,比如“孙”旁边,注音“四五”,画了一个四竖,一个五竖。宣榕边翻边问:“哪些还不懂呀?我读给你听。
小女孩眼睛一亮,指道:“这,这这,还有下一页,对,这一句....
宣榕轻轻读给她听:“物不格,则知不至。知不至,则意不诚。意不诚,则心不正。
不知不觉,一群小萝卜头大着胆子围了上来。宣榕索性将整篇文读了一遍,然后扫过或立或站的孩童们,合书微笑:“走,带你们去书坊挑书。雀跃的欢呼姜点没把宣榕淹没
唯有那个为首的赵二,在前往书坊路上,落后其余孩童些许,悄悄扯了扯宣榕的手,小声道:“姐姐,你银子够吗....要不算了,书都蛮贵的....成年人有所阅历,目光毒辣,自然能从宣榕谈吐举止,看出她身世不俗。但孩童见识浅薄,只能从宣榕着装打扮,猜测她身无长物。宣榕育深莫测地敛起笑。待到女孩有些紧张时,方才温和勾唇:“管够。
这天傍晚,宣榕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大学》回府。
走入房中,还没想好把这书搁置何处,就看到桌案显眼处摆放了一个檀木盒子。走过去打开,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红玉珊瑚,显然也是生辰贺礼,宣榕奇道:“怎么还有?谁送的?
一旁,苓彩笑眯眯解释:“太子殿下偷偷送来的。郡主是不是心情好一些啦?
宣榕怔了一怔
屋外风拂帘幕,五月夜风仍带炙热暖意,似有花香暗影,惬意安详
她“嗯”了一声。想了想,将书放入榴太匣意,再将意子摆上书架高台
她得到了两份很好的生辰礼物,
鬼谷深夜,烛光跳窜。
耶律尧再次从深眠中醒来,起身,一如既往地从房间书架上抽了一本书
世间传闻其实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就比如,鬼谷当真是建立在某朝遗骸之上。又或者说,这些通天大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该朝宫殿移挪过来,连绵雪山之下,是成群殿宇,恢弘无垠。藏书也多,琳琅满目,都是珍品孤籍
若搁在十年之前,耶律尧觉得,他会读得废寝忘食。那时他像是一棵扎根痛苦怨恨土壤的树,想长出荆棘,刺穿仇人,或者干脆报复这个尘世,拉着所有人与他一起殉葬。而现在,他翻得兴致寥寥
更像在刻意转移注意,不至于被蛊虫搅乱心绪
但到底没能沉静下来。
于是,他干脆地把书一合,扔到桌上。找到他探出的一条野道,避开大阵,轻车熟路出谷下山,一路走到山脚集市,天色已然大亮玄武定功法奇妙,但刚一开始,他不敢尝试过久
安魂草需要三载才能长成,于是,与鬼谷众人商讨之后,采用“休眠一月”、“两月”、“三月”、“半年“一年”这样间隔,依次醒来,方便根据情况及时调整
这一次,是第四次醒来,也是入谷之后的第一年。
耶律尧走进熟悉的酒肆,要了壶烈酒,不紧不慢喝着
这是阡陌交通,多路并道之处,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旅人商客,独坐在此,不用与人攀谈,也能听到数以万计的江湖传言,还有口口相诵的京中时事然后,他听到了昭平郡主,听到了昔咏,听到了......季檀
三月细雨如烟,耶律尧随手撂下喝空的酒盏,侧眸望向热闹喧哗的街道,忽然很想问她:你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需要像精明的政客,算计人心
这是她最讨厌的事情,不是吗?
耶律尧心烦意乱,回到谷中,他对着暴跳如雷的谷主,很耐心地听他骂完,商量道:“我想直接睡到两年之后,醒来直接用药,引出蛊虫。谷主嗤了一声:“你睡到一百年后都没人拦你。你到底从哪条道偷溜下去的?"
本以为这次又会被人避而不谈。
耶律尧却轻轻开口
"南角枞木后有一处古道。你若要补阵,从那边探看就好。
三年光阴,若是睡梦之中,那是弹指一挥
若是在滚过红尘,极乐之时,也不过眨眼
若是殚精竭虑之境,则会度目如年
宣榕很难说这三年快慢。但她有一书房,侧面专悬字画,她已有五月没在上面再添一作。她疲条地按住眉心,忽然问道:“今儿哪一日来着?季檀在一边轻声道:“五月十八了郡主。再有两目,是您生辰,几月之前,如约他们就想为您庆贺,我说您....“说我不喜喧闹,不必多礼?
委榴含日一袭青蓝官服,眉间含需。摇头道:“不是。我说您有事南下,需做准备,心意已至。郡主会放在心上的。姜慎,字如约,是户部左侍郎,专司赋税一块。从去年开始就想探她口风,被宣榕打太极推了回去。宣榕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又有些意料之外地微睁双眸:“唔,推得好。看来庭芝已经圆润融通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南下的?"季榴替她摩好罢。推砜向前,沉声道:“昔将军不是打了胜仗么。隧下想大常,逾过朝常旧章旧制了,群臣不尽同意,我想您可能会辛自南下传旨封常,宣榕微微一笑:“猜的不错。
除了这个目的,还有一个,今年年初,对于内阁和朝臣的一系列律法刚一推陈出新,宣榕就病了十来日。近来身体渐好,父母怕她继续劳累,半带强制地让她出门跑腿,权且当做休息是故,生辰一过,她就被“扫地出京”
官榕额有点啼等皆非但还是从容带差圣旨。领美随信向西南而土,这一梢怎么也得将近两目。行程不赶她便又带了游玩踏青的心情饱监五目山河风光沿途需经川蜀,甚至还有闲心,去顾弛墓上祭扫烧香
火焰吞噬符纸,宣榕正盯着纸页发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绒花儿。
随侍尽皆一惊,侍卫刚要防卫,被宣榕喊住。她见到来人,慢吞吞道:“温师叔?你怎么在这里。鬼谷今年阵法开口不会又在终南山脉吧?“不是。”温符还是那通身雪白的模样。他敛眸看向宣榕,印象里还尚且带点稚嫩的少女彻底脱胎换骨,出落得清冷端丽,不施粉黛,眸光清浅,眉心的红痣殷红灼灼,当真像是一尊玉观音,他端详片刻,道,“不错,长高了。宣榕失笑:“那师叔专程来堵我的?什么事儿?
温符言简意赅:“他醒了。蛊虫被引了出来,但情况不是特别好,我们制不住他。我想着,你或许可以.....宣榕微微一怔:“这么早,我以为要等到今年下旬。我可以什么?‘
温符似是不知从何描述,皱眉片刻,还是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此月,鬼谷的阵法开口处在闹市古宅。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宣榕干脆让随侍在这间宅院里入住,同温符一道走进阵法,踏着葱茏小道,越过炊烟人家,就能隐约看到远处连绵的皑皑雪山,还有巨龙一样游曳山上的高耸殿宇。十八盘龙石柱屹立天地之间,其上图腾栩栩如生,赤龙狰狞张牙,似在俯视众生
不出片刻,温符就带宣榕来到一处殿堂
殿外是终年不化的积雪,有仙鹤敛翅落地。殿里也冷,没生火炉,宣榕一身五月夏装,有点不适应,但还是抬步跟了上去忽然,她隐隐听到了锁链的声音。微微一怔,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师叔伯们,还有为首的谷主,一-一见过礼,问道:“......金师伯,什么情况?
谷主生无可恋地倚在柱上,犹豫片刻,侧身让开
于是,宣榕见到了被玄铁长链束缚的青年
殿内阴沉昏暗,高梁刻画龙凤。,居然没有斑驳剥落,而是带着尘埃遍布的半新不旧。隔着垂挂四处的白色帷幔,能看到高悬梁顶的锁链犹如游龙,垂坠下来,系住耶律尧的双腕。陡然一阵风吹过,帷幔四散起开,他循声而望,用一种冰冷而陌生的目光看了眼这边,半眯的眸中透着仿若兽类的凶狠阴鸷三年未见,青年眉目愈发深邃俊美,却也更加有种让人不敢近身的威慑
风过,帷幕再次垂落。
宣榕收回视线,再次问道:“师伯.....你们不是说好不虐待人吗?
谷主到抽一口冷气:“我可没虐待他!我他娘的前朝的水晶棺都刨出来给他静息用了,灵丹妙药没断过。他这是刚拔出蛊虫,短暂失忆了,还得再服药养病,但问题是,这混蛋谁也不认,我们近不了他身一一”......”宣榕还是不解,语气里带了点焦急,“那你们就不能用麻药吗?!
“你以为我们没给他用啊啊啊啊啊啊!”谷主崩溃道,“他对毒药抗性很大,麻药对他也没用了!!抗药啊绒花儿,有没有听过南彝毒人啊!你看看......谷主开始告状,细数耶律尧目无尊长的罪过,愤懑道:“而且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太能.....
他微妙顿住
旁边另一位师伯凉凉拆台:“我们打不过他,只好暂时把人锁起来了。这边是思过殿,轻易不启用的。几百年的例被外人破了,真出息。思过殿?宣榕呼吸一滞,再次向里看去。果然,昏暗的光线里,能隐约看到耶律尧脖颈上铁光一闪一一她不假思索地走入殿内。
身后,几位师叔伯下意识要拦,被温符叫住:“无事,让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