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面对景澄的冷言冷语,谢钦言全盘接收。
他宁愿他骂出来,不要压抑自己
气氛安静片刻,景澄懊恼自己说了那句。
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就是忽视,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能平静以待
他厉声控诉反而显得有多在意。
谢嘉禾这时在楼上下来,知道谢钦言之前对景澄做过的那些事儿,故意当着他的面问:“今晚江边放烟花,你男朋友没约你去看吗?’这话问完,不等景澄回答,又看向谢钦言
“哥。你要一起夫吗?我们夫给他俩当电灯泡。
谢嘉禾这嘴损起来真的是没对手,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其实绵里藏针
故意强调给谢钦言听。
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再挤进去只能是电灯泡。
谢钦言自然不会回答他
深深地看了眼景澄,他去了客厅。
谢嘉禾偷瞄一眼,小声问景澄,“你现在看到他还会不会难过啊?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景澄无亲耸肩,“我见到他才发觉到心里藏了多少委屈,那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对着他发泄。
“那你就使劲骂他,痛快了再说,反正他又不会对你生气。
心口泛起阵阵尖锐的疼痛,景澄感觉不舒服,抬手轻轻地按了下太阳穴,“没必要。
过去的事情再争论只是徒增烦躁
年夜饭很快开席,虽然老爷子卧病在床,不能参加,但今年的春节比往年都要轻松愉快
谢钦言好起来,谢林峰和唐秋云的喜悦都写在了脸上。
显然,孩子比老人重要的多
“今晚开心,我们大家多喝两杯,庆祝庆祝。”谢林峰拿来珍藏的红酒
二叔看到,眼睛一亮,“这酒不便宜吧?
”那是,你去哪儿也买不到了。
对谢林峰的大方,唐秋云有些无奈。
老二家是抠门抠到了姥姥家,只知道占别人便宜,这么好的酒给他们喝都白瞎了
“高兴归高兴,也别喝太多。”旁敲侧击提醒了句,唐秋云在桌下踢他的腿
谢林峰皱下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头涌上不悦
喝个酒他还不能当家做主了
碍于今天这样的场合,谢林峰忍着脾气没发作,景澄已经敏锐觉察到气氛不太对劲,看出他们之间开始剑拔弩张,站出打圆场道:“等下我也喝两杯尝尝。景澄心里都明白,谢钦言父母的婚姻已经形同虚设了,在他出事前其实还好,两人也没怎么吵过架,可自从谢钦言出了车祸,他们出现了吵不完的话题,一个嫌谢林峰不够关心孩子,一个嫌唐秋云成天以泪洗面,怨声载道。谢林峰顺势接了他那句话,“好,澄澄你陪我喝。
谢嘉旭转了圈眼珠,目光从景澄和谢钦言的身上闪过,故意佯装不解地说:“我怎么没见钦言哥跟景澄说话呢?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当年具体发生什么,除了谢钦言他们一家,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但谢钦言几年没回国,景澄像变了个人,还是能让人判断出一二的
谢嘉旭不合时宜挑起这让人尴尬的话题,俨然是又想犯.贱了。
谢钦言那边冷着脸没有表态,倒是景澄先说话了,“你没看见能代表什么?我们说话一定要当着你的面简单一句把谢嘉旭怼得无话可说了。
他嘁了声,声音很大地嘀咕:“闹矛盾了就承认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你交男朋友了,还情记着....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谢钦言抄起桌上的又子朝他扔了过去。
”闭嘴。
他对景澄的维护仍然是出于本能的,全方面的为他筑起堡垒,不让他受到外界伤害。
曾经,景澄也是因为有他的庇佑,让自己失去了抵抗风暴的能力,总待在他设定的安全范围内太安逸了,才会导致离开了他的保护置就不知该如何生存。看似谢钦言是对他好,其实是在无形中折断了他的翅膀,让他一直做未长大的雏鸟
唐秋云望着谢钦言绷紧的侧脸,心事重重。
她有预感接下来的目子不会太平
凭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会对景澄放手的,那时一心推开他,是不想耽误他下半生,而今他是正常人了,又能站在他身边了,他怎么甘心情愿只当他的哥哥。痊愈后,没回国的那段时间,谢钦言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从正常人突然变成残疾人的那种巨大心理落差,困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混沌与无力,如滴水石穿,一点一点击垮他的意志力,他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哪怕眼睛能看见了,也浑浑噩噩,提不起劲。很多次,唐秋云看着他独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坏了的对进机,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
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自害,很煎熬,因为大脑受到撞击,情绪变得暴怒无常,对景澄说了许多狠话,其至不惜把他推开。最扎心的感受草过干后悔
固执己见,做了好多自以为是的抉择
景澄酒量欠佳,陪谢林峰喝了几杯就有点儿晕了。
这比之前还算进步,他刚尝试喝酒那阵,基本属于一杯倒。
”谢叔叔,这酒后劲大,我不能再喝了。
见谢林峰还要劝酒,景澄先他一步出声,
”你这酒量得锻炼,不然以后到了职场可怎么办?'
听谢林峰这样说,唐秋云反驳道:“澄澄以后是要当设计师的,靠真本事吃饭,用不着陪酒。
”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天真。
“不乐意听你别听。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要吵,景澄注意到唐秋云眼里的不耐烦,也猜不出她是不是真的对谢叔叔没爱了。所以,爱情到底算什么呢?
年轻时他们因相爱走到一起,爱到你依我侬,密不可分,也会有两看生厌的那一天,
思绪万千之时,奏域的电话打来,从他沙哑低沉的声线不难听出,这人好像微醺了。
“今晚江边放烟花,去看吗?”他很直截了当地问
“嗯。”景澄是高兴的。
不知是奏域约他带来的愉悦更多,还是有借口可以离开这儿。
或许是前者,因为他没想到奏域这种现实主义者会愿意浪费时间去人堆里挤。
烟花随时都能放,有钱的话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但跨年那一刻,和无数人一块,是种难得的体验,许多人追求的无非是种仪式感。他以为奏域会觉得那很无聊,所以谢嘉禾问完,他也没生出主动约他看烟花的想法。
可能是上司的印象先入为主,他们谈建筑,聊事业都很自然,上升到风花雪月,就会别扭
对面男人磁性的嗓音又传来:“刚冒出的想法,会不会太突然?‘
”唐姨,奏域约我去看烟花。
景澄起身,只对唐秋云小声说了句。
谢钦言坐在唐秋云旁边,不可避免也听到了
内心承受着煎熬,他闭了闭眼,要按住自己的灵魂,才没有跟着景澄离开,
每当想起过去所做的事情,心脏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让他无法呼吸,
谢钦言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才猛然起身
景澄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有人追着问:“今晚不好打车,我送你去。
谢钦言走出门,昏黄的灯斜斜打下来,他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一半隐在暗色里,另一半是冷调的白。回眸扫向他,景澄这才看见他五官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轮廓更加利落锋利,眉骨硬朗,下颚瘦削,看起来冷漠又坚硬走到晏澄身边时,都卷起一阵冷风
但当看向他时,目光顷刻柔和几分
“不用,我男朋友来接我。”昱澄回绝得彻底
不想再跟谢钦言有任何牵扯,他逃也似的快步往前走。
但很快,景澄察觉到不对劲
他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躲?
脚步慢慢停下来,景澄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叫车软件显示还需30分钟才能打到车,这个预计时间还是过于保守了,在郊区远不止秦域是说要来接他,但他家和这边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今晚有烟花秀,必经之路那一带堵车严重,等他到这儿,零点都过去了,烟花也放完了。景澄倒是有驾照,大三那年暑假抽空考的,只不过他没上过几次路,今晚又喝了酒,指望他开车去肯定没戏。从别墅大门出去,景澄朝别墅区西门的方向走,那边去锦江的距离最近
可景澄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路上等待叫车时,谢钦言还会把车开到他身旁,坚持送他去
朝夕相处一起长大,他太了解他了,轻易能看懂他哪句话是在逞强。
副驾驶座上是谢嘉禾,可能是怕他们独处尴尬,亦或是怕他不同意,他把谢嘉禾一并叫上当救兵。
“景澄,我和钦言哥去看电影,把你放到江边,我们就走。
谢嘉禾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赶紧上来啊!要不来不及跨年了。
胸口起伏不定,没有人知道景澄平静外表下,掩饰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事到如今,谢钦言还要如此吗?
看似对他好,其实是强势的霸道的为他安排好一切,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以为带上谢嘉禾,他就会妥协,上他的车吗
景澄想起曾经有好多次都是这样,以爱的名义绑架他。那时误当成感动,如今发现这不过是他太过自我的表现。”别再自作多情了,没人愿意接受你这样的照顾。
微据下唇,景澄压制住胸口不断翻涌的情绪,冷笑一声:“不是说要永远留在国外,信誓旦旦。
鄙夷的话讲完,他径自转身。
车内迅速弥漫起一股低气压
余光瞥见谢钦言面色阴沉,握着方向盘的手背绷起青筋,谢嘉禾大气不敢喘
是她低估了景澄的决心
本以为坐个车没什么关系的,有免费的司机不用白不用,却没想过景澄是自尊心多么强的一个人。
心底涌上抱歉,谢嘉禾没和谢钦言说话,赶紧推门下车追了上去。
“对不起,澄澄。”她从后面拉住景澄,“你别生气。
“你觉得他这样做对吗?”景澄转头问了句
谢嘉禾眨眨眼,“哥哥应该也是想关心你吧......
她的语气也很虚,只能说:“反正他本来就对不起你,让他弥补下又何妨。
景澄提了下唇角
“他自以为很了解我,还妄想像以前那样拿捏我的软助,如果我刚才真的上了他的车,往后他只会变本加厉。听景澄这样说,谢嘉禾忍不住为谢钦言解释:“本来我也生哥哥的气,但他跟从前相比,好像真的变了许多,你不知道刚才他来问我的时候,还很客气地说了麻烦两个字,经历过那样一场变故,我相信他肯定沉稳了许多。景澄不想再聊这种无解的话题,
谢钦言改不改变那是他的事情,变好了也是他自己受益。
“你回去吧。”景澄开口,越过谢嘉禾朝后看,“替我转告他,真为我好就不要过度打扰。
谢嘉禾怔怔点下头。
她有点儿佩服景澄了,热着的时候铁了心不回头,决定放手了也干干脆脆,
来到江边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放眼一望,清一色全都是年轻人,多数是情侣,翘首以盼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人群熙攘,想找个人并不容易
奉域说他刚下车。
景澄在微信发起了位置共享,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快找到奏域的时候,忽然被人弹了下额头“途?”景澄看到奏域很惊奇,“你离我不是还有段距离吗?
“人这么多,信号不好,肯定有所延迟。
秦域的手背在身后,变出一束花,“除夕快乐。
那是干净圣洁的白玫瑰
景澄微笑接过,道一声“谢谢”
他也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亲昵一点,不要显得过于客气,可面对秦域,神经总会绷紧。
显然,秦域也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喜欢?
“没有,哪有人收到花会不开心。”景澄下意识说。
”你省略了几个字。
”什么?
“只有收到喜欢的人送的花才会开心,否则只会造成困扰。”秦域看得很通透
道理的确是这样。
没有心动,再多的欣喜与感动也只是负累。
两人往大桥的方向走,景澄抱着花,心情有些微妙
他们这样,真的好像在谈恋爱,
“嘭”一声,烟花毫无预兆升空,炸亮整片天际
奏域这时靠近景澄,对他轻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抱着鲜花的力道收紧,景澄很怕他接下来还会说别的话,但并没有,他只是讲了一句祝福
莫名的,他心情放松下来,也回了他一声“新年快乐”
景澄不懂自己那一刻的紧张感从何而来,他以为自己受到重创后,凭借坚强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直到要进入下一段感情时,才发觉自己的应激障碍有多严重。他小心翼翼爱着自己,为自己包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只因怕再次受到伤害
过年期间,景澄都是回家住的。
奏域将他送回谢家,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司机在前边开车。
车内氛围很安静,他们各自望着窗外,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平静
等到快下车时,景澄忽然听见奏域说:“今天爷爷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他声音里是带着笑意的,仿佛是在和他分享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给搪塞过去了,说他太着急了。
“老人家都是这样的。”还好怀里有束花,景澄的手不至于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