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一
眼看着就此功亏一篑,花九戎怒火中烧。
她紫色袖袍一挥,紫色鳞片犹如密密麻
麻的雨点一般,朝晚云灼飞来。
晚云灼不但不退,反而脚尖一点,朝花九戎飞去。
花九戎大惊,立刻后退,大声下令:“抓住她!”
话音刚落,她身后出现好几排披坚执锐的鲛人。他们面容狰狞,手持长矛,如同浪潮一般,朝晚云灼杀来晚云灼并不与他们纠缠,一边敷衍应战的同时,
一边扫视四周。
终于,在寝殿的东南角处,她看见一个手掌大的红木漆盒子
盒盖打开,有一缕白色的气体,宛如仙雾一般,萦绕在盒子周围。
那是花九戎施展搜魂术剩下的、她母亲的一缕魂魄
晚云灼毫不犹豫,身形敏捷地扑向那边,伸手去拿盒子。
花九戎看在眼里,阴森一笑。
晚云灼的手刚刚触摸到盒子,那盒子突然炸开!
无数个细小的木屑化作尖嘴小鱼,刺向晚云灼。
晚云灼早有预料,及时催动灵力护体,将它们隔绝开来。
但没想到的是,这盒子居然是用浊气炼出来的。
有一部分轻松地穿过晚云灼的灵力罩子
这些尖嘴小鱼,
十几只小鱼擦过她的脸颊,留下几道细小的血痕。
她一把捧住母亲的最后那缕魂魄,低低叫了声:“阿....
晚云灼没心思理会这些并不致命的小鱼。
那团一直很安静的白色气体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快速膨胀,变大,变成一个女子模样。
这缕魂魄受搜魂术的影响太大,已十分残缺,化出的五官样貌甚是模糊,看不分明。
但晚云灼几乎是立刻就感知到了,这就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
她想将母亲这缕残魂带走,然后找法子将她送入轮回。
母亲冲她笑了,然后张开双臂。
晚云灼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拥抱,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
她看着母亲越来越近的怀抱,发现原本刺向她的小鱼们停滞下来,被母亲隔绝在外面。
晚云灼眨了眨眼,
一丝酸涩从心里升起。
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她持枪挡在别人前面。
不曾有人这般保护过她。
“阿娘.....""
晚云灼有些恍惚,以至于明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好像刻意忽略了。
假花太过于绚烂,以至于总有人小心翼翼地期望它是真的。
就在她俩快要抱上的那瞬间,晚云灼脑子里的弦绷紧了。
她看见,母亲原本柔和模糊的五官急速消失、旋转,然后变成一个未化形的鲛人模样。
眼睛狭长,鼻子上翘,长而尖锐的獠牙从薄薄的嘴唇里露出来,超过尖尖的下巴,甚是可怖。
晚云灼一直充满期待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少见的难过情绪。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被用于搜魂术这种邪术的魂魄,走然是沾染了浊气的;再加上花九戎这种机关算尽的性格,怎么会不在上面施展一点小她自己身经百战,怎么可能在预料到危险的情况下,容忍自己毫无防备地涉险?
她张开的掌心里,早就有一团灵气凝聚成形。
“母亲”就会彻底消亡了。
只要她抬手,对准眼前的这个“母亲”,
就在她怔忡的刹那,“母亲”的五官扭曲了一下,然后发出
凄厉的惨叫声。
“母亲”的脖子上,突然多出一只戴着黑色蛟皮手套的大手。
那大手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合拢。
仅一眨眼的功夫,“母亲”的魂魄化为尘埃,彻底消亡了。
晚云灼的手臂还张着。
她仰头,看向墨无疾。
墨无疾面容冷酷,右手荡出一波海浪,逼退涌上来的鲛人士兵。
带着她,冲破屋顶,离开了这座寝殿。
一把搂住她的腰。
墨无疾速度太快,花九戎只看见一团黑色的巨影掠过,然后晚云灼就消失了。
她愤怒地一挥袖,震怒的声音响彻整个羲和海:
“打开护海大阵!封锁羲和海!
“去我族海墓,上秦先祖上神,祭请鲛魂军!”
“不死之身又如何?!孤要以她之魂,祭我鲛人先神!她永世不得超生,而佑我族兴盛!”
***
墨无疾带着晚云灼,来到海底一个大裂块之处。
两面峭壁夹在一起,留出了一道一线天。
他们便在停留在这一线天之间的崖壁上。
她抵着他的胸膛,一动也不动,一直很安静。
墨无疾垂眸,看向怀里的晚云灼。
墨无疾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着晚云灼这似乎有些难过的小脑袋,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毕竟是捏碎了她“母亲”的魂魄,于是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歉:“方才.....”晚云灼抬起头,撩了一下头发,甚至冲他弯了一下嘴角:“没事,多谢。
看起来,没有半点难过的样子。
但额间云纹一直在跳跃。
墨无疾犹豫了一下,还是任凭她离开了他的怀抱。
“晚姐姐,护海大阵是什么?”
金蛟绕在晚云灼的胳膊上,好奇地歪了歪头。
晚云灼感觉脸上有些隐隐刺痛,伸手随意摸了两把,回答金蛟:“护海大阵,顾名思义,是保护羲和海的御敌大阵。大阵开启后,外人便无法进来了。也就是说,她即便是有援手,也无法从外面进入羲和海来帮
墨无疾双手抱臂,靠着身后峭壁,目光扫过晚云灼脸上的细小伤口。
但只是将抱臂的双手换了一下位置。
他眸光微动,似乎想做什么。
金蛟一脸失望:“哦,这样的话,我们的人也进不来了。”
黑蛟则冷哼一声:
“有尊上在此,那些废物来不来有何分别?”
金蛇点头:
"倒也是。
接着又问晚云灼:“那鲛魂军又是什么?”
晚云灼顿了一下,组织措辞。
万魂军这个东西,说来复杂,一两句解释不清。
墨无疾突然冷嗤一声,讥讽道:“简单来说,就是发现自己打不过了,哭着去找飞升成神的老祖宗告状,求他们帮忙。”金蛟瞪大眼:“已成神的老祖宗,岂不是十分厉害?晚姐姐,你能打过吗?需不需要..........尊上帮忙?”这畜生,舔着脸搬出自己的主人去借花献佛卖人情,问过他吗?
墨无疾一掀眼帘
但他并未出声反驳
“不用。”晚云灼声音散淡,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听上去,似乎情绪十分稳定。
墨无疾扫了一眼她眉间。
云纹仍在,而且颜色更鲜艳了。
“知道你厉害,”墨无疾突然开口,懒散道,“但没必要。”
晚云灼抬眸看他。
墨无疾微微转了转脖子,漫不经心道:“反正本座闲着也是闲着,刚好也很久没活动手脚了,不如分点人给本座玩玩?”晚云灼想了想,没有拒绝
有人帮忙,自然是更好。
“劳驾,把玉有寄抢过来,保护好。”她认真地拜托墨无疾。
就这?
墨无疾露出嫌弃的神色。
顿了顿,到底还是答应了:“行。”
“多谢,那我走了。”晚云灼拍了拍金蛟的脑袋。
缠在她手臂上的金蛟,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等等。”墨无疾突然出声。
晚云灼看向他。
“过来。”墨无疾抱着手臂,依靠在石壁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
晚云灼走过去。
刚刚走到离墨无疾一步之遥的地方,还没停下来,墨无疾就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紧紧卡主她的下巴,往自己那边一带。墨无疾的手掌很大,且戴着黑色蛟皮手套,卡在晚云灼白皙而巴掌大的小脸下方,对比十分鲜明。他的动作看似粗暴,但实则很有分寸,晚云灼并没有被他捏痛,但是觉得他莫名其妙,于是问他要干什么。可还没开口,她突然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晚云灼用余光一瞥,看见墨无疾另外一只手在施法。
原来是在给她治疗脸上的细小伤口。
他居然还会用灵力,还会治疗术。
晚云灼看向墨无疾。
一缕天光穿透海水,刚好落入他们所在的这道一线天,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眉头微蹙,眼神如鹰集般锐利,仿佛要透过她的脸看穿隐藏在皮肤下的每一寸细小的伤口。他的薄唇紧抿,脸颊微微收紧,显得异常专注。这般专注严肃的神色,好像她是受了什么致命重伤一样。
晚云灼不自然地动了动,感觉十分别扭。
对她来说,这种过几天就愈合的伤口,根本算不上她眼中的伤口,所以从来不处理。
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治疗上。
“其实这个不疼的,没必...”
晚云灼刚一开口,就被墨无疾打断,“别动。”
墨无疾微微眯了眯眼,视线在晚云灼的伤口上扫了几个来回,确定已经完全愈合了,这才把她放开。然后,以一种嫌弃的语气,懒懒散散道:“看着碍眼。
晚云灼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以为墨无疾是洁癖太过严重,连她脸上的血迹都看不得。
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墨无疾又叫她。
晚云灼回头。
墨无疾问她:“你不需要武器?”
这一次要面对的,可不像上一次那样轻松。
晚云灼点头:“需要。”
墨无疾一脚将双头蛟踹向晚云灼:“这玩意儿可以化成长/枪,凑合能用。”
金蛟一脸兴奋,露出尖锐的獠牙:“晚姐姐我可以!”
黑蛟沉默闭眼。不,他不想被这个坏女人摸。
晚云灼笑了,轻声婉拒:“多谢,不必了。”
然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眸色变得冰凉:
"等会就有了。”
面对金蛟疑惑的目光,她没有多解释,足尖一点,身段轻盈若游鱼,裹挟着暴涨的灵气,往鲛人的老巢一一鲛神殿一一飞去。***
鲛神殿,位于羲和海的正中央。
在鲛神宫的主大殿,有一尊神像。
一道天光殿外洒进来,刚好洒在这尊神像上
她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杏眼低垂,目光柔和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
一抹浅笑在唇边若隐若现
,既不失庄重又充满了温柔;下巴线条柔和,颈项修长。头发如
她的脚尖轻轻踮起,踩在一个巨大的底座中间。那底座整体呈圆形,上面盖着八片纯白色的贝壳。整个雕像看起来,仿佛真的有生机一般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手中高举的一根长枪。
通神漆黑的杆体上雕着金色祥云纹,矛尖泛着锐利的银光,威压十足,一看便知是神兵利器。
若是能细看其枪尖,还能看见其上写了两个小小的字一一破军。
这位鲛人先祖,名唤花银烛,是第一个飞升成神的鲛皇
飞升后,鲛人便在她飞升的地方,修建了鲛神言,再逐渐扩张成了鲛人的皇言。
千百年来,鲛人的祭祀祈福、国事商议,皆在此进行。
可以说,鲛神殿,是鲛人最为神圣的地方。
花九戎穿着一身肃穆的紫袍,带着花辞镜、花紫陌、赫连月,迈着庄重的步伐,走进鲛神殿。
在距离花银烛的神像还有三尺距离时,他们停下脚步,由花九戎牵头,所有人伏跪在地,口中吟诵鲛人古老的祭文少顷,花九戎站起身,目光幽深,看向神像下方的供台。
长长的供台上,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香火长明灯。
在她身后,花辞镜微微垂首,一脸漠然,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
花紫陌垂着那只被晚云灼废掉的右手,头深深地垂下,被鲛神殿里肃穆的氛围所震慑,眼神不敢乱瞟。赫连月虽然也垂着头,但不同于二位皇子,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满脸都是压不住的窃喜。
以前,祭祀这位鲛人先祖之时,只有皇嗣才可以进入主大殿,其余人都在外殿跪候,不得瞻仰其塑像。但这一次,花九戎竟把他也带了进来;由此可见,他在花九戎心目中的地位上升了不少。
“赫连将军。”
赫连月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听见花九戎唤她。
他赶紧上前,在花九戎身后站定,然后撩袍跪下,低眉垂眼道:“陛下。”
花九戎的声音异常温柔:“赫连将军,你这么些年忠心耿耿、劳苦功高,是我族当之无愧的大将军。赫连月忙躬身行礼,神色十分得意,言辞激动:
“陛下言重了,为了族人,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神经大条,完全没听出花九戎语气中藏着的阴毒。
“过来拜一拜先祖吧。她见到你,定然欢喜。”花九戎轻声道。
赫连月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双膝移动向前,来到花九戎身边,满脸虔诚地行叩拜大礼
砰-
赫连月刚一拜完,鲛神像突然往上移动,发出一阵巨响,吓了他一跳。
这声响回荡在鲛神殿中,余音悠长,听得赫连月的心尖一颤。
他稍稍抬头,偷偷地瞥了一眼鲛神像,刚好对上她的瞳孔,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明明是用千年珍珠雕琢出来的柔和眼神,却总有一丝阴戾的意味。叫人看了之后莫名心悸。
鲛神像稳定了之后,声响也随时消失。
紧接着,底座上的八个贝壳,犹如花瓣一般,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底池。
那池子里,竟燃烧着熊熊大火!
赫连月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感觉背脊一阵阵发凉。
这是什么诡异的火?竟然可以在海水中燃烧起来?
他似乎,甚至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发现是花九戎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脖子一紧,喉咙被勒住了。
....陛下?"
赫连月在茫然的同时,突然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恐惧。
“先祖很是喜欢你呢,去伺候吧。”
花九戎的声音宛若毒蛇一般,蜿蜒爬上赫连月的心口。
赫连月感觉身体一轻,然后被迫朝着那火池飞去。
只余下赫连月凄厉的惨叫声。
大火如同猛兽的巨舌,很快将他卷入并吞噬。
花辞镜注视着火池,一脸若有所思。
花紫陌则没什么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花九戎冷冷看着赫连月逐渐消失的身影,冷笑道:“废物一个。同为将军,次次都被晚云灼压一头!用你来祭祀先祖都是高看了你。”池,叫她肉身腐烂,魂魄纵不灭也只能永囚鲛神殿!
说罢,她带着花辞镜和花紫陌一道跪下,行了九个叩拜大礼,双手交叩放在胸前,收了阴戾神色,一脸虔诚地喃喃道:“先祖神女在上,如今有一人名唤晚云灼,乃人皇之女。此女为我族掣肘,若她在,我族便一日不兴。可她身怀神格,我等皆非对手,还望先祖垂怜,请出鲛魂军,擒拿此女,投入炼魂她说完之后,又是一通叩拜,直到额头上都磨出了鲜血。
一滴看似圣洁怜悯的眼泪从瞳孔中滑落,逐渐变成一颗莹润的珍珠,直直坠入火池中。
很快,那塑像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
有如水入油锅一般,那珍珠落入池后,火势猛涨,高高上蹿,将整个塑像都包裹在火焰中!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缓步从火中走出来。
居然是方才死去的赫连月。
只不过,他此刻眼睛细长,鼻孔朝天,獠牙外露,赤裸的上身布满了鲛人古老的咒纹,下身是粗壮的鱼尾。整个人看起来,是鲛人未化形的初生模样。
花紫陌惊呆了。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死而复生”的赫连月,但不敢问花九戎,于是小声问旁边的花辞镜:“大哥,这这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复活了啊?!”花辞镜没有看他,眼皮盖住眸中厌烦的神色,淡淡回答:“没有复活。只是先祖神女同意了陛下的奏请,召出了鲛魂军。”花紫陌松了一口气,但仍旧冷汗涔涔。
他听母亲说过鲛魂军的事
鲛人死后,灵魂应当归于海墓,方可入轮回。
但是,鲛人力量太弱,为了自保,皇族会暗中将一些鲛人尸体转移到其他地方,并进行处理,从而囚禁他们的魂魄,有需要时,再将他们召出战斗。强行剥夺他人入轮回的资格,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鲛人不会大肆声张;故而,他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个处理法。眼下才知道,原来,这些魂魄一直被囚禁在先祖神像脚下的贝壳底座中。
难怪,闲杂人等不可进入鲛神主大殿。
只是.......
花紫陌感到疑惑。
为什么已经飞升道上界成神的先祖,还能插手下界的事?
就在他漫无边际的思索之际,源源不断的鲛人魂魄从火池中走出来,多达数千个。
如此多的人,脚步重重踩到地上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果然是魂魄
他们面色木然,手持长矛,悄无声息地穿过花九戎仨人,在赫连月的带领下,离开鲛神殿,四散开来,去搜寻晚云灼了。花九戎抬起涂了蔻丹的手,去擦额头嗑出来的血迹,嘴角浮出一丝胸有成竹的冷笑。
下界三族中,他们鲛人虽然力量最弱,但他们有飞升成神的先祖;而人族却没有。
她要亲手将晚云灼扔进这火池,看神火一点点吞噬其肉身,并将她的魂魄禁锢在此,让她亲眼看着人族是怎么被鲛人踩在脚底下的!晚云灼再强,有什么用,如何同上界神抗衡呢?
花九戎满面红光,望着先祖的塑像,神情狠毒。
突然,她听见花紫陌“哎哟”惨叫了一声。
她心一紧,立刻回头。
花紫陌抱着自己的头,一脸茫然又愤怒:“谁踩我头!”
花九戎嫌恶皱眉:“大惊.....
紧接着,花紫陌脸色一变,仅剩的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来,指着先祖神像,声音发颤:“母亲你你你看.....花九戎砖头一看,脸色登时惨白。
她那最敬仰、对着磕破了头的神
肩膀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而这人,竟然是晚云灼!
花九戎面色沉沉。她开启护海大阵封锁羲和海,第一次通过人祭请来鲛魂军,就是要让晚云灼无路可退,好瓮中捉鳖抓来鲛神殿扔入火池中!可谁曾想,就在鲛魂军满海搜人时,晚云灼竟然两手空空、独自来了此处
而且还如此亵渎他们的神像!
晚云灼静静凝视花九戎:“陛下,该把我的破军还给我了。”
花九戎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料到,晚云灼眼下还有心思提及什么破军枪。
恶毒冷笑一声
“早就烧没了,放心,你以后也用不上。
“行,”晚云灼点点头:“那我自取了。”
自取?
花九戎看着晚云灼将手伸向神像手中的长/枪,脸色白了一白,这才意识到,晚云灼竟然想要拿他们先祖的武器她看清晚云灼的来意后,嗤笑一声,反倒冷静下来。
简直狂妄自大、可笑至极!这枪乃他们先祖的神器,其有灵智会认主,岂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拿走的?晚云灼如今只身前来,又没有武器傍身,她、花辞镜、花紫陌再加上殿外的鲛人士兵,完全可以拖着晚云灼,直到再将离开此地的鲛魂军召回来花九戎收回注意力,拢在袖中的手捏诀,开始召回鲛魂军。
可她刚把手势比划出来,整个主殿突然猛烈一晃荡,海水震荡起来,差点将她推走。
她视线一抬,瞳孔骤然放大,脸色惨白,退了几步。
晚云灼竟然握住了神像手中的破军枪,正在一点一点地将其拔出来!
花九戎大怒,要召回鲛魂军的手势被迫打断。她双手一挥,袖中钻出紫色冰针,朝晚云灼飞去。
“此乃我先祖武器,怎容你随意玷污!”
晚云灼淡漠地笑了笑。
她踩在神像的肩上,澎湃的灵力将她的头发和衣衫吹得翩然纷飞,宛若仙人。
在她灌入的磅礴灵力的威压之下,神像手中的破军枪放弃了抵抗,被她轻轻松松抽了出去。
“它心甘情愿跟了我,何来玷污一说呢?
晚云灼顺手一挥,用破军枪挡了一下花九戎的冰针。
冰针一歪,直直插入到神像上。
“陛下,你对你的先祖如此不敬,才叫玷污吧?”
花九戎见破军枪到底还是被晚云灼拿走,而自己的
童地破坏了神像,气得五官扭曲,面容惨白!
她投鼠忌器,不敢再对晚云灼有任何动作。
花九戎望着高高在上的晚云灼
脑子快速运转。
眼下,晚云灼已经拿到了破军枪,威力大增;她三人和殿外的士兵加起来,也无法拖住晚云灼等到鲛魂军回来。只能另做打算。
同一时刻,晚云灼拿着真正的破军枪,居高临下地望着花九戎。
心里也在快速筹谋。
今天这场仗,她有足够的优势。
她不急着赢。
她要等花九戎一张一张地亮出自己的底牌,然后死在退无可退的绝望中。
花九戎突然一个快速转身,伸手狠狠一抓。
花辞镜显然提前料到了花九戎想做什么。
在她转身之前,花辞镜就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与花紫陌拉开距离。
这样一来,花九戎在伸手可接触的范围内,只能抓住花紫陌。
花紫陌一愣,不明白花九戎抓他做什么:“母亲,这是怎么.....
紧接着,他发现花九戎正把自己推向神像下方的火池!
他陡然反应过来,花九戎这是要拿他来继续祭神、请出新的鲛魂军!
“母亲!不要!不要啊!”花紫陌仓惶大叫,涕泗横流,使劲挣扎,吓得下半身都湿了,
“让我大哥去!让花辞镜去!他身子那么弱他有什么用!母亲......!
花九戎根本不理会,毫不手软地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把扔入了神火熊熊的火池。
晚云灼垂眸,嘴唇微微一扯,寒意十足的眼眸里露出鄙夷。
果不其然,虎毒不食子。
可花九戎此人,阴毒狠辣,不择手段。
纵使再爱自己的儿子,死到临头前也一定会把他们先推出去。
花九戎一边防备还停留在神像上的晚云灼,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火池的动静。
吞噬掉花紫陌的火池很快就给出了反馈。
一波接一波的鲛魂安静地从大火中走出,走到花九戎的背后,满脸肃穆,齐齐抬头,用渗人阴森的目光,仰望着晚云灼。花九戎登时有了十足的底气。
她癫狂大笑,指着晚云灼,声音凄厉而愤怒:“将她投入神火!为我儿复仇!”
鲛魂们举起长矛,鲛尾摆动,无声地向晚云灼游去。
晚云灼面无惧色,稳稳地踩着神像,用破军枪一波又一波地荡出灵力。
那磅礴的灵力裹挟着海水,形成排山倒海之势,让鲛魂们无法靠近。
花九戎见状,倒也不着急,四肢都舒展了下来,全身不再紧绷。
只阴森森地冷笑道:“这神火里,可有千百年来储备的无数个魂魄,孤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晚云灼也笑了,在抵挡鲛魂的同时,仍有余力回应花九戎:“说的不错。”
花九戎见晚云灼如此坦然,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晚云灼继续道:“我建议,你可以把周围的灵力都锁住,这样一来,我也很快没有灵力可用了。
花九戎尽力维持着面上表情。
拢在袖中的五指已经用力握紧,鲜红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抠出血来。
晚云灼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可为何,晚云灼如此淡定?
看起来似乎早有准备。
可晚云灼还能做什么呢?
她克制住因为未知的恐惧而发抖的身体,望向晚云灼。
晚云灼全力荡开一波磅礴的灵力,将所有鲛魂都逼至主殿边缘后,突然停下,不再追击。
并将破军枪高高抛出。
要时间,主殿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时落针可闻。
他们抬起头,视线下意识地随着破军枪移动。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花九戎突然明白晚云灼要做什么了。
不可能有人敢....."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喃喃道:
“你......怎么敢......不
暴涨的灵力吹动晚云灼绯曛色的衣衫,整个人宛若金乌西坠时最浓烈的那朵云霞。
她清冷的杏眸中,满是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冷意。
她脸颊一绷紧,抬脚重重一踩神像的头,借力上飞。
高举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向下落的破军枪。
然后,全身蓄力,调动体内和周边所有灵气,双手紧握破军枪,狠狠下刺!
破军枪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破开神像的头!
一路势如破竹地往下,直接贯穿了整个神像!
砰-哗--
神像静止了一息后,缓缓离开,然后无可挽回地一分为二,重重地倒向两边。
就这样,晚云灼用鲛人神像的破军枪,摧毁了鲛人神像。
而那些被鲛人神像召唤出来的鲛魂们,随着鲛人神像的坍塌,纷纷收了兵器,成群结队地回到火池里。丝毫不理会苦苦挽留他们的花九戎。
花九戎披头散发,头上高高竖起的紫金王冠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下来,跟着神像一道,碎得四分五裂。“你.....你......"""
花九戎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晚云灼,双目通红,神情癫狂,似喜似悲。
“你一介下界贱民,怎....怎么敢诛杀神像!你会有报应的!我鲛人先神会来杀了你!哈哈哈哈!””身怀神格又如何?又不是真的神!
上界的真神,难道杀不死她?
“你这么喜欢称呼自己为贱民,我不拦你。但我不是。
晚云灼拿着破军枪,悬停在神像原本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花九戎。
她眼眸下垂,神情淡漠
“哪位神想来杀我,我奉陪。”
“但现在”
晚云灼缓缓下降,落在主殿地面上,凝视花九戎。
“先算我们之间的账。
花九戎瞪大眼,全身发颤
她看见,晚云灼的面容依旧平静,似乎给了她一种晚云灼还能心一软从而饶过她的错觉。
可是一
她绝望地看见,晚云灼额间那枚云纹,在疯狂跳动!
从那抹艳丽到极致的绯曛色里,花九戎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花九戎转身,试图逃跑。
可她看见,自己的亲生大儿子,花辞镜竟然先
也一步离开大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只留下一双带着浓烈讽刺意味的眼睛,无情地一闪而过。
她转过身,看见晚云灼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晚云灼晃了晃手中的破军枪,咬字清晰,一字一句。
“毁了我的破军,就用你们祖先的来还。
花九戎抖着身子后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摔倒在地。
她挣扎着仓惶爬起来,颤抖道:“你等着,你毁了我们先祖的神像,她定杀了你!”
嗤一
花九戎话音刚落,就眼睁睁地看着晚云灼的破军枪利落地贯穿她的胸膛。
她张大嘴,眼睛瞪圆,仿佛死鱼一般。
“毁了神像,确实抱歉。”
晚云灼冷淡道。
她单手举起破军枪,花九戎的身体也跟着往上升。
晚云灼走到火池边,移动破军枪,将花九戎放在仍旧炙热的神火上
“那就把你祭祀了,给你们先祖陪个罪?她定然欢喜。
"不-!"
花九戎感受到炽热的火苗在放肆舔舐她的双脚,绝望大叫。
晚云灼用另一只手,推了一把破军枪的杆尾。
花九戎直直落入神火中,一转眼便被无情吞噬。
晚云灼安静地看着翻滚的神火。
跳跃的火光照亮她白皙的脸庞。
即便是正在进行屠杀,她的面容上也没有任何狂暴的表情。
就像是正在降罪的天神。
平静,怜悯,淡漠,无情
片刻后,火势小了一些。
浮现出花九戎的魂魄。
晚云灼冲她淡淡一笑。
"来,继续算账。"
“我母亲魂飞魄散了,你,也别想再入轮回。”
花九戎的魂魄先是神情恍惚茫然,而后环视一周,一脸了然,紧接着抱住头,一脸悲愤。
魂魄无法开口说话,但是有记忆、能听见、能看见、有感情。
她绝望又无助地望着晚云灼。
晚云灼还站在这里,不知还要做什么!
晚云灼抬直了手,高高举起破军枪。
周围的灵气快速聚拢,绕着破军枪,形成一个小风暴。
她脾睨花九戎,声音平静:“若我没猜错的话,护海大阵的阵眼,就是这个主殿吧。”
花九戎疯狂摇头、摆手,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明白晚云灼的意图了。
可她不想成为鲛人的千古罪人!
晚云灼弯了弯嘴角,
“这么激动啊,那就是了。”
她松开手,破军枪在她的驱使下,裹挟着磅礴灵力,极速旋转着上升,撞破大殿的屋顶!
大殿开始剧烈摇晃,屋顶横梁断裂下落,墙面裂纹如闪电般快速铺开。
花九戎颓然地跌坐在火中,眼睁睁地看着神殿四分五裂,护海大阵被毁坏,而自己无能为力
护海大阵的阵眼一破,原本隔绝在外的浊气,便会肆无忌惮地侵占羲和海
她苦心经营多年,为人族提供灵石以换取灵脉,这才有如今灵力充盈的羲和海。
他们在此居住了上千年。
就这么一眨眼,没了。
全没了。
晚云灼冷眼瞥了一眼枯坐颓然的花九戎,转身离开。
簌簌落下的粉尘中,震耳欲聋的殿碎阵破声中,她那平静但无情又诛心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来。
“今日起,羲和海,鲛神殿,就是你们鲛人的废都。”
“鲛人的陛下,你就在此,永生永世,守着你的废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