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去往威尼斯的捷径
顾为经让阿旺继续乖巧的在他的身前趴好。
他收回视线,
回想着刚刚眼前的那一幕,用笔尖活灵活现的将狸花猫放松的快要魂魄出窍的场景,变成铅笔线稿速写,记录在素材本之上。
刚刚那神奇的一幕不是魔法。
《宠物读心术》里提到,猫和狗的习性存在非常大的差异,狗被驯化的程度更高,而猫则对陌生人比较戒备。
然则两种宠物天性都喜欢被温柔的抚摸。
这会让它们联想起小时候被妈妈用舌头舔舐皮毛的感觉,脑海中会自动释放多巴胺。有些时候,人们会观察到宠物在他的腿上蹭啊蹭的,这就是想让你亲近它的外在表现。
知识卡片里还教导了一种抚摸宠物,增进情感的按摩手法。
人类按摩的历史有上千年,给动物按摩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概念,不过更多是一种实用性的按摩达到刺激肌肉增长的作用。
很早以前神户和牛的养殖过程中,就会加入给牛听音乐,用特制的刷子给牛按摩的步骤,甚至已经发展成了流水线式的作业。名贵赛马在比赛完之后,也会有理疗师给赛马作理疗。有学术论文表明,和对照组相比,经过按摩的马匹短时间冲刺速度和耐久力可以提升近10%。
但给猫和狗这种没那么名贵的动物按摩,还是相当少见的。
《宠物读心术》里,将动物按摩分为了压、伸、搓、揉、挤、点六种手法,每种手法都作用了它们的肌肉和关节的特殊位置。
有些收费昂贵的宠物中心和宠物医院或许有这类项目。
但绝对没有顾为经这么好的效果,因为他现在对宠物的骨骼肌肉已经达到了“庖丁解牛”的层次。
庖丁解牛,为经解猫。
解牛只能用刀,而解猫则可以用手指,也可以用铅笔。
【作品名:《未命名速写》】
【素描技法:lv.5职业二阶(357/10000)】
【中国画技法:Lv.4职业一阶(2252/5000)】
【情绪:心有所感(圆满)】
“轻轻松松就能和宠物共情,不光可以画出精妙的肌肉纹理,也能画出它们的小情绪。让他们化作笔端的精灵,如果卡通电影请我去画海报,或许效果会很不错的。”
他发现自己的动物画情绪也能和模特发生共情。
而与宠物心有灵犀是画动物的最高境界。
历史上画马的,画仙鹤的,画猫猫狗狗的。
每个画家都宣承自己笔端流露出了动物或激昂,或桀骜,或孤独的情感。
大多数全是胡吹乱扯,是画家主观情感的牵强附会。
而顾为经真的将这种境界变成了现实。
唯一小小的缺憾,就是如果他使用【门采尔的绘画基础心得】的时候,绘画情感会被固定为【朴实之作】。
从情绪这一点上说,反倒开始拖自己的后腿了。
顾为经将这幅素材随手命名为了“狸花猫·放松”。
他翻了翻自己前面的素材本。
他依然保持着画线描速写的好习惯,用来锻炼自己的线条能力,顺便积累创作素材。
插画家都会建立自己的素材库,方便以后随时取用,就似学生上学时整理自己的错题本。
这两天自己没事就来找阿旺玩。
除了刚刚的那张,还创作了很多诸如“狸花猫·打哈欠”、“狸花猫·睡觉”、“狸花猫·摇尾巴”等等一大堆采风留下的积累材料。
“下一次就可以让树懒先生替自己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宠物题材的插画约稿。嗯……这应该不是多么复杂的要求。”
因为可爱。
在严肃艺术领域,画动物只能算一个门类分支。
而放在插画领域,画动物则是最常见的显学了。
名作有多少几乎数都数不清。
比如说安迪·沃荷的猫眯系列,比如《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再比如《柳林风声》和迪士尼的《米老鼠》系列。
天下插画名作,动物题材能占一小半。
只要你有本事,在高端领域的订单都能吃到撑。
“吴爷爷,你们家阿旺,被我带出去玩了啊。”
顾为经看了看时间,把狸花猫抱在了怀中,就准备出门。今天是周末,他和胜子一起约好了要去好运孤儿院里画画。
他准备把阿旺带过去给茉莉小朋友玩。
孤儿院外就有流浪猫,女院长有些时候还会喂喂它们。但那些猫猫身上寄生的蜱虫,还可能有携带有狂犬病毒。
阿莱大叔从来都不允许茉莉接近。
所以小姑娘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今天茉莉小朋友一定会很开心的。
“有这本事就行,你小心它抓你奥。我们家猫认生的,除了我们吴家人,谁也不认。”
吴老头趴在门口摆放着文玩手串的玻璃柜子上算账,随口说道。
老头子从来以他们家的猫有看家的本事而得意洋洋,自称养了一只小老虎。
阿旺和邻居家的宠物掐架从来没输过,还把一只体型更大的柴犬赶的跳到过河里过。
唯有他这個主人才镇的住对方。
吴老头宣称他们家猫“极有风骨”,连顾童祥被阿旺不给面子的挠了一爪子,他都损了老友好久。
“你说对吧,阿旺?”
吴老头在计算器上按完一串数字,傲娇的抬起头,正好望见阿旺顺从的被顾为经抱在怀里,媚眼如丝的对着男生瞄瞄的叫。
那副样子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琥珀色的瞳孔都快要拉丝了。
阿旺对吴老头的呼唤根本不理睬,只顾得伸出舌头,想要讨好的舔顾为经的下巴。
“阿旺,乖哦。”
顾为经摸摸狸花猫的脑袋,从书包中拿出了一只鱼肉火腿肠,剥开塑料封皮,塞进它的嘴巴里。
火腿肠盐分较高,对宠物来说属于垃圾食品,好吃不能多吃。
顾为经这是奖励它当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模特,所给出的报酬。
“哼,养不熟的白眼狼。”
吴老头脸色一黑,气鼓鼓的小声嘟囔:“顾家小子,少给阿旺喂这种东西,嘴巴养的刁了,不捉老鼠了怎么办!”
“吴爷爷再见。有空去找我爷爷下棋。”
顾为经对吴老头笑笑,就抱着狸花猫走出了老头子的文玩铺子。
他知道吴老头今天心情不好。
每个月……呃,不……吴老头每年都总有几天这样不爽的日子。
人家不是针对自己或者真的生他们家猫的气。
而是吴老爷子的官瘾又发作了。
最近快到了仰光书画协会领导层换届以及他曾和顾老爷子提到过的,向缅甸国家书画协会推荐新成员的机会。
国家画协的正式成员行政待遇和社会地位都比地方画协有质的飞跃。
出差坐飞机都能报销商务舱的那种。
或许仰光画协还有些草台班子的性质,在欧洲各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比较水。也就申请大学时有点用。
顾童祥仰光画协成员的身份马仕画廊提都没提,也没必要提。
在洲际大画廊眼中,有和没有完全一样。
要是换成国家画协……可能也没什么卵用。
毕竟这又不是东夏的艺协或者皇家美术协会啥的。以高古轩、马仕的体量还是能够不在乎的。
只是认可度多少适当的变高些。
毕竟再矮子里拔将军,也是五六千万人里选出的那几十个,多少都会有些可取之处。有些时候甚至能直接引来一些亚洲二、三线的中型画廊的关注。
国家画协的名额在民间有“涨一半”的戏称。就是说,对于普通的缅甸画家,无论是谁成为了国家画协的一员,市场价格至少能涨50%。
特别是对于艺术家来说,最有吸引力的一点不是金钱,而是双年展的名额。
国家画协手里握有某些国际双年展的特邀画家的推荐名额。
新加坡双年展,魔都双年展,甚至是世界上最重要、最富盛名的文化展览……传说中那个至高无上的威尼斯双年展。
没错。
国家画协能直接送一位本土画家去参加威尼斯双年展。
这就涉及到艺术界的一个小BUG。
威尼斯双年展参展人员由两部分构成,分别是代表国家队和代表大画廊的国家展与主题展。
村上隆、达米恩·赫斯特、达利、草间弥生……这一大票加起来身价过百亿美元的艺术家们都曾经被威尼斯双年展拒之门外。
可缅甸、阿富汗、叙利亚这么动乱,有名有姓的艺术家身价全部都加起来,还未必能到人家一个小拇指零头的地方。
由于是主权国家,因此文化部门就能直接推荐他们最高级别艺术家协会里的画家,直接走特殊通道参加双年展。
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会给不同的国家的一定名额。
落在每个国家手里的名额多寡不一,竞争难度也不一样。
有点像足球队世界杯预选赛,欧洲区和亚洲区的区别。
东夏,日韩,法国意大利这些艺术发达国家虽然可能国家馆的规模更大,但是也大佬云集。
销售额没有百万美元量级的艺术家,想拿到门票简直是痴人说梦。
每年这里是国家间的艺术奥林匹克运动会,为了彰显国家艺术底蕴,威尼斯双年展办展成本都是天文数字。
赫斯特砸了快一亿美元,都没砸出个水花来。
而缅甸这种地方则是菜鸡互啄。
非洲画家还有种族政治正确的因素,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评奖倾向。缅甸、越南、柬埔寨这些东南亚的小国则几乎都是纯打酱油的。
大家其实也不在乎,
再打酱油也是去威尼斯双年展上打酱油。
谁又说能说陪跑诺贝尔奖就算不上荣誉了呢?
甚至为了双年展的名额,美术界每年都传闻会有些骚操作。
欧美艺术大国会从本来也无心参赛的小国手中,通过免除国家债务,外汇投资等手段,交换取一些更多的参展名额。
这种听上去就扯淡到极点的不靠谱的传闻,却真的是行内不明说的秘密。
威尼斯双年展就是有这种不讲道理的魔力。
即使有这条隐藏的登天捷径。
吴老头、顾童祥也不可能会做这个唯一名额的馅饼能砸在自己脑袋上,这类完全不切实际的美梦。
他们人生中的最高期望,就是踏进坟墓前,能在国家画协名单上挂一个自己的名字。
就可以告慰祖宗了。
奈何国家画协就不是吴老头的能力能影响的了的了。
想要加入其中,得能拿的出一些过硬的实力。
卖不出2000万美元的画,怎么着也得能卖的出单张2000万缅币的作品,或者类似难度的成绩,才有可能能过的了审核门槛。
整个仰光书画协会上一位进入国家画协成为缅甸的国宝级艺术家,已经四年以前的事情了。
吴老头每年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加在审请名单上,然后又会例行公事般的被刷下来。
托关系,找人,送礼,走后门。
能想到的办法老头子都试了一遍。
眼瞅着下一届他都未必能继续担任地方画协的常任理事了。
一次次期待,迎来的还是一次次的失望。
树上的大苹果明明就挂在眼前,老爷子腿都快蹦达瘸了,总差了那么几厘米。
吴老头因此很烦,很忧伤。
顾为经不理会焦躁的吴老头,他背着书包,一手夹着素材夹,一手抱着黏在他怀里瞄瞄叫的阿旺,就准备坐车去孤儿院里找妹子玩。
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正碰上快递员挨家挨户的送快递。
穿着“DHL快递,快人一步”红黄两色企业文化衫的小哥蹬着三轮车从仰光河岸的林荫马路上蹬过,链条发出老鼠啮咬般的吱吱吱的声音。
“仰光市永盛区北仰光河路36号顾氏书画廊,顾为经先生是哪位,出门拿快递。”
快递小哥抽了一眼门牌号,将三轮车后斗里的包裹哐的一声扔在了书画铺门前的台阶上,然后继续吱、吱、吱的蹬向下一家。
顾为经已经习惯了本地的快递服务态度,无力吐槽,将阿旺先从自己怀里撕下来。
然后弯下腰捡起身前的包裹,抖落灰尘。
他解开黑色的包装,露出了里面一本童话书的封面来。
“这就是树懒先生的那本新版《小王子》了?”
树懒先生已经和他沟通过,他从出版社那里得到了《小王子》的样品书,这几天会通过美泉宫事务所寄给自己。
应该就是这个了。
顾为经满足的看着这本印刷效果好的出乎自己意料的童话书。
绘画的过程几经波折,最后的成品摆在自己眼前时,还是非常的有成就感和收获感。
这是顾为经人生中里程碑式的一刻——他正式的完成了一次高端的约稿合作。
从此至少在插画师这个群体中,他就不再只是个网络插画师,而是有拿的出手的大项目作为工作履历。
这就好比拍短视频的网红向正经的电视剧明星所做出的职业转型。
社会地位有质的升级。
画过“海伯利安先生”的侦探猫只是网红画手,而顺利完成过Schostic集团“小王子项目”的侦探猫,在雇主看来则是含金量超过90%的插画同行的艺术家。
这种隐性的镀金升级,比小王子项目本身能获得多少金钱上的收益,也许更加有帮助。
完成了从0到1,他以后从1到2就简单多了。
“感谢树懒先生,第一个任务就能给自己找来这么给力的项目。”
顾为经一边想,一边翻开小王子。
他看见了树懒先生在扉页上的那句赠言,字很漂亮。
这还是顾为经第一次见到神秘的树懒先生的字迹,顾为经的眼前一亮。
外国能写一笔漂亮字的人其实非常稀少。
耶鲁牛津里离开电脑键盘,在纸上写的字乱的像狗爬的高材生遍地都是。
也不奇怪。
绘画美术是所有人类文明都会发明出来的东西,新石器时代就有壁画了。
而基于形声汉字的毛笔书法体系,则是东夏人民基于文以载道,书以载骨为基调独有发明的艺术创造和审美潮流。
全世界范围内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连同样文字有大量象形元素的古埃及人,都没有书法这种东西。
非要硬算的话,拉丁语系也有基于商务铜板体,帝国大写体、歌特世俗体/速写体等等这些分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花体和圆体,但和东夏文化圈已经被拔高到写神、写意的书法层次比过于原始。
论书法理论体系和审美造诣的深度,英文书法和在科举制度下不段催生改进的汉字书法体系的差距,就和莱特兄弟发明的飞机和F22隐形战斗机之间的差距差不多。
可这么漂亮的字,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外国只有很少的上流阶层有钱有时间,才会培养自己孩子练练字体的好坏。
这完全符合顾为经心中,对于树懒先生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上流社会的中年大叔”的想象侧写。
“高贵的艺术品……高贵的灵魂……”
顾为经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他对这句大名鼎鼎的艺术格言并不陌生,为了节省几欧元的材料费,他们家没有订实体版的纸制杂志。但每期《油画》杂志的电子刊物,也会有同样的这句向K女士致敬的话,做为后缀。
理所当然的,这位树懒先生也是《油画》杂志的读者。
顾为经在书包里把这本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小王子》样书收好,他发现刚刚快递小哥所扔下的还有另外一个包裹。
这个包裹很薄,也不算重,外侧还包着一层海绵。
是啥?
顾为经不记得自己最近曾经在网上购物过。
他带着好奇拆开外层的海绵,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红木相框。
相框的玻璃下方压着一封色泽的清雅的便签。像是被谁写完之后,被秘书封装在相框里,寄过来的。
便签上只有很短的一行字。
【顾为经小友:
我听说你加入了仰光书画协会,恭喜你。能和曹轩先生一起作画,自古英雄出少年。如果你将来画出了更大的成绩,想要加入国家画协,或许可以考虑给我打个电话。另:好好准备新加坡双年展,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我说话从来都算数。
——陈】
顾为经凝视了相框里的文字几秒钟,才把这个陈先生和那个自己曾经在好运孤儿院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文雅的中年商人联系在一起。
陈先生是慈善商会的主席,又是本地最知名的大收藏家,能消息灵通的得知自己的事情不奇怪。
稀奇的反而是人家居然愿意继续关注自己。
当初在孤儿院的时,陈先生许诺若是自己真的入围了狮城美术展,人家愿意给一个很好的价钱买下他的画。
顾为经没太往心里去。
能和丰田合资开汽车工厂的大藏家,想要买什么样的画买不到,大概率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没必要过于当真,从而患得患失。
过了这么长时间,陈先生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顾为经都觉得意外,没想到还特地寄来了一封亲笔便签。
看来他不认真,
人家却是认真的。
“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有多无法拒绝?”
顾为经一直要求自己要追求在技法上努力,不要过于的把艺术品的价值和金钱完全画上等号。
看到这张便签,依旧让他有点怦然心动。
以他现在的绘画功力,获奖不好说,达到参展的要求则已经不困难了。
层次不同,眼光不同。
对于城市里的普通居民,花十万缅币买画很贵了。
而能让身价上亿美元的收藏家称之为无法拒绝的报价,恐怕怎么着也得十万美元往上走了。
这个年代。
缅甸画协的主席,人生中卖出的最贵的一张作品,都未必有这个数呢。
这不只是销售额,也是陈先生对他绘画技法的肯定和投资。
近代大画家的职业生涯中,一定伴随着大富豪买家对他艺术水平的认可和追捧,生前没有,死后也要有。
东瀛明治时期总理大臣长子松方幸次郎之于莫奈,拉斯维加斯米高梅赌场大老板科克里安之于毕加索,阿联酋王子之于达米安·赫斯特都扮演了这种角色。
没有这些把钱不当成钱看的收藏家们的海量资金,就成就不了大画家的站在云端上的逼格。
“陈先生,他会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位大买家贵人嘛?”
顾为经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