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太皇太后病情好转,好消息就是底下的嫔妃们不必再整日跪着祈福了,可该抄写的经书仍然免
不了,去慈宁宫表孝心的路上
众人都是满脸的疲惫,却没人说什么。
毕竟连皇上都亲自侍奉在侧,她们抄点经书又算什么。
敬嫔走在贵妃身后,膝盖隐隐作痛,心里觉着安嫔真是糊涂了,该出面的时候不来,哪怕不盼着皇上多看两眼,可连着熬了几日写就的经书不是假的,何必就这么躲着功劳呢?就算谁都知道这回去了慈宁宫,大概率也见不到太皇太后,可见着太后也是好的,既然对这事儿尽了心,就该亮出来叫人看着。从前她蠢不懂这些,如今懂了,好容易有这么个好机会,自然要抓紧了才行。
一路沉默着进了慈宁宫,众人依次落了座,然后就是长达小半个时辰的等待。
敬嫔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她坐在众人之首的位置,从进宫时她就是这样只在安嫔之下,然后从一开始的兴奋与骄傲,到如今,也只有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她才能比别人体面些。她又看向手边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张,这是她许久前早就准备好了的,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太后娘娘信佛,若她能够看懂她的诚心,看到她的孝心,她就心满意足了。
安嫔情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压下去,可她不行,她受不了谁都能爬在她头上的感觉,她不想一辈子都这样。这些想法她以前就有了,但是直到安嫔被惠嫔她们的风头压下去,直到那个瑚氏区区一个贵人就能靠着皇上的宠爱,请来那么多人去给她做脸,她才终于觉得要是再什么都不做,她就完了。宫人续上第二盏茶的时候,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敬嫔跟着贵妃起身准备行礼,福下去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看到太后身边跟着一个
人,裙摆的料子样式都不是宫女能穿的。
也许是宣贵人?或是那位住在慈宁宫的和安格格?
她这么想着,微微抬眼,听到太后摆手免礼的同时,她看到那个跟在太后身边的女子对着她们行礼,她长了一张敬嫔再熟悉不过的脸。攸宁行过礼,本来想去后面站着的,结果还是被推着去了太后身边。
这屋里座位拢共几个,按理来说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想想她都没和别人在这几多等一刻钟,似乎也没什么可埋怨的而且,她也是才知道自己刚躲过了一件苦差事,太皇太后病重,各言嫔妃都跟着太后去祈福了,几乎整日跪着的那种,当然了,有资格跟着太后跪的都是嫔以上的。嫔以下的虽然没这个资格,也不代表就能偷懒,只是嫔以上的在正殿跪,她们去了侧殿而已。
一样的跪,正殿的好歹都能让太后看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侧殿就是单纯跪着了,安安分分祈福,没人知道,可要是露出点什么来,万一被多嘴多舌的言人传出去就不好了。攸宁在慈宁宫虽然也是各种折腾,但远比跟着众人祈福还要熬夜抄经书好受的多。
毕竟慈宁宫的各种折腾,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受。
这么多人里面,宫女太监能轮班,太后作为长辈也不会太劳累,她和宣贵人,和安格格三个能相互照应,只有皇上是自己一个人连轴转,白天赶着处理政务,间歇回来看看太皇太后的情况,晚上他还想继续守着太皇太后,然后被赶出去了。于是她心里那点抱怨也就没了,谁让这段时间里,大老板过得比她还惨呢?
她也隐约觉得可能是加在幸运值上的属性点起了作用,要不然就这么一环扣一环的,中间但凡出点差错,比如酸梅汤晚一天送去,或者没到太皇太后嘴里,再或者那天羊肉汤太皇太后没指到,她也可能就要去偏殿整天整天跪着了。再看看那所有人呈交上来那厚厚一摞经书,她更庆幸了,就她那几个不堪入目的毛笔字,写一年都不敢拿出来给人看。太后近来虽然折腾的少,但也是身心俱疲,瞧着太皇太后好多了才腾出空来见人,只与贵妃说了些话,又问了孩子们几句,便又由人搀着走了。“敬嫔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
端嫔瞧着前头失魂落魄走着的敬嫔,不由自主和旁边的惠嫔抱怨道。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弄,但也绝没有一丁点的同情。
谁叫人家当初仗着自己是正经旗人,瞧不上她们这些包衣奴才呢?
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什么排位也都比不过圣心,她还不是安安生生跟着以前排在她后头的惠嫔,都有了嫔位,也该知足了。想着方才的瑚贵人,出身也没多好,平日里做点东西讨好就被人嘲讽,可谁能想到就是靠着这一手,她还立了功呢,日后皇上还不知要如何嘉奖她。可见人有了运道,别的再差也不耽搁得宠的是,有的人出身再好位份再高,也挡不住老天爷让她平地摔个大马趴。惠嫔没作声,只用眼角余光看到荣嫔带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脚步匆匆,果然,自方才见了瑚氏在太后跟前陪着后,两个格格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以二格格尤甚,荣嫔显然也有所察觉了。荣嫔带着两个格格回了居处,一声不吭坐在上首,只拿眼睛盯着她们,很快二格格就支撑不住,跪下把事情给说了。旁边大格格也跟着跪下,她心里知道,自己进了宫就被汗阿玛送来荣嫔娘娘处,以后自然是听她的教导,视她为额娘。荣嫔听完她们说的这些,心里一叹,亲自去扶大格格起来:“二格格不懂事,叫我给宠坏了,难为你小小年纪还懂得劝她两句。”这回也是她失策了,没想到敬嫔敢拿着公主做筏子,更没想到二格格居然让她教成了这个样子。
二格格对着墙跪了足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大格格求了情,荣嫔才叫她起来,涂抹药膏的时候,也是大格格亲自帮着。荣嫔在旁边瞧着,没有插手的意思,眼见二格格忍了许久的泪珠子
下来,才缓和了语气,当着大格格的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孝。
“宫里先帝留下来多少太妃,你可曾见你汗阿玛何时对她们不敬过?”
二格格立刻止住了哭泣摇头。
荣嫔自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入宫伺候在皇上身边,她到如今所懂得的道理,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从皇上身上学来的。于是她也要让儿子女儿跟着她一起学。
皇上重视孝道,亲自为太皇太后侍疾,待如今的太后如同生母,那二格格就绝对不能对任何一个麻母无礼,不管那个人是答应,常在还是贵人。让荣嫔庆幸的是,二格格虽然有些被宠坏了,但好歹还知道些眉眼高低,也知道如今陪侍在太后身边的瑚贵人,不是她能随意不放在眼里的。皇上盯着那一摞手抄的经书看了眼,感念各宫嫔妃的诚心,正要说让人去赏些东西,目光忽然凝住了。梁九功注意到不对,忙呈上去让皇上细看,顺带着自己也看了一眼,没瞧出什么来。
皇上从中抽出几张摩挲着,若有所思。
其中有一摞厚厚的纸张看着和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可他是认识这种纸的,这种纸近两年宫里不多见,怎么会有人拿出来这么多?再细看墨迹,果然也有些陈旧了。
“这是哪个宫里送上来的?”
梁九功忙道:“应当是敬嫔娘娘亲手所写,这一份是一同交上来的,是安嫔娘娘所写。”
说着他赶紧把两人手抄的经书单独分开,呈上前去。
同样的纸张,墨迹却有新旧之分,这一对比更加明显了。
这下连梁九功都看出来问题了。
要说这宫里其实也不是人人都会写字的,皇上体谅她们,自然不会强行要求人人都抄写,自然了,赏东西也不是指给抄了经书的人,毕竟是对太皇太后的一番小心,皇上自然体谅
可这拿昔年旧物来充数的,就真有点儿缺心眼了。
明知道皇上对太皇太后关心得紧,却还在这上头糊弄,这位主子能得了好才怪!
皇上眼见着也是动了怒,目光沉沉正要说什么,就越过梁九功看向了门外。
只见一道身影款款而来,看着影子,来人手上还端着些物什。
梁九功看到皇上的脸色转瞬变好了,不由啧啧称奇。
攸宁估摸着这个时候能有九点快十点,按照养生那一套来说,这个点还吃
西对胃不好,奈何这是太皇太后的吩咐,她也只好给皇上弄了点好克化的吃食。
这祖孙俩每天互相关心,而她就是个做饭的工具人。
只不过可喜可贺的是,她的美食buff尚未失效,她送来的膳食皇上也还算堂脸,buff体现出来的效果其实不大明显,顶多是皇上觉得吃了以后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误以为是她在这方面费得心思多对此,攸宁也没有否认,她要想一些新奇又符合他们口味的吃食,然后还要尽量不显得出格,确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皇上此时也把敬嫔的那些糟心事儿忘在了脑后,没得影响人心情。
他看着她面上有些疲惫,就知道她又是在膳房泡了大半天。
按说皇玛嬷这时候都能吃得下别的了,没必要叫瑚氏这么劳累再做这些,但她自己却不肯放下,这是她的一片孝心,他也就不好再劝了。皇上把人叫过来坐下,没急着用膳,而是拿手在她腰后揉了两下:“今儿腰不疼了?”
攸宁摇头,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体力,在膳房站了久了点就腰疼,不过身体素质摆在那,一晚上过去立刻好了。不光太医啧啧称奇,皇上也都想不通她身体恢复得怎么这么快,又揉了两下看她确实没事才放心,也没叫她帮着布菜。攸宁只好在旁边靠着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就这么短短几日里,她和皇上的关系似乎进展飞速?而原因只是她给他做了几顿夜宵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