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啊啊啊啊！”
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打破了小区的寂静，“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在上，能不能把时间倒回到暑假的第一天啊！”
“臭小子大晚上胡说八道什么呢，是不是皮又痒了！”
美好的愿望没有成真，反而换来了一顿暴揍。
……
在楼上听完蒋德宇挨揍全过程的姜岁忍不住笑出了声。
电话那头的姜云钊好奇地问她：“宝贝笑什么呢？”
“没什么。”姜岁乐道，“听我朋友挨揍呢。”
“我们岁岁真棒，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姜云钊夸完女儿，又小心翼翼地开口，“爸爸能不能过来看看你？”
姜云钊想姜岁了。
姜岁从生下来就是由他一手带大的，现在她跑到浔宁去了，偌大的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
像是提前几十年过上了孤寡老人的生活。
因为答应过姜岁，没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好之前，不能再去打扰苏亦年，姜云钊连“们”都不敢说。
姜岁其实也想爸爸了。
听到姜云钊这么说，姜岁眼眶一下就红了，“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随时都可以！”姜云钊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宝贝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爸爸一起带过来。”
—
稍晚的时候，苏亦年过来了一趟。
她的目光落在姜岁的书包上，“明天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姜岁点点头，“妈妈要帮我检查一下吗？”
姜岁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谁知苏亦年真的走到书桌前，拿起了她的书包。
暖色的灯光下，苏亦年的面容漂亮又温柔。
这样的场景，是姜岁在梦里都不曾见过的。
苏亦年一边检查一边轻声叮嘱姜岁：“今晚早点睡，明天要早起的。”
“好，我已经定好闹钟了。”
“明天是跟着小璟他们一起去上学？”
“嗯，季璟虞说明天在家门口碰面。”
细致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遗漏的，苏亦年将书包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着姜岁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亦年不说话，姜岁也不催促，只是乖巧地看着她。
仿佛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
苏亦年松开揪紧的手指，“若是以后在学校碰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真的可以吗？”
小姑娘看似询问的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姜岁还以为苏亦年会跟她说，在学校就当她们不认识呢。
“对。”真把话说出口后，苏亦年反而松快了，“有事就来找我。”
姜岁的眼神澄澈明亮，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苏亦年，“那没事能来找您吗？”
苏亦年：“……”
这得寸进尺的模样简直跟她爸爸一模一样。
但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
听到苏亦年的回答，姜岁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妈妈在学校肯定很忙，我不会随意过来打扰您的。”
“早点睡，我先出去了。”
“嗯，妈妈晚安。”
房门被人轻轻阖上，苏亦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
姜岁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其实，姜岁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苏亦年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就像姜云钊说的，苏亦年绝对是爱她的，毕竟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亲近之意才是最真实的，但她似乎又在畏惧着什么，让她踌躇着不敢对姜岁过分亲近。
是不是有人曾经威胁过她？
这个念头从姜岁脑中一闪而过。
—
不管再怎么抗拒，开学报道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被闹钟吵醒的姜岁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窗户，原本被遮挡在外的暑气瞬间涌进了房间。
还没见着太阳，都能猜到今天必定是个大晴天。
姜岁出门时，季璟虞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吃早饭了吗？”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姜岁身上掠过，生怕她不能适应这么早起床。
姜岁点点头：“妈妈出门前都给我准备好了，是季奶奶包的大水饺，我吃了整整十五个。”
苏亦年临时接到学校通知，让她继续任职高三的班主任，所以她一大早就去学校了。
十五个水饺有零有整。
食欲不错，精神状态看着也很好。
季璟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转身朝楼梯走去，“那走吧。”
“嗯。”姜岁背着书包紧随其后。
三楼平台上，蒋德宇正在啃包子。
看到蒋德宇，姜岁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浔宁二中的夏季校服款式很简单。
蓝白拼色的上衣，胸口处印着校徽的胸章算是唯一的装饰品，搭配同色系的蓝色长裤。
明明是同样的校服，可穿在季璟虞身上就是要比别人好看——
皮肤冷白，面容清隽，骨相更是出众，窄腰长腿，即便是站在简陋的楼梯间，也像一张完全不用再进行任何修饰的完美画报。
“吃了吗？”因为嘴里有东西，蒋德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来点？”
姜岁连忙摆手，“不用，我吃过了。”
“欸，为什么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这么快呢？”
咽下口中的食物，蒋德宇就像一只蔫了吧唧的大狗狗，眼里都没光了。
他至今还接受不了今天开学的事实，一下子悲从中来，“我恨学校！我讨厌上学！”
季璟虞看不惯他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出声提醒，“你再多说一句，蒋叔叔就该出来揍你了。”
就算要嚎也不该在家门口嚎。
真当屋子里的人都是聋子？
这话一出，吓得蒋德宇三步并作两步蹿下了楼。
活像是后面已经有人在撵他了似的。
姜岁无语地看着蒋德宇的背影吐槽：“他真的好二啊。”
季璟虞赞同地点点头：“嗯，确实。”
而后，他问：“你确定要跟他交朋友？”
“……我再考虑考虑吧。”
—
清晨的阳光打着旋儿从繁盛的枝桠间隙里落在姜岁的鞋面上，像是给鞋子覆上了一层亮闪闪的星屑。
姜岁一时玩心四起，踮着脚尖去踩那些光影玩。
阳光下，少女的皮肤白得发光。
可爱的耳朵尖在光影下近乎透明，裸露在外的脖颈纤细粉润，精致的锁骨在衣领之下若隐若现。
夏风轻柔地拂起她脸颊边的碎发，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出小区门就看到夏繁站在公交站台那朝他们挥手。
出乎姜岁意料的是，顾辞也在。
他不是都已经毕业了吗，还去学校干什么？
“他送我去学校。”许是姜岁脸上诧异的表情过于明显，夏繁边解释边吐槽，“他肯定是有自虐倾向。”
她倒是想睡懒觉，可惜没这个机会。
“没良心。”顾辞听闻冷笑一声，作势要将夏繁的书包扔还给她，“行，那你自己挤公交吧，我回去睡觉了。”
夏繁见状立刻抱住他的手臂低头认错，“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知道你是怕我第一天上学挤不过别人。”
夏繁的回答让姜岁想起了苏亦年曾经说过的话，她扯了扯季璟虞的校服，“真的有这么挤吗？”
在黎城时，姜岁出门都由司机接送，哪里见过这阵仗。
季璟虞微敛着眉，低声解释：“就今天情况特殊些，平时上下学没那么多人。”
浔宁二中的学生可以选择住宿，也可以选择走读。
住校生们昨天就已经把东西都搬进了宿舍，但因为学校临时要电路检修，所以还是让他们回家住了一晚，因而也就导致今天坐公交上学的人数激增。
“你待会就跟在我身后。”
“好。”
—
蒋德宇一脸萎靡地靠着站牌，眼睛半睁半阖，像是随时会站着睡过去。
“哈~”
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
仿佛会传染一般，半挨着顾辞的夏繁也跟着打了一个。
然后是姜岁。
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她还偏头藏了藏。
偏偏季璟虞就站在她边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姜岁躲他怀里打的一样。
在场唯二清醒的顾辞和季璟虞：“……”
顾辞微眯着眼睛，“昨晚跟我说完晚安以后，是不是又偷偷玩手机了。”
“木有嗷。”夏繁紧张到口齿不清。
“那怎么困成这样？”顾辞习惯性地捏了下她的后颈，“正常情况下，睡满八小时不该像你这么困的。”
夏繁简直百口莫辩，只能拉另外两人下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困，你看蒋德宇和岁岁也都在打哈欠啊。”
蒋德宇揉揉眼睛，大方承认，“一想到要开学就气得睡不着，所以爬起来玩了两把游戏，结果把把跪，然后就更气得睡不着了，恶性循环，导致我现在直接困成狗。”
夏繁：“……”
季璟虞看了眼姜岁，还什么都没说呢，姜岁就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我也真的没玩手机。”苏亦年叮嘱她要早点睡觉，她自然乖乖听话，”我就是生物钟还没调整过……“
话音戛然而止。
姜岁忍不住瞪了一眼季璟虞。
她真是被蒋德宇和夏繁带沟里去了，自己凭什么要跟季璟虞交待这些。
季璟虞又不是管着她的人。
无辜被瞪的季璟虞也不生气，薄唇勾起一点弧度，竟像是透着几分坏。
可等人再去确认时，他又是那副冷清斯文的模样了。
—
一上车，季璟虞就带着姜岁去了后排。
那里坐着的大部分都是跟他们一样的学生。
姜岁扶着后排椅子的靠背，季璟虞则是一手抓着上方的拉手吊环，一手握住前面的椅子靠背，以一种环抱的姿势将姜岁护在怀里。
每一站司机都会停车，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
唯一不变的是，季璟虞从始至终都将姜岁护得很好，没让她被挤着一点。
姜岁眼前是季璟虞劲瘦白皙的手臂，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微涩的薄荷气息。同时，季璟虞很有分寸感地跟姜岁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丝毫没有冒犯到她。
因而虽然车上人很多，全程也没有座位，但却让姜岁觉得这一切也不是不能忍受。
这算是她人生中一次很新奇的体验。
夏繁也被顾辞护得很好。
五人之中真正狼狈的只有蒋德宇，白色的球鞋上明晃晃地印着好几个脚印。
车上兵荒马乱，人来人往，他都不知道是被谁踩的。
这对蒋德宇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公交站就在学校边上，一下车就能看到学校的大门。
以及挂在校门口的红色横幅——
开学啦，终于有人陪你早睡早起了！
这还不够，最后居然还放了一个富有童趣的颜文字笑脸。
良久的沉默过后，姜岁拍拍蒋德宇的肩膀，“你们学校还挺会往学生伤口上撒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