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落水
只一眼,我不确定江明濯有没有看到我。
我浑身都在发抖,叶风麟抚摸着我的肩膀,“这么紧张...
他松开了我,哪怕我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集中在了我和叶风麟身上。
兴奋刺耳的尖叫声将我包围。
叶风麟的举动实在太疯了,一时间,似乎没人还记得这是谢雍的生日聚会,差不多年龄的人几乎都在看向这里,议论着什么,显得兴趣盎然。我忍住心里那点不适的感觉,跟着叶风麟走出了电梯,我知道我越是表现的不自然,越容易引起江明濯他们的注意力,我只要让自己看起来非叶风麟不可就好。看得出来,叶风麟很受欢迎。
他是学校里响当当的冰球队王牌球员,父亲又赫赫有名,高大帅气,成绩出色,身材好,品味潮,平日里对任何人都很友好大方,人气无话可说。走到哪里,叶风麟似乎都能闲聊两句,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也承载着十足的笑意,令人不由得会产生好感。叶风麟找了吧台旁的位置坐下,拿了杯柠檬气泡水,很快,他身边围过来了一些人。
“叶子,你还真是拼啊,伤还没好你就敢跑出来啊。”
“毕竟是雍哥的生日,我当然得给他面子。”叶风麟咬着吸管,“雍哥呢。”
“还没来。”那人耸了耸肩,他又压低声音,慢吞吞的看向我,又问道:“知恩等会儿来,你打算怎么办?”叶风麟微微掀起眼皮,不着痕迹地扫了我一眼,他可能也在犹豫等会儿碰到喜欢的女孩该怎么办,我很识趣的拿起包,像是要去补妆似的,从他身边离开。整个pub位于大厦顶楼,一层装修高调奢华,还有个巨大的泳池,二层则是个漂亮的玻璃露台,地势高,空气极好,抬眼望去,是繁华美丽的夜景,旁边有装饰性壁炉,保证了屋顶的保暖效果。
就算在pub喝多了,也可以直接坐电梯去楼下的酒店休息。
今天这场派对,吧台提供了不少有趣的饮品,甚至还有莫言托果冻杯和各种水果风味的冰冻玛格丽。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年龄都和我差不多,但几乎人人都身穿着奢侈品,衣着光鲜,打扮时尚,即便长相一般,也因为衣饰和气质的加成,显得自信,张扬。他们三三两两站着,拿着酒杯互相寒暄,应酬。
一身黑西装黑西裤的服务生穿的宛如007特工似的穿梭其中。
余序真的受邀参加这个派对了吗?
我忽然有点迷茫,我知道这样的派对和余序的人生简直格格不入。
我们参加过最盛大的生日party,也不过是余序某个学姐邀请我们去家里,参加家庭聚餐。铺着红白色餐布的桌面上摆满了手作的蓝莓派,鲜嫩的炸鸡排和鲜榨柠檬水,大家快乐的聊天,跳舞。“....”我从一旁的桌上拿了杯玫瑰荔枝冷饮
我能感觉到,很多人都会看向我。那些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打量,好奇,评....佛我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没有任何呼吸的权利。我也收到了十几张房卡,和邀约。
隐晦的,直白的,都有,只不过我拒绝的很直白,这些人也不是非我不可。
他们这个阶级,想要个主动的,会讨好他们的漂亮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很多人见我没意思,以为我专心为叶风麟而来,自然也就放弃了。
“你和叶风麟是什么关系啊,第一次来?我看你好像很紧张,都不怎么说话,也不喝酒。”我听到头顶传来搭讪的嗓音,忍不住抬起头。一看就是个跟叶风麟差不多的富家少爷,一身潮牌,五官说不上很帅,不过有股散漫感,说话慢悠悠的。我不认识他,不说话。
他在我这里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依旧不肯放弃,笑了下,“叶子喜欢的是林知恩,跟你玩玩而已。我比叶子还要大方,你要不要考虑我?”我听得实在有些烦了,还没等我起身离开,男人却跟卡了壳似的,变得结结巴巴,“明、明濯。”“那边太吵了,我来这边坐会儿,昨晚没睡好。”这声音,不轻不重,调性低沉,很温和,也很好听。他在床尚的时候,嗓调慵懒,又欲又攻,辨识度比现在还要高。就算他说一通废话,也有的是人耐心听,当然,这也跟江明濯家世显赫离不开关系。
我轻轻抬眼。江明濯神色从容,眼里甚至带笑。
他整个人修长而挺拔,穿的十分随意,简单的衬衫,裹在黑西裤里的双腿又长又直,压根遮不住浑然天成的矜贵和从容,愣是将对面的男人衬成了街边随处可见的路人。原本搭讪我的男人在他面前,周遭气场瞬间乖顺,“是吗,那你先坐会儿,谢雍来了我再来叫你过去。”“嗯,去吧。”江明濯说,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五官生的和蒋棹有七--八分像,锐利,凌厉,英俊。
但江明濯笑起来还挺温和的,这样看起来神情就显得温和真挚,将眼底的暗色和冷酷掩饰的很好,让人压根分不清他在想什么。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江明濯身上熟悉的氛围让我想要尖叫,我甚至想掉头就跑。但这么愚蠢的举动只会让我自己暴露,我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不认得我,也早就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不用这么害怕,他在我身旁坐下,忽然,江明濯向我伸出手。
修长而分明的手指,性感的手腕,衬衫下露出一截黑色的腕表。
我的心重重地一跳。
他察觉到了?还是想起来了?
呼吸仿佛停滞了一瞬,但又很快难以控制的加速跳动起来。
我明知道江明濯正在打量我,我想要气息慢一点,再慢一点,却根本做不到,呼吸愈发的急促。
“你是叶风麟的朋友?”他拿过我杯子旁那杯被人冷落的冰可乐,用吸管晃着杯子内的冰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紧绷着的心,忽然一空,高速坠落。我连忙点头,害怕被他看出端倪,江明濯不说话了。
又有人朝这边走来了。余光里,我看到江明濯好像笑了一下。
头顶的光不算多么的亮,但也能看出来人的轮廓,高大而挺拔。
一双打磨哑光的黑色手工皮鞋。
这非但没有缓解我的紧张,反而让我更加的害怕,我从胸口到手脚都麻得厉害,尤其是对方越靠近,我就越觉得有种浑身发热的灼烫感,我甚至下意识地想跪下来,求他们今天放过我,不要一起。
“哥,你来晚了。”江明濯戏谑挑眉,唇边笑容加深。
我想让呼吸慢一点的,可我做不到,只能抬起眼看着蒋棹走到江明濯的面前,他单手插兜,一身黑色,气场凌厉强势,眼神带着强势,侵略,和高高在上,矜贵劲头十足。蒋棹声音很优雅,像是那种昂贵的提琴,低沉,冷淡,格外好听,“反正谢雍还没来,急什么。”“林知恩呢。”
蒋棹没回答江明濯的问题,而是微眯着眼打量着我,视线凌厉的过分。
江明濯解释了一句,“叶风麟今晚带来的女伴。”
蒋棹挑眉,我在他们兄弟俩的打量中,挺直发虚的身子,尽量不让他们看出端倪。
那杯荔枝气泡酒几乎被我喝光了,我拿小勺把荔枝舀上来,轻轻咬了一口,荔枝很甜,混合着淡淡的酒味儿,我不敢咬唇,只能咬着勺子,那颗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不知所措。蒋棹在对面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英俊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中,强势逼人的双眸仿佛一只蛰伏着的猛兽。身旁的江明濯嘴角带着很淡的笑意,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失去微笑的修饰,他会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像是阴暗中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他们压根不认识我,可是细密的,让我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还是让我差点哭出来了。
我想哭,又很紧张,忍了很久,端起气泡酒一饮而尽,却又被呛到,开始猛烈地咳嗽。
蒋棹和江明濯对视了眼,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朝我伸出手。
..."不要!我把手往回躲,杯子没被握住,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玻璃杯的碎片四散砸落,而杯子里那黏腻的酒水,则是溅到了对面蒋棹纤尘不染的鞋子上。怎么会这.....发现周围的人都朝我看了过来,觉得尴尬极了。
我连忙起身,对着蒋棹鞠了一躬道歉,好在服务生很快就出来收拾残局,我借着这个机会,从兄弟俩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跑了出来,我沿着阶梯,来到二楼的露台。相较于一楼,这里也有些人,但安静了许多,我的心脏跳动的厉害,即便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来,依旧在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我低下头,丝绸发圈不知何时滑落,长发全部落下,在身后小幅度摇晃着。我把发圈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在二楼休息了会,刚才那杯气泡酒度数不高,但我总觉得嘴里弥漫着很重的酒气,打算去楼下的洗手间,用点漱口水。走廊里,各式各样的绿植在两边摆放,尽头的洗手间是黑金色的装饰,空间特别大。暗金色的复古镜子镶嵌在墙面上,大理石台面上还摆放着香薰蜡烛,我几乎听不到派对的热闹声。拧开漱口水的瓶子,倒了些,我俯身吐掉。感应式的水笼头,温热的水流缓缓地流空气里,好像能听到某种隐晦而细碎的动静声。
我缓缓地抬起脸,流水声没一会儿随之停止,那声音仿佛在隔壁的男士洗手间,一股吞--咽的声响。“...."不会吧,有人在隔壁??
我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攥紧,想要马上离开。头顶上的吊灯忽明忽暗的,仅仅只是几秒,黑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到来了,甚至连脚下的灯带都不再发出光亮,我整个人被黑暗笼置,包围。我能听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但那并不是高跟鞋落在地板的声0....恐惧和紧张后知后觉席卷而至。隔壁的男人和女人也仿佛约定好了大叫出声,让我更加无法判断刚才进入洗手间的人到底在哪里。得赶紧出去。我冷静下来,把台面的东西收回到包里,我凭借着记忆朝着门的方向离开,压不住喉咙里的颤意。当手掌触碰到门的时候,我松了口气,但我尝试着往外推,门却丝毫不动!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心跳如雷,天旋地转,有人从身后一把抓住我的腰,男人的力气很大,我不知道是谁趁着这样的机会想要强破我,拼命的挣扎,可我本就说不出话,发出的动静声,也全部都被隔壁大叫着的女人淹没了。不要,不.....一片黑暗里,我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向我搭讪,又被我拒绝过的男人,我挣脱出一只手,狠狠地往男人脸上扇了一巴掌。洗手间的灯光又过了几分钟,慢慢地,全部都亮了。
是那个向我搭讪过的,打扮的很潮的富家少爷。
他蹭了下脸,不屑地啧了声,脸色阴沉的可怕,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他恶狠狠地笑了,“别以为跟着叶风麟我就不敢碰你。”
碰!
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力道十分大,男人吓了一跳,
蒋棹从门外走进来,脸上的表情淡漠高傲,带着让人极为恐惧的压迫感,居高临下的看着瑟瑟发抖的我,又看向那个男人,冷笑了声,“你也就这点本事。“蒋哥,我....男人还来不及开口,蒋棹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墙上顶。
蒋棹力气大的吓人,我甚至觉得他几乎要把那人的喉咙捏碎,对方的脸从红变紫,眼看着喘不过气,蒋棹冷着脸,松开手,男人刚落到地上,他抬起脚,在对方脸上狠狠地碾了碾,男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当我死了,嗯?敢当着我的面做这种事。”蒋棹音调蕴起不易察觉的冰冷,漆黑的瞳孔里戾气十足。男人脸上都是血,他知道蒋棹生气,只能跪在地上求他,“哥,我错了,蒋哥....蒋少爷,我真的错了.........蒋棹嫌脏,踢开他,那男人害怕的双手不住颤抖,抱着自己的头,姿态狼狈,瑟瑟发抖。
我咬着唇,害怕的厉害....我忙过去抱着蒋棹的胳膊,冲他摇头。
他淡淡看过来,我的手腕肿了。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叫做徐亚的少年做的。
蒋棹浓眉敛起,看着地上的男人,阴沉着开口:....你死定了。”
我想起曾经学校里只是帮我拿掉头上叶子,就被打的双手血肉模糊,最后转学的学长。
忽然,我开始颤抖。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看到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