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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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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晴之

一时没反应过来

若是往常那样点着数千盏长明灯倒还好,但如今的殿内实在是过于昏暗,将武五这个角色的夜盲症缺点发挥到了极致。她什么都看不见。

但说完全看不见也不对,眼前的一切更像是化成了模模糊糊的色块

比如需梦境。现在在她眼里就是黑的红的白的一团

结合先前的了解,原晴之差不多能猜出来黑的是头发,红的是衣服,白的是皮肤,但更多的,那是真看不清了。在听见虐梦惊草名其妙的“啊,你果然看见了吧”。她第一反应就是疑或

不过根据这些天同某人相处总结的经验,原晴之也习惯了他时不时冒出一些不明含义的狗言狗语,例如上回的“你既不爱我,也不想杀我”,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所以愿睛之十分自然地忽视了他的话,试图睁眼再看清楚一点。完全没发现少年的神色已经完完全全因为她的动作越变越冷。取而代之,是宛如山岳俯视蝼蚁的傲慢和怜悯-从欢欣愉悦,到兴致缺缺,似平只是一瞬间的事,

“你是不是没戴面具?”原睛之试探着问。她没看见金色的色块

然而虞梦惊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啊,没意思。总是这样,真令人无趣。’

少年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消失在了黑暗里

原晴之:

什么,就这么走了?

“喂。你等等!

她眨了眨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坨色块隐匿不见,一时间不太敢相信某位没事找事都得讨嫌一下的家伙竟然这么容易就高抬贵手。不过不见就不见吧,至少今晚请假是请到了

老实说,自从上次的死而复生后,她就意识到,虞梦惊这厮肯走在下一盘大棋。按照戏本设走来看,这厮算计人从不手软,这种情况下,还是尽量少接触为妙,原晴之这么想着,免得虞梦惊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又反悔,连忙快步离开

听着殿门沉重的关合声,少年无动于衷

仅剩的烛台幽幽发亮

他在微光下舒展漂亮的肢体,赤脚踩在禁殿中央的祭台上,眉眼阴郁。

奈何在这张完美无缺,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美丽脸庞上,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除了好看以外,不会再剩下其他。若有人看到此时的他一眼,便将瞬间丧失自我,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祈求他的垂怜。

这是庆神无可抵御的权能

凡睹其貌者,必为所倾。

若戴上面具倒还好。可真正看到他真实容貌的人,都疯了一般,狂热地钟情于他

这种恐怖的魅力无一例外,收割万千,从无豁免。

正因如此,虞梦惊才如此不悦。

他在夜红神龛里度过无数孤独无聊的年岁。降神在容器身上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趣的玩具,结果还没开始玩,玩具就坏掉了。这情况放到谁身上都不会高兴。虞梦惊轻蔑地瞥了一眼躺在地面上,死不瞑目的老祭祀。

特别是他为了拿到老祭祀那半边钥匙,刻意等到今天进行最后一次降神仪式时才动手。在仪式中途,一边忍受着蝴蝶骨被刺穿的痛楚,失血过多的晕眩;一边无聊地打量着禁殿的天花板,忍不住走神时,才终于堪堪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对那个平平无奇巫女生起非同一般的兴趣。不只是单纯想要拆散有情人这样极具恶趣味的理由

-更是因为那双眼睛

据老巫祝的调查所称,武五出身普通,擅长阿谀奉承,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眼睛应该是浑浊的,充斥着斑驳的欲望,就像神宫其余那些神职人员一样,乏善可陈。可虞梦惊却无意间发现,在那双看似充斥着恐惧的琥珀色眼睛深处,它所展露的视野,却那么独特,广袤,高高在上....虞梦惊对这种视线太过熟悉,那是用神明的视角凌驾于天际,打量世界的从容和冷漠。这种不自知的傲慢,甚至更甚于他。多么不可思议,以至于到了荒谬的地步

难道爱与被爱可以让人变得傲慢吗

但不管怎么说,普通人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正因为这份神秘的,引人窥探的特殊,才要虞梦惊破天荒地记住了她的名字。

“武五?难听又敷衍的名字。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就好

虞梦惊是如此兴致勃勃

因为他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一颗闪闪发亮,未经污染的宝石

于是,大庆供奉千年的神祗纡尊降贵走下神龛,亲自点下侍奉自己的巫女,甚至准备赐予她自愿献出的神血,给予她永生不死,停留在神身侧的资格。并且同时由衷地期望,她能够忘掉那段无聊的恋情,在未来给自己带来更多惊喜。可惜事与愿违。

一想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染成丑陋的黑色,现在充斥的全是疯狂爱意,原本的兴致盎然一下子索然无味“直遗憾啊。”最终,少年只是这么说着。

他漫不经心地又重复了几遍,随手拾起地上残破的黄金面具,像是拂去上面一点微不足道,本就不该惹人注意的灰尘。没有工作的原晴之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刹那,月琴声如约而至。

“第三折戏,起。

报幕声清楚地回荡在她的耳畔,原晴之闭了闭眼

《夜行记》的三幕戏形式相当典型,第三幕戏通常是整部戏的大高潮,时长最短,但内容和冲突性全部拉到最满,引爆整场,决定角色们应赴的命运与最终结局。能不能唤醒元项明,主要得看第三幕戏。

“男主师弘华的自刎便代表着戏曲落幕,祭天大典只会延续到今晚子时。

局势迫在眉睫,要从入戏初始便展现出游刃有余的的原晴之也不免紧张。

本来对入戏者而言,最大的优势便是知道戏本剧情。可自打虞梦惊忽然出现后,整个《邪祟》的剧情就变得一塌糊涂。选路人配角的本意是为了安心演到最后,可谁能料到偏偏有人赶着上来给她加戏。好在实在不行,还有最后的保本办法

盯着手腕上的玲珑骰子,原晴之深吸一口气,摈弃脑海杂念

因为被点为司巫,原晴之的待遇也稍微比之前好了些,在巫舍里能住到单独大平层。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她梳妆打扮。

光是焚香沐浴,就用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间好几次,她想起身去看刻漏,又被摁着坐下,等到头发编完后的时候,原晴之终于找了个借口把她们支了出去。等所有人离开巫舍后,原晴之偷偷摸摸地起身,准备从窗台翻出去

今天傍晚便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去到了圣泉正殿旁准备,附近静悄悄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刚跳出去,就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人影。

“师哥....师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晴之吃了一惊,脸上不由带上惊喜。

溜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找元项明,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果不其然,听见她的问话,元项明一顿,面目逐渐苦涩。

直到这个时候,原晴之才注意到,他双眼透出疲急的血丝,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

“是的。”停顿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谢谢你,原小姐,我想我.....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武小姐?

见元项明脸上的疑惑不似伪装,原晴之有些遗憾。看来这个想起并非她以为的那个想起

不过很快她就重新打起精神。毕竟能够无意中说出她的姓氏,说明师哥至少记忆松动了,虽然没能想起来,但至少能够降低出戏的难度“没事,你继续说。

因为眼下需要关注的问题太多,扶择太难,元项明并没有纠结太久,便继续开口:“多谢武小姐的提醒,我想我已经知晓了当初救助我那位好心小姐的真实身份。“是谢家二小姐......对吗?

以武五的人设,这个时候显然是不该说话的,所以原晴之保持沉默。

而元项明显然也从这沉默中看出了什么,唇边苦涩意味越重

他像下定决心般,和盘托出:“今天傍晚,都城将大乱,天祭大典恐怕不会顺利完成,武小姐请一定注意安全。“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原小姐收下这个。

原晴之已经不再问元项明意识没意识到自己变换的称呼,她震惊地盯着他手中的玉佩,斟酌着开口:“这不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吗?”不,不全是。

元项明面色一白,继而摇头:“这是师家的家传玉佩,只要戴着它,至少在今晚的神宫里,它能够护佑武小姐平安无事。”哦。

不怪原晴之不知道,毕竟这玩意在《邪祟》里确实只担当了一个定情信物的作用。

她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意识到对方眼神充满祈求,所以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将玉佩挂在腰间后,原晴之抬头:“对了,你待会要去干什么?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他的笑容有些忧伤

"今晚子时,你会在哪里?

“神宫或者皇宫吧,大概。

“那好,子时的时候,我必须见你一面,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是子时,一定要是你。”原晴之冷静地说着:“不要问我原因,现在还不能说。说着,她终于气馁般叹了口气:“就这一件事,你必须得相信我。

从小到大,原晴之的交际圈都算不上广。青派梨园散伙后,除了父亲结识的那些老前辈以外,身边唯一和戏曲相关的同龄人,就只有元项明了。算起来,师哥和她也算青梅竹马。元项明年长她好几岁,又是青派大弟子,从小磨练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性格,从小到大没少给她收拾烂摊子。原晴之听从姑姑的话离开戏曲界,外出上学时,有一回学校强制要求家长开家长会,最后还是由他赶来代劳。只不过伴随着元项明名头越来越大,拿下名角的桂冠,肩负起青派的职青后,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上一回还是她大学毕业那会,元项明匆匆来了一趟,夸她成了青派学历最育的代表。原晴之当时想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地狱了,毕竟青派只剩他们两个。哦,恐怕现在不是了,听说元项明前两年收了几个弟子,成功将青派从一巴掌数得过来,变成了两个巴掌才能容下。明明是很多回忆,但其实在现实中并没有过去多久

入戏是普通戏曲演员追求一辈子才能达到的至臻境界,前提要求就是戏曲演员完完全全融入角色。原晴之清楚,对完全入戏的元项明而言,她不是什么师妹,不是什么恩师的女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家小姐武五。甚至这个武五还是谢家大小姐的小跟班,随便找个人调音一下就知道在京城贵女圈里臭名照著的名声。这样的情况,如何取信干人?然而元项明却没有半分犹豫:“好。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原因,“午夜到来之前,我会在圣泉旁等武小姐的

听见“圣泉”两个字,想起女主投湖自尽,男主圣泉旁自刎的剧情,原晴之直觉有些晦气。不过联想到戏本里第三折戏的混乱程度,好像整个皇宫神宫,也就只有圣泉附近无人胆敢靠近了。看着元项明远去的背影,原晴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明明事情发展相当顺利,但她总有一种忽略了什么的错觉

接下来的确也同她预想的一样,

回到巫舍后,神职人员们捧着托盘敲响了门。原晴之通过铜镜的反光仔细观察,得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结论:这群人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眼白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全部被虞梦惊完全蛊惑,化作言听计从的行尸走肉

“这套是司巫的冕服。”老巫祝拿起托盘里的衣服,声音生硬

她们直勾勾地盯着原晴之,就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司巫的衣服样式相当古怪,是一套几乎要曳地的长袍,头上还有一顶尖尖的罩纱帽。全部穿戴完毕后,别说是跳祈神舞了,就是看路都成问题,好不容易全部弄完,天色已经逐渐泛黄,步入酉时

原晴之被带到了天祭露台上

祈神舞在双脚沾地时便开始了,

她一边蹒跚着转圈,一边偷偷通过风吹起的缝隙打量外界。

经过一晚的处理,这里装扮一新,宽阔的祭坛上刻满繁杂晦涩的花纹,正对着圣泉下方的夜红神龛。周围则在房屋顶上和庙塔上牵起一根根红线,密密麻麻布满视野里的天空,上方垂吊着叮叮当当的金色风铃。地面则摆满禁殿同款长明灯盏,外边用绢布包裹着,放置成落地宫灯的模样。更别说那眼泉水还在散发着幽光,衬得下方神龛红蓝交错,阴森不堪

整个祭典现场看起来相当诡异,是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在看到祭台不同方位的角落上还站着几位身穿粗麻衣,脊背佝偻的高级神职人员,还有周围跪了一圈,垂头侍从的低语颂唱后,化作了顶峰。很快,其余穿着祭服的贵女们也抵达现场。看见原晴之后,要么翻白眼,要么冷哼,总之就是用各种方式充分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屑。此情此景,再一次要原晴之忍不住感慨。明明虞梦惊和她们接触不过几炷香的时间而已,连面具都没摘下来,这体质也忒恐怖了。谢霓云低声抱怨:“搞什么啊,还要等多久才能开始,不会半夜才结束吧,本小姐晚上还要睡美容觉呢。”一边说,她还一边警惕地盯着谢书瑶,然而后者压根没分给她半点眼神,反倒望着原晴之腰间挂着的挂坠,神色不定。处于漩涡中心的原晴之没有搭话,她还在跳舞,顺带密切观察山脚下。

神宫建立在半山腰接近山顶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轻轻松松俯瞰京城

晚风清凉,一点也没有第三折戏肃杀的氛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突兀地,京城的某个角落忽然爆发出焰色。

像是一个讯号,越来越多的火光燃起

因为视野过于广阔,本来只是集中在一个角落,不太显眼,但奈何天色越来越暗,所以导致这一幕变得格外吸睛“那是什么情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贵女们终于乱了舞步,发出惊呼

“前段时间不是说叛军活动日益增加吗,难道京城失守了?‘

“不可能吧,皇城外边还有禁卫军呢,再说了,驻军也不远啊。

“可是那个方位不是朱雀大门吗...啊,白虎门也着火了!

讨论声越来越多,逐渐变得离谱,终于在禁卫军抵达神宫时,达到了顶峰。

“师大人!反叛军攻进皇城了!

“怎么可能?!”谢霓云当场失声尖叫:“白羽侯,长阳侯呢?他们不是刚刚班师回朝吗!怎么可能让反叛军打进来?“反了!”副将闭了闭眼:

“全部都阪了!

“白羽侯,长阳侯,澜信侯....除了谢侯,其余全部揭竿而起,大庆已经无人可用!

简单一句话却仿佛惺炸般季得人们愣在原地

大庆数于年基业,那和平安定,昌盛繁蒙的生活,早已经让人习惯并且麻木。以至于已经没有人想过有朝一目广厦将倾的景象,更别说这些从小生活在温室内的世家贵女在场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人。恐怕只有元项明和原睛之了

按照戏本设定这正是里主师弘华复仇计划申的一环。,其至他本人还是背后提手当然不可能惊讶到哪里去而原睛之本来是该做出惊模失措表情的但有司巫这块头容连这点地省了可以肆意观察场上情况“我知道了。”元项明点了点头,面色不变:“诸位神官不必惊慌失措,请照常举办天祭仪式。这件事请交给我吧,我会保护大家的安全。这些天的驻守,他在贵女心中留下可靠沉稳的印象,此时此刻進也不会怀疑他的适

只有原晴之心里清楚,元项明这趟去,可不是为了平反,而是加入反叛军。

看差指挥使沅去的背影。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语。就在这个人心惶惶的当口,一道懒洋洋地声音意然响起:“你们站在这里看什么?”换上华服的少年从禁殿走来,仍旧是那副墨发散的狷狂模样,姿态漫不经心

“司祭大人!“

”是司祭大人!"

刚刚还提心吊胆的贵女们纷纷痛哭出声,像是找到主心骨那样激动。现场一片嘈杂

”吉时已到。司祭大人,请快些到祭台上来吧。

几位站立在祭台上的育级神职人员连声催促道

谁也没想到,反叛军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总攻。

皇城濒临失守的消息吓破了这群老家伙的胆,他们决定立马举行天祭仪式,借用庆神的力量,来渡过庆国这次劫难,保国家昌盛安康,“对了,吴老呢?”其中一个人皱眉问道

”吴老昨日去主持仪式,好像就没看他回来了。

“哈?怎么会在这个重要关头消失不见,还不快去找?!

想要转移庆神的力量,需要六位祭祀共同操纵才能开启。一时间,神官们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言语中难免互相推诿埋怨,看着祭台上的慌乱,虞梦惊笑意盈盈

他随处找了个屋檐,像猫一样轻巧地跳了上去,慢吞吞坐下,只垂下一截烫金的红色衣角

“这个啊,关于吴老的去处,恐怕我恰好知道哦?

一边说着,少年一边抬手摸向自己的面具

在那群披着粗麻布的老家伙惊恐的眼神里,原本严丝合缝的黄金面具被轻易扯下。

他支着脸,居高临下俯瞰脚下众生,似是全然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能造成怎样的混乱。

颂唱声在血红的夕阳下戛然而止,乌鸦蹲在树杈低鸣

面对一双双呆滞,逐渐被黑暗侵占的眼眸,虞梦惊扬起嘴角。

他的表情带着近乎不谙世事的天真,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到极致:“我啊,最喜欢看人们自相残杀了。“你们应该很愿意表演给我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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