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珩回京
大军归朝这日,皇上特命五品上二品下的官员出城跪迎战神将军。
一众大臣穿着裘衣站在寒风簌簌中,冻得脸红手发抖,后排的四五官员即便不满,也不敢表露,默不作声,前排的三品大员却是颇有微词,交头接耳。“哪里冒出来的战神将军,连名字都没有,打了个胜仗就这般轻狂,将来入朝为官那还了得!”
“可不是,还让我等跪迎,也不知这小儿受不受得起!”
“说起来,齐将军你也是金戈铁马上过战场的,如今却让你跪这嘴上没毛的小子,你心里也不服气吧。齐赫川站在一旁,没有被寒风吹得缩了脖子,依旧背脊挺得笔直,他淡淡一笑:“自古少年出英雄。一旁的大臣笑了笑,你若当真这般服气,又何必做出这要与人一较高下的架势来。
一旁有人咬牙切齿道:“今日看似是他的荣耀,将来入朝为官,看我等给不给好脸色就是了。”
“噗嗤”一声笑意:“可别说大话,人家是刀山血海趟过来的,那么狠辣的手段,一个不高兴把你的脖子拧断咯!”"他敢!天子脚下,怎容他如此狂悖!"
“若不狂悖,我等怎会在此等候。
后面四品指着前方提醒道:“人来了!”
他们立刻伸长了脖子去看,大军黑压压如乌云压境,为首之人穿着银色铠甲策
徐徐而行,大概离了5里地不到的样子,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观其马上英姿,萧萧肃肃气宇轩昂,十分出众官员们心中讶然,还以为是个糙汉子,没想到气质如此斐然。
寒风骤起,灰尘肆意,像是迷蒙在大军前的一层置影,变得不真实起来,官员们用袖斓遮住脸,不让灰尘眯了眼,偶尔探出头去一观。只听太监拖长了音高吟:“跪...”
官员立即放下了手,即便再也不情愿,也只能低眉垂目跪了下去。
他们目光极地,就看到马腿停在了跟前。
众人似乎:“恭迎战神归朝。”
话音落,只有寒风呼啸,不闻战神的声音,本就心里有气的几个三品官员抬起头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惊得呼喊起来:"彧,彧....."
齐赫川也狐疑抬眼,蓦地愣住了。
那马背上不苟言笑冷漠的不近人情却俊美异常的人不是霍景珩,又是谁!
霍景珩微微压下眼尾,扫了一众大臣,薄后轻启:“进城。”
他连马都没有下,徐行而过时,一位大臣忽然瘫软了身子,被齐赫川扶住,他脸色苍白,嘴唇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发紫。当初霍景珩被逼离京,他可是弹劾欺君最起劲的人之一这寒地里跪了一阵,养尊处优的大臣们都有些受不住,相互彼此扶携着起来,跟着大军进了城。
城中的百姓早已列队相迎,撒着鲜花彩纸,一看铁血战神竟是昔日的彧安世子,静默一刻后,群情沸腾,大声欢呼着“或安世子”!早已忘了他离京前被褫夺了封号。百人大军驻守在城外,十人将士等候在宫外,霍景珩一人进了宫,上了宣政殿,在宫外的大臣已先他一步列位在朝,和其他大臣一起列队两旁。三品上的官员心中也是哗然惊怔,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看着霍景珩跪在殿上。
皇上龙颜大悦,离开龙椅走了
来,亲
自扶起霍景珩,将霍景珩从头打量到脚,泪花闪烁的眼中满满的欣喜。
"好,好!"
此时,众人才知,原来一切不过是皇上有意为之,被贬流放是假,让霍景珩远离风波再高调归朝是真,如此一来,什么身世之谜,欺君之罪,都在赫赫军功前不值一提!皇上振奋道:“从即日起,恢复景珩或安世子封号,仍任中书侍郎一职,并赐大将军衔,另赐国姓!”“其余众将士论功行赏!”
众人大惊,就连燕王和平王也吃惊一瞬,其余都好说,国姓便是皇上的亲孙子了。
霍景珩再次跪下,不卑不亢:“谢皇上恩典。”
“快起来。”
这时殿中有人看向首位的镇国公霍凛,都希望他能站出来反对,谁知他看着霍景珩,面色虽平静,但那眼中一闪逝的自豪是怎么回事!
退朝时,皇上按着霍景珩的肩柔声道:“辛苦了,先回你母亲言里休整一下,晚上还有为你准备的言宴。”霍景珩道:“皇爷爷,我想先去看看娘。”
皇上红了眼眶,轻叹道:“去吧,她等着你呢。”
霍景珩告退出来,太监为他拢上斗篷,寒风中他看到霍凛,霍凛站在廊下玉树临风,似是在等他。
他走过去,抬手朝霍凛深深作揖。
“您好吗?老太君好吗?”
霍凛淡淡道:“都好。”
曾经的父子,如今再见,竟不知如何称谓。
真是心中唏嘘。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末了,霍凛微不可闻地叹息:“去吧。”
霍景珩颔首:“是。”
这一点他们这对曾经的父子倒是很像,不善于表达。
霍凛看着霍景珩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出了宫,承书已经驾车等候多时,等霍景珩上了车,直奔公主府而去。
关闭了半年的公主府终于在今日府门大开了,霍景珩才下马车,就见湘茴带着一众人从府门回到了庭院里,齐声高呼:“恭迎世子回府!”"免礼。"
湘茴高兴地擦着眼泪起来:“世子,快回家吧!”
大公主一见到半年未见的儿子,顿时哭了起来,边哭边骂:“这些杀千刀的庸臣,他们自己都私生子满天飞了,还来管别人家的闲事,等我出去了,我要一一搜集他们的私生子都送到他们凶悍的老婆跟前去,我就不信他们自己为官一辈子没欺骗过我老爹
,就针对你!"
霍景珩揉了揉眉心,半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娘还是老样子,他无奈喊了一声:“娘。”
“诶。”大公主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一把抱住他,“儿子,你又英俊了...呜呜.....
湘茴和方妈妈真是哭笑不得。
宫宴开始前,早早就到场的大人三五聚首,热络的闲聊。
这时其中一人四下里瞧了瞧,凑了头过去,小声道:“或安世子不愧是或安世子啊,本以为没戏唱了,结果一转身成了铁血战神!”“那也是人家有本事,换你去,你能打得过夜阑国吗?”
“诶,那边没戏了,这边有戏啊!”
几人疑惑地看向这位年轻的礼部侍郎:“此话何解?”
礼部侍郎神秘一笑:“各位莫要忘了,如今在京都的江澄王。”
他只这样一点,几人绕着江澄王一想,立刻转过弯来,笑得无比暧昧。
“谁不知当初或安世子为了第二山庄的唐漾漾抄了骆家,若非他抄了骆家,让那些士族感觉到了威胁,也不会在后来死命地弹劾他欺君了,如今彧安世子涅槃回京,可....另一人立即接口道:“江澄王和唐漾漾!他们如今走的亲近,谁看不出江澄王对唐漾漾的那点小心思,谁又不知当年唐漾漾和安世子的恩怨情仇,如今这三....可有的戏看了!”“诶,别忘了还有一位涂参将,他家室虽差点,但他这个人可不必这二位差,你们....谁将来能摘得那弯新月?”礼部侍郎眼前一亮:“不若我们开个赌局!我押或安世子!”
“那我押涂参将!”
“我押江澄王!你们都看不出来吗?唐漾漾和彧安世子早就没戏唱了!反观江澄王,这半年来几乎日日和唐漾漾在一起,必然早已日久生情,听闻不久就要订婚了!”说话这人是鸿胪寺少卿,这的。
"是吗?他们要订婚了?”
鸿胪寺少卿理所当然地转头:
“虽未有十成十,也有五成五了....”他话音未落,猛地倒抽了口凉气,立即低下头去作揖行礼
“见过或安世子。”
他身后的礼部侍郎等人也都惶恐地作揖行礼。
霍景珩长身玉立,眉心若蹙,似有思索:“他们日久生情了?”
嗓音微凉像是细雪扑面,冷的他们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不是,是,是臣,臣胡诌的。”
“胡..”霍景珩若有所思地拖长了音,语气更凉,鸿胪寺少卿恨不得跪下给霍景珩猛磕个头,懊恼地脸都皱在了一起。半晌后,霍景珩道:“既在朝为官,所言所行当谨慎,胡诌,胡猜,这种事以后我都不想再听到。”鸿胪寺少卿一面松了一口一面深深作揖:“谨遵世子教诲!”
身后那几位大臣也附和道:“谨遵世子教诲。
随着皇上和贵妃的入殿,宫宴也开始了。
霍景珩坐在皇上下首的位置,掀眼朝另一边的首位看去,荆望堰也正看着他,抬手朝他举杯,嘴角噙着一抹一笑,霍景珩执起酒杯回敬,面色平静无波澜。坐在下面的官员一面看着中央的舞蹈,一面用余光瞟着上座两位,内心莫名激动。
这时余光瞥见荆望堰站了起来,朝霍景珩走去,他们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或安世子,久仰大名。”荆望堰朗朗一笑。
“江澄王,近段时间在京都可还尽兴?”霍景珩淡淡问道。
荆望堰笑道:“京都的美食,京都的美景,我都很喜欢,包括的京都的美人.....他停顿了一下,霍景珩幽深的眸光睨过去,他笑意更浓,“京都的美人我更喜欢。霍景珩眸光冷冽:“那就要看王爷要不要得起。”
荆望堰无畏的笑了笑:“古有愚公移山,可见只要有恒心决心,没有什么要不要不得起的。”
霍景珩轻笑一声,水激寒冰般的刺骨:“只可惜,愚公不常有。
能在霍景珩这样的气势下还能笑得出来的恐怕只有荆望堰了,下坐的大臣们已经咕嘟咽了下口水。这场宫宴连办三天,三天他们不会都这样针锋相对吧,虽然有戏可看,可也有很大可能被波及的风险。一般这种宫中三天流水宴,皇上并不会每场都参加,即便参加,也不会一直待到结束,为的就是让臣子们尽兴,可今日这第一场,皇上就待了半场,足见皇上对霍景珩的宠爱,既然是为了霍景珩举办的宫宴,大公主自然是不能不到场的,她来的不仅比皇上还要在一场舞曲完毕后,大公主悠哉悠哉从大殿外走了进来,她笑容昂扬,目光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走到一位年入半白的大臣跟前,笑吟吟道:“张大人,许久不见你夫人了,待我向你夫人问声好呀,我有好多闺房里的私话要和她说一说呢!”张大人一张老人又是红又是白的,无奈朝大公主抱拳拱手,咬着牙道:“多谢大公主关心。”
大公主眯着眼睛笑,一转头,看到御史大夫,御史大夫连忙转过脸,大公主已经上前从一旁拿了新酒杯斟满,朝御史大夫举了举:“御史大人近日身子可好些了?”御史大夫只能硬着头皮举起酒杯疑惑道:“老臣近日身体无.....
他话还没说完,大公主就忽然拍了下脑门,发出清脆一响,吓得御史大夫一
愣,大公主笑道:
“瞧我这脑子,御史大人称病故意不进宫欺瞒父皇一事,已经是好几年前了.....瞧我,瞧我,御史大人别见怪。御史大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皇上尴尬地咳了一声:“明儿,过来坐下。”
大公主未出阁时性子就活泼乖张,不如二公主温柔小意,谁知成了婚如今都快不惑了,还这么跳脱,让人招架不住,真是让人头疼。等大公主在皇上身边坐下,皇上瞪了她一眼:“你给我收敛点。
大公主眨了眨眼:“老爹,我已经很收敛了,否则,我这杯酒就扑他们脸上了。”
皇上捂着头,头痛先离开了。
皇上一走,他们就松弛了一大半,荆望堰也跟着告辞了,这时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是宣岚伯爵府的唐明远,唐闻意的小叔。他赔着小脸和荆望堰搭讪,荆望堰笑意未达眼底,忽然好奇道:“听闻唐大人还有一位兄长?”
唐明远亭地脸色就变了,想笑,又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脸颊像是抽筋似的笑了下:“王爷如何知晓?”“偶尔听到别人谈起。”荆望堰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
“不知唐大人的兄长如今在何处?”
唐明远扯着笑:“死了,病死了。”
荆望堰淡淡一笑:“是吗。”说着,他就离开了。
唐明远捏着酒杯全无半点攀关系谈交情的心情了。
或安世子高调归朝的事一夜之间已经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连今日喜子茶楼的说书先生,也在说着昨日那场臣子跪迎的戏码。漾漾仍旧坐在雅室里,扔了一颗栗子进烤炉里,过了一会听到“噼啪”一声,她似是恍然惊醒般。兰欢咬着栗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回京了,他有没有....找过你啊?”
漾漾偏头看向她,满眼不解:“他为何来找我?我们之间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你清楚的。”
兰欢好奇道:“你恨他吗?”
漾漾托着腮,转着一个空茶杯:“一开始有点,后来想想,其实他只是不喜欢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不喜欢我,不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若是这样我就要恨他,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若真是这样,这京都大半的郎君都要恨你了。”
漾漾脸一垮:“你又取笑我。”
兰欢嘻嘻一笑,给她递了个栗子,提议道:“下次我们用盐巴炒炒吧。
正说着,忽然一阵风灌了进来,祁仲景就坐到了她们的茶桌前,将手架在烤炉上取暖。
兰欢凶巴巴瞪眼:“你进来就不能轻点动作吗!带起的冷风对冻死人了!”
祁仲景回瞪她:“小爷现在好歹也是一大小将军,你对小爷客气点!”
兰欢捂着嘴笑:“是是是,跟着世子混回来的将军。”
祁仲景李恃立时瞪起眼,露出袖子:“瞧见没有!这可是小爷真刀实枪拼回来的将军!”
兰欢的笑意怔住了,那粗胳膊上,有一道狭长可怖的刀疤,一见便知当初伤的有多深,漾漾也看得呆住了。祁仲景却忽然嘿嘿一笑:“担心小爷?”
兰欢撇过脸:“我才不担心你!”
祁仲景嚷道:“这可是其中最轻的一道了,前胸后背可还有好几条!都是深可见骨的!”
兰欢果然又担心又害怕,听得都要哭了,祁仲景立马又急了,换了个嘴脸:“你别哭啊,我开玩笑的!”谁知兰欢抬头嘻嘻一笑:“我也开玩笑的!”
祁仲景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
漾漾低着头默默吃栗子。
祁仲景不想理兰欢,转头问漾漾:“昨天景珩来找你没有?”
漾漾不然就有点烦了:“为何都要这么问,他为何要来找我?我与他什么关系呢?”
“他不是.....”祁仲景忽然打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自顾拿了栗子吃了起来。
兰欢问他:“是什么?”
祁仲景摇头:“忘了。”
兰欢气得抢过他手里的栗子:“不给你吃了!”又问,“驰冉呢?”
祁仲景也恼了:“我是驰冉的跟屁虫吗?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找去。
这一场茶宴就闹得不欢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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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晚的言宴,霍景珩依旧在大殿之上,时常有大臣上来给他敬酒,他都一一喝了,只是话不多,但是他向来话少,大臣们也没多想。只是偶尔瞧见霍景珩会对着酒杯出神,仿佛沉溺在酒中,那双眼睛比月光还要清冷。
酒过三巡后,他似乎已经有些醉了,起身走出大殿,凛冽的寒风吹散了他浑身因酒意上涌的热气,他抬头看向天边那轮明月,沉默半晌,走了出去。承书在殿外守着,见主子出来,连忙跟上:“世子去哪?”
霍景珩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出了宫,立刻有守门侍卫架了霍景珩的车来,承书接过,又问:“世子去哪?”霍景珩上了车,承书坐上车架转头看他,见他坐在车里,脸色晦暗不明,只是不说话,承书摸不着头脑,又不知往哪个方向走。终于在他要第三次问出口时,霍景珩开了口:“走。”
一个字,承书更迷惑了,走去哪?究竟往哪个方向走?不得已他又问:“是回公主府还是回大将军府?”大将军府是此次回京,皇上亲赐的府邸。
霍景珩没有应答,承书抬头望天,只能随便沿着长街走了,或许他家世子就是想散散心呢。
大曌富庶,京都更是繁荣富贵,所以晚上不会宵禁,长街上夜摊的摊贩卖力的叫卖着,承书慢吞吞地驾着车。“停车。'
承书立刻拉住了缰绳,回头看去,只见霍景珩撩起了窗帘凝望着一处,他转头去看,是一家卖泥人的小摊。他仔细瞧了瞧,这家泥人虽然做的精致小巧,但不就是个卖泥人的?世子瞧什么?莫不是这卖泥人的老板有蹊跷?“世子,属下去查查他!”承书严肃道。
霍景珩看向他:“查什么?”
承书一愣,就见霍景珩走下车来,站到了泥人车前,驻足良久,他想,莫不是世子要亲自调查这个泥人老板?"要一个小仙女的泥人。”
承书目瞪口呆。
刚刚那个声音是他家世子发出的吗?
小仙女?的泥人?
那泥人老板大概也被惊到了,愣了好一会,才将那个最精致的小仙女泥人颤颤巍巍交到了霍景珩手里。霍景珩从腰封间摸出一个金果子扔给了老板,老板长大了嘴巴可以塞进一颗大鸡蛋。
承书也长大了嘴巴,看着他家世子拿着那个泥人目光专注,偶有温柔的一丝笑意。
"走。"
霍景珩又是淡淡一个字,承书猛地惊喜,立即驾车,等驾出一段距离,他果断掉了头,现在他想,他知道他家世子究竟是要去哪儿了。知道了目的地,承书的车驾的又快又稳,不一会,就停在了第二山庄的门外。
承书停好车,跳了下来:“世子,到了。”
霍景珩撩开帘子,眼中毫无半点惊讶和意外,承书自得,果然猜对!
他正沾沾自喜,就听到前面也有一阵车轱辘的声音,承书掉头看去,蓦地怔住了。
前面马车上荆望堰正从车上而下,转身伸出手,漾漾从车里探出头来,狐狸毛的毛裘裹了脖子一圈,衬着她真个人都软软糯糯的娇俏,她俏皮地拍了下荆望堰的手,然后自己跳下车。二人说了一会话,荆望堰替提替她拢紧斗篷,漾漾压了压脖子上的毛裘朝荆望堰招招手,欢快地进了山庄。承书僵硬着转头去看他家世子,只见霍景珩面色平静,眼底幽深不辨情绪,他正踌躇着是要
上前去登门拜访,还是驾车回去?登门拜访这个时辰似乎不太合适,回去?该怎么开口呢?
“你先回去。”
承书愣了愣,霍景珩已经从车上走下来,他赶紧将车上的斗篷拿下,给他系上:“是。”他不再多话,驾着车掉头回去。漾漾揉着肩回到飞羽水榭,苏璃赶紧上来给她解了斗篷:“小姐是先沐浴还是先吃些东西?”
“先沐浴吧,今天冷死了。”漾漾抱着手炉娇声说着。
苏璃立刻去隔壁盥洗室准备暖汤了。
漾漾坐到梳妆镜前准备卸下钗环,听到开门又关门的动静,她讶异:“怎么这么快!”过后不见动静,漾漾奇怪地走出来,蓦地怔住了。久别重逢,霍景珩就站在那看着她。
他面色平静,可心中早已百转千回,他在战场上有一战,他几乎就要全军覆没了,九死一生,前面是刀山火海,刀枪剑戟,他满眼却是漾漾的笑容,闯过去他便能回来见她,闯不过去,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这,他心头猛的一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都停止跳动了,刹那间,他迸发出万夫莫敌的杀气,只为了安然无恙回来见她。
可是回来了,在听到荆望堰和她的点点滴滴,他面上镇定自若,无波无澜,可心中却生了怯意,他竟然会生了怯意,所以他生生拖了三天。终究是抵不过相思,如今见着了。
漾漾力持声音的平稳,问他:“外头有机关,你怎么进来的?”
霍景珩轻轻一笑:“吃过一次亏,总能避开。”
吃过一次亏?漾漾想起半年前那次他也是闯进她的房...
她正要质问,霍景珩却朝她走来,漾漾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却问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你喝酒了....."
霍景珩打断了她的话:“这个送你。”
他拿出那个小仙女泥人举到她的跟前,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眸光温柔极了,声音清冽中也带了一点慵懒。“你说过,想要这个。”
漾漾怔怔看着他手里的泥人,她是想要的,从前她和他说过,他们从泥人摊走过时,漾漾停了下来:“景珩,我想要这个.....可是霍景珩正在和迎上来的大理寺正卿说话,说着逃跑的犯人,漾漾沮丧地看了眼泥人,乖巧地和霍景珩告了别。漾漾收回思绪,再次深吸一口气:“那是以前了,我现在.....
“拿着。”霍景珩握起她的手,将泥人的棒子握进她的手里。
漾漾又愣了一回神,突然她感觉腰间一紧,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霍景珩将她揽至胸前,在她惊惶抬头时,霍景珩低下头来。浓烈的酒香充斥着她的眼耳口鼻,冰凉的唇瓣紧紧贴着她的,漾漾惊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