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罪刚免还一罪
朱瞻基带着胡晓乐,几位本来要押送胡晓乐的士兵跟在其后,一起向皇上的金龙大帐而去。远远的看到那座大帐,若不是帐帘上绣着金龙,同样的青布帐顶,从上面看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这里住的就是大明朝的最高统治者。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胡晓乐对朱棣的治军之严,以身作则又一次生出钦佩之意。
若不是刚刚才发生了一件令人无法理解的血案,胡晓乐对这位马上皇帝的敬仰会更多!为什么一个胸怀天下的帝王却容不下一个小兵呢?就因为那二十年前已经无法追查的旧案吗?
胡晓乐也在埋怨建文帝,你好好的皇上,跑什么跑啊?要么你就理直气壮的跑掉,让人家也知道你雄心未绝,有朝一日会卷土重来!要么你就光明正大的去死,非要选择焚烧皇宫,让人无从辨认是不是你。现在好了,你是活不见人,死不认尸,倒是让我们这些与你本无瓜葛的人,倒霉受到牵连,枉送性命!
胡晓乐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已经被带到了朱棣的面前,后面有人大力将她推倒,跪在帐中。
胡晓乐并不低头,看着帐前金龙屏风前,明黄龙案后的大明天子。一路风尘并不曾让这位六十余岁的皇帝有丝毫的疲倦之色,岁月的痕迹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笃定与威严。金龙软甲披身,蟠龙金冠束发,不怒自威。
朱瞻基撩袍跪倒,“皇孙见过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晓乐在他身后道,“胡乐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位士兵也跪倒行礼,为首的向皇上复命,侍卫胡乐押到。
朱棣缓缓抬起头来,扫过在场的众人,对其他人摆摆手,那些人施礼退下。
朱棣对朱瞻基道,“皇孙,起来吧!”
朱瞻基躬身道,“皇爷爷,孙儿有罪,未能有效管束手下,特来请罪,不敢起身。”
朱棣微一皱眉,“治下不严,确有你的责任,然而人手且有长短,你有疏忽之处也在所难免。先起来回话。”
朱瞻基这才起身,“谢皇爷爷!”
朱棣看向胡晓乐,“胡乐,你与胡晓乐有何关系?”
胡晓乐急忙看一眼朱瞻基。刚刚他还叮嘱过,皇上若不是问及她的身份,切切不可承认自己是女子。擅自带女子入军营,其罪当诛啊!可是现在问的是他们的关系,这要是承认了,是死罪,这要是撒谎欺君,依然是死罪啊!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活了!
朱瞻基忙答道,“皇爷爷,胡乐便是胡乐,为何皇爷爷要如此发问?”
胡晓乐一惊,这孩子居然当着皇上说瞎话,他以为皇上已经老糊涂那种程度了吗?他要不是有所怀疑,为什么会这么问呢?是朱瞻基糊涂了吧?
不等胡晓乐开口,果然朱棣已经反问道,“皇孙,你以为你皇爷爷已经老眼昏花到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了吗?你们若想瞒过朕,便改个完全不搭边的名字,这么相似的名字与完全一样的容貌,朕怎么会不有此一问?你只管先说实话,朕自有定夺。”
听着朱棣的话音,似乎并不是完全的生气,胡晓乐壮着胆子抢先道,“皇上英明,果然是龙目神俊,草民不敢隐瞒。草民确实是民女胡晓乐,假扮皇太孙的近身侍卫。此事与皇太孙完全无关,是草民狂妄,请皇上责罚草民,饶恕皇太孙不知之罪!”
“不,皇爷爷,晓乐是我带入军中,也是皇孙将她扮成的侍卫,晓乐是被强行带来的,此事不应该怪罪于她,请皇爷爷责罚皇孙!”朱瞻基一下又跪倒在胡晓乐的身边。
胡晓乐用肩膀顶他一下低叫,“你疯了!皇上要是发火会杀人的!你有几颗脑袋?”
“你才疯了,不是不让你说的吗?你怎么不打自招了?”朱瞻基也是对她瞪眼。
朱棣在案后看着他们两个在下边嘀咕,竟然微微一笑。也许朱瞻基这个样子,让他想到自己当年少年轻狂的模样。
“皇孙,你们两个不必互相包揽罪责,谁的罪也不能免!”朱棣面容一整沉声道。
朱瞻项两个都低下头去。
朱棣对胡晓乐道,“胡晓乐,这女扮男装私入军营,你可应当何罪?”
“不论当何罪,只请皇上将所有罪责一并罚到民女一人,饶恕皇太孙殿下!”胡晓乐干脆的答道。
朱棣微一挑眉,“若是死罪,你也不过一颗头,如何两罪并罚?”
“那就劳烦皇上给民女个复杂的死法,把皇太孙要受的罚一起让民女受了!”胡晓乐毫不犹豫的说。
“复杂的死法?”朱棣被胡晓乐的话逗笑了,“怎么算个复杂?”
“我大明的死刑有哪些皇上随便挑上三五个,总归是让皇上解气了就好,以后皇太孙还是您的好孙子,大明的天下还要在您和他的领导下繁荣几百年呢!”
“呵,要是按你所说,我要是失了我的皇孙,倒是大明的损失呢!”
“是大大的损失,不只是您是大明,是我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损失!”胡晓乐听着皇上的意思似乎也不是执意要追究,有了空子怎么能不拼命的钻营,努力的夸大着朱瞻基的作用,好让皇上保下皇太孙的项上人头。
朱瞻基哪里能眼看着胡晓乐被什么三五种刑法处死,急得又要说话,可是朱棣已经先于他开口,“皇孙,你是怎么结识了这样有趣的小朋友?她以底是胆大包天,还是无知者无畏?”
朱瞻基忙答道,“晓乐自幼生于民间,不知皇上龙威,实是无意冒犯!”
“皇上,胡晓乐虽然长于民间,却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的道理。晓乐虽是一介草民,却也知皇上龙威难测。晓乐之言,句句发自脏腑,只求皇上能饶了皇太孙,一切责罚,任由皇上对胡晓乐一人发放!”
“你口口声声要将所有罪责一肩承担,你真的是不怕死?”朱棣问道。
“我当然怕死!”胡晓乐一答,让朱棣有些意外,“那你为何还百般的抢着认罪?”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胡晓乐一条命,不过是与虫蚁一般微小,死便死了,可是皇太孙却关系着我大明的未来天下,岂是轻易可损伤的?胡晓乐若是自己死了,如烟消云散,若是能代了皇太孙的罪责,便是泰山千斤重!”
听着胡晓乐慷慨的回答,朱棣微微一笑,“胡晓乐,你腹中倒是懂得些道理,却频频做出有违常理的事情。”他笑容一敛,“你不要以为你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朕便会对你法外施恩。你女扮男装私入军营之罪暂且不说,你语出叛逆,意图为罪民翻案,又当何罪?”
胡晓乐一怔,“什么什么?皇上,你这是从何说起啊?”
朱瞻基远比胡晓乐要明白这里面的门道,立即答道,“皇爷爷,这必是有心之人断章取义,将晓乐随口之话故意歪曲为意有所指,还请皇爷爷明查!”
胡晓乐机敏,马上就明白这是营中必有各方的密探,不定自己的哪句话被人偷听去,跟刘峰刚出事的情况一连,就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她正色道,“皇上,胡晓乐虽是草民,但对大明忠心无二。若是异族入侵,虽然晓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吝于上阵杀敌!可是若说晓乐叛逆,这真是无稽之谈!不过所谓的为罪民翻案,一定是就是刘大哥自杀之事!不错,刘大哥死后我确实有为他报屈之辞,不过并非是为他翻案!”
“你知道他是为何而死,既然你要为他喊冤怎么就不是意图翻案?”
“刘大哥是自杀,并非是皇上下旨处死,有什么案可翻?我所报屈,不过是因为刘大哥年纪如此之轻就草草结束生命,实是为他不值。若是有什么人非要将草民的这种话扣到什么罪名上,草民愿意与他当面对质!”
“你难道不曾说过,朕对于朱允文的怕有多深,便还会有多少人为这件事而死!如果建文帝一天不找到或者不确定他已经死了,这个悲剧将永无止境!直到,朕有朝驾崩!”朱棣的脸色已经沉到极致!
朱瞻基与胡晓乐都大惊,这本是他们二人私下的对话,怎么会一字不差的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事已至此,胡晓乐反而豁出去了,“皇上,这话是草民所讲!”
“那你还有何话说?”朱棣啪的一拍桌子。
胡晓乐将意图说话的朱瞻基往旁边一顶,抢着说道,“皇上,您文治武功,与历朝的圣君相比,能胜皇上之左者屈指可数。便是秦皇汉武,皇上也不差他们多少。朝代之更替不免有被牺牲的朝臣谋士,然而新朝建立,前朝的贤臣难不成都要杀光吗?魏征本是太子的谋臣,几次力谏太子斩杀秦王,以绝后患,可是唐王登基之后不计前嫌,将魏征奉为明镜,流芳千古。皇上英武可比唐王,为何就苦苦纠结于一件二十年前的旧案,让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为此送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