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温小云毕竟也就吃了两碗面,打人挺消耗体力的,况且又是虚弱多时的身体,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又出了一身的汗。
她干脆扶着灶台休息,喘个不停。
堂屋里温父的骂声还在继续,不过没有方才那么中气十足了,听着声音好像都有点哑了。
“贱丫头,不许打小海,你个混账东西,早知道一出生就扔尿桶里溺死算了,养这么大,还反了天了……”
“给老子过来,给老子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温小云本来觉得今天打得差不多了,也算锻炼身体吧,免得累着自己,不划算。
但听着温父这番话后,她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啊。
烧火钳重新捏在手,温小云给了小杂种一下,又一脚踢在温小海的肥屁股上,穿的是草鞋,脚指都踢痛了。
“别装死,起来。”
原主这么挨打都多少回了,还不是按次计算的,是按照年来算了,原主能活到十岁,就已经是奇迹。
温小海被打怕了,抱着脑袋嗷嗷哭,还不忘求饶,“姐,姐,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别打我了,好痛……”
温小云拧着眉,不耐烦地又踢一脚,“起来,滚去找你爹。”
温小海也分辨不出她话里的不同,赶紧爬起来,哆哆嗦嗦地顶着肿成猪头的脸往堂屋跑,一边跑一边嗷嗷叫。
“爹,爹,我痛死了,我要死了……”
“爹,救命啊……”
这一番喊叫可把温父心疼坏了,看到白白胖胖的儿子这下被打成猪头,鼻青脸肿的,气得都要站起来了。
可惜腿断了,想站也站不起来。
“这贱丫头疯了,疯了啊,敢这么对你……”
“贱丫头给老子过来,反了天了。”
温小云不紧不慢地出了厨房,努力调整呼吸,甩甩手臂拉伸一下肌肉,免得打完手疼。
待会儿还得弄一碗面,这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还没怎么呢,肚子已经又饿了。
迎着断腿爹的叫骂声,温小云看到茅草屋檐下放着根发黄的扁担,看着有些年头,两头已经微弯。
这是原主娘最常用的东西。
要用来担柴,挑水,挑稻子,挑各种东西,这个家里,几乎就是原主娘的肩膀扛起来的。
她大步走过去,将扁担拿起来甩了两下,嗯,很顺手啊。
温父正厉声咒骂温小云,捧着猪头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小海,别哭,等明儿咱们就把她卖咯,换钱买肉给你吃……”
话还没说完,温小云就从堂屋门口进来了。
温小云跟天降恶魔般,叉腰站在门前,将扁担在地上重重一杵,砰的一声响,温小海吓得嗷嗷叫,直往温父怀里钻。
“爹,她要杀人了,她要杀人了,你快杀了她……”
温父也吓了一跳,觉得这瘟丧今天怎么变样了?往日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任打任怨的,今天还敢反了天了。
“贱人生的小娼妇,你给老子过来,老子打死你。”
他如往常一样,拿着拐就等女儿自己走过来挨打,一边把拐在地上敲得震天响,一边口中大骂。
温小云拧着眉,看着老不死一气儿骂一刻钟不带歇的,觉得真牛,这嗓子,不去参加金嗓子比赛都浪费了。
温父骂着骂着觉得没意思,他又不能动,小贱人不过去挨打,他确实没法子拿捏。
他生平第一次面对这丫头有一点慌。
但他是谁?
是爹!!!
是天王老子!!!
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爹!!!
“贱丫头,过来,不听话了是不是?跟你那娘一个贱样,给老子过来……”
“饭也不做,做了竟然自己吃,你配吗?是不是皮痒了?啊?小海是你弟弟,温家的根苗,都怪你娘那不要脸的贱妇,贱人养的……”
温小云听他骂着骂着又扯原主的娘,心里很不舒服,大概是原主也觉得不高兴了。
她面色一黑,拿着扁担就打缩在他怀里的温小海,一下就正中背心。
温小海被打的一声嗷呜惨叫,竹榻被他挣扎的吱嘎乱叫,就快散架了。
“啊啊啊啊,痛死了痛死了,救命啊,杀人了……”
温父被这响动弄得断腿也开始疼,来不及哄温小海,反而抓了拐杖,他要杀这小贱人的威风。
他腿断了,手却没断,拿起拐就要去打温小云。
“贱东西,你敢?你敢?啊,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卖咯,今天就卖了,反了天了……”
温小云见他还有力气骂,觉得自己这身板,打温小海是够了,但对老不死的,暂时还有些不敌,赶紧站的远远的,趁机又是一扁担远远打过去。
幸好是中午,这茅草泥巴屋的光线还算亮堂,她瞅准了空子,专打温小海。
嗯,又打中了,这次打到了屁股。
温小海才六岁,娇生惯养的,最怕疼了,这下子除了惨嚎,就是疯狂的抽搐扭动,一张竹榻哗啦哗啦地响,四个角吱嘎吱嘎的炸响,马上就要散架了。
“爹,救我啊,救我……”
温父心都抽抽了,嘴里骂骂咧咧,恨不得起来抓起这丫头死死打一顿,但也察觉到竹榻快不行了。
而且温小海这孩子乱扭乱动,碰到了他的断腿,那痛真是钻心啊。
他连忙丢下拐杖哄儿子,拿一双吊梢三角眼恶狠狠的看着温小云,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但好歹不仰着头骂了,也没有拿拐杖想打人,大概也累了。
温小云冷眼看着两父子抱在一起,一个满眼仇恨,一个又恨又怕,心里略微满意了。
她赶紧走过去将拐杖捡起来,其实就是几根竹子怼在一起的简易拐杖,是老不死的摔断腿后,原主娘托村里人做的。
没想到,这东西不是拿来当拐杖,反而是被当作武器,一直抽在了母女俩的身上。
温小云眼神黯然,可怜人总有千百种可怜的样子。
她冷冷看着温父,“我看你也不需要用什么拐杖,手上这么大力气,还能打人呢,以后自己用手爬呗。”
烧了都不给你这老不死的用。
温父眼睁睁看着温小云把拐杖拿走,虽然有点生气,但也没那么生气,因为一直都有人伺候,吃喝拉撒压根不需要拐杖。
以前是被打跑的妻子,现在是这赔钱货。
他想着想着,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往常这时候,贱丫头已经老老实实端着饭到自己面前了,今天真是反了天了。
温小海见姐姐终于走了,这才敢在爹怀里探出头,顶着一张猪头,可怜巴巴道:“爹,我饿。”
温父也饿,可刚跟贱丫头干了一架,做爹的面子大失。
可转念一想,这丫头是自己的女儿,他的种,就该给自己做饭。
他又硬气极了,朝外大吼起来,“还不快去做吃的,你想饿死你爹你弟弟呀?你这不孝的东西,活该浸猪笼的娼妇……”
温小云刚把面倒进盆里,还没加水呢,听到这声响,还有污言秽语,气得拿起扁担凶神恶煞地就朝堂屋里冲去。
瞅准了,一扁担下去,温小海重新嗷嗷大哭,老不死的也被他扭动歪缠折腾得去了半条命,断腿被蹬了好几下,痛得浑身冒汗。
温父刚才喊了这么半天,现在嗓子也哑了,骂也骂不出来了。
只能哑着声音嘟囔着骂,脸色发白,一头大汗,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温小云一边和面一边欣赏父子俩的哭骂二重奏,听得心情愉快极了。
她渐渐融合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其实也没啥好融合的,猜也猜出来了。
农村小招娣,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出生开始,就被骂赔钱货,一直骂到死,从小到大挨的打,数都数不清。
只有一个可怜的娘维护她,但能护着的次数,少之又少,有时候越护着,母女俩挨打挨得越狠。
娘走了还没三个月,原主就活生生的被打死了。
原主对老不死的只有恐惧,最怕的,就是那怎么都挡不住的脚底板,无论她做什么,永远都是挨脚底板的踩。
“哎,苦命的娃,你要是能看到,你就看着吧,我不会浪费你给我的第二次生命的。”
这次温小云有力气揉面了,这揉面是个力气活,面要想好吃,就得揉,要揉得筋道光滑,这样做出来的面条,想不好吃都难。
等到缺口的破锅烧好水,她就将切好的面条丢进去。
一抬头,这才看到篱笆院子里还有两畦菜地,刚才光顾着打人,又饿得心慌,都没注意到。
菜地照顾的非常好,没有一根杂草,原主是个勤快的,虽然天天挨打,但还是挺着痛到麻木的身体,为这个破烂家操持。
种的有葱姜蒜等小菜,外围还有好几种颜色漂亮的野花儿呢,应该是特意种的,为这灰扑扑的小院带来一点点生机。
可谁会欣赏呢?
温小云看得心口发酸,甚至能想象原主种花时小心期待的眼神,她有些不忍心,只能用力扭头不去看。
还有一整垄的韭菜,叶片宽厚,长势喜人,有半垄都被割过了。
她扯了一点葱韭,勉强当做调味品。
又在厨房四下翻找,除了一点调味品,啥也没有,根据原主的记忆,家里的鸡蛋吃完了,温小海那混账东西要吃肉,温父那老不死的就让原主杀鸡。
下蛋的鸡被杀,原主还偷偷掉了眼泪,因为整个家里,只有那只会跑会飞的鸡会跟她玩儿,不会打她。
温小云气得半死,那鸡还会下蛋呢。
吃吃吃,温小海那小混账吃的一身肉,刚才真是打少了啊。
将葱和韭菜下到面里,随即捞出,又放盐和猪油,香喷喷的汤面就做好了。
她特意端到堂屋门前,又搬了个竹凳子坐下,将面条刻意吃得呼噜呼噜的。
温小海猪头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明显露出渴望,可他又怕,只能缩在老不死的怀里,看着流口水。
“爹,我想吃,我饿了。”
温父看着温小云吃得香甜,不禁也咽起了口水。
“那个,丫头啊,你弟弟没吃呢?”
温小云理都不理。
温父看往日跟瘟丧一样的人突然这样,怒火一下子蹭的又上来了,破锣嗓子又嘎嘎个不停。
“赔钱货,那是我温家的东西,你配吃吗?快放下,贱东西,快端过来,反了你了,啊……”
温小云停筷看他,一脸嫌恶,忽然站起来。
温小海被她这模样吓得嗷嗷叫,刚挨完打的身体怎么感觉越来越痛了。
“爹,她要杀我,爹,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