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厄运专挑苦命人
方贤微微皱眉，没有搞明白他的意思。
但青铭自己也无法解释，只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阵过后，两人才神色凝重继续思考。
而徐杨见两人这幅模样，却是露出有些落寞的神色。
“你们找不到吗，看来她真的走了啊。”他缓缓站起身，悲苦地轻笑一声。
看着小巷外的尘世生活，他也清醒过来释然地说道：“或许是我执念太深吧，还幻想她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舍不得而已……谢谢你们，我还是不添麻烦了。”
“等等！”
方贤连忙抬手叫住他，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且慢，让我想想。”
听完徐杨刚才说的话，他总算是明白了原因。怪不得两个人被困惑半天，原来是可能性没考虑全面……
徐杨的女友，已经离开世界了。
那么还能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女孩的魂魄了。
青铭此时也渐渐回过神来，棕黑色的眼瞳中流出鲜血。世界被渲染上无限恐怖的红，一股窒息的感觉笼罩了身心。
流动的鲜血中出现模糊的画面，一点点扭曲荡漾变得清晰起来。
卦桌上，墙壁上，地面上。
渗透出血红色的液体来，将景物的倒影映射在其中。只见自己一身的白衣都被染成了血红色，而一旁的方贤甚至没有倒影。
徐杨的倒影则在水里拉长，扭曲变换始终都飘忽不定。
青铭从卦桌前走了出来，一步步向徐杨走去，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他直接绕道来至其身后。
只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靠着徐杨的背怯生生地回过头。那空洞的眼眸出现几分慌乱之色，想开口说话却见青铭转过头去。
“怎么样，有线索吗？”
方贤也来到了徐杨身边，带着询问之色看向青铭。而青铭摇摇头脸色不太好，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咬出鲜血。
“你自己看吧。”
看着他递上来的指头，方贤生出一丝犹豫。他一点点将手伸上去，接过一滴鲜血涂在右眼处。
一种奇怪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接着整个眼球都被红色污染。虽然没有青铭视角下那么严重，但也能看到一片血红色的世界。
随着面具将紊乱因素过滤，他的视角才变得清晰起来。但异变的过程并没有随之结束，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边多了些许排斥之意。这滴鲜血好像将面具封印撕开了些，这让世界对他的存在又多了几分怀疑。
像之前照镜子时消失的倒影，还有在列车灯光下消失的影子。他所存在过的痕迹，都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抹除。照这个形式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与自己有关的记忆都会消失吧。
方贤缓缓抬起头，沉着脸来到徐杨身后。
只见女孩回过头仰望着他，嘴角微微颤动了几下。“你们……”
“能看到我？”
方贤沉默了片刻，却没有理会女孩。
他将胳膊搭在徐杨肩膀上，低着头冷冰冰地说道：“你有多想见她，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我不觉得这是必须做的事情，你可以用剩下时间去看看世界。”
“她就是我的世界。”徐杨不假思索，认真地回答道。
“你的世界世界这么小？”
“我尝试过走出去，但更大的世界不要我。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地方，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
话音落下，三人陷入沉默。
方贤缓缓放下胳膊，贴着墙在一旁坐了下来：“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处境。”
徐杨闻言露出几抹挣扎之色，再次抱着头蹲在地上。
方贤默不作声，取出一个小药瓶。之前社长的特效药还剩下一些，给这哥们拖一些时间吧……
青铭见状眼神微微变换，却只能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他干脆也在一边坐下来，继续捧起那本百年孤独。
徐杨意识模糊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口被掰开，圆滚滚的药丸被送了进去。
很快一种奇怪的感觉游遍全身，他的头也变得没那么痛了。此时再看眼前的世界，有了一丝清明的感觉。
只见方贤摆摆手，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用最平淡的语气，却道出了悲伤的感觉：“讲吧，讲完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徐杨低着头沉默了片刻，麻木的眼中多了几分无奈。
“我的故事已经讲累了，没有什么再说的意义。但既然你那么想听，也不多这一次。”说着他缓缓靠在墙上，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
记忆回到很久以前，那段曾无法触及的伤痛，虽然同在一片蓝天下，却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来，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过程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别人的冷眼与失望。一直浑浑噩噩的生活十八年，也不敢渴求有救赎之类的事情。我一直都是被落选的那个，没有人会在意我喜欢我。看着那些被
家人接走的伙伴，我只能躲在角落偷偷祝福他们。”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成年以后，我就自己出去打零工养活自己。刚开始生活的时候很难，只能捡捡垃圾去荒郊烤土豆吃。找了很多工作都不要我，就这样一直维持了很久很久。”
“原本对未来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可她偏偏闯入了我的生活。从来都不敢想象会有这样一个人，她不嫌弃我还愿意和我一块生活。我们有相同经历很理解彼此的感受，就仿佛是命运安排的天使降临了人间。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所有的苦难都要结束了。可怕的厄运终于肯放过我们，让我们也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然而，我想错了。”
徐杨哭了，他还是忍不住哭了。
每当想到这里就感觉无比窒息，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陷入深深的绝望。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再努力点，可是我不明白怎么做才算努力呢？我和灿在一起五年，已经过够了那样的苦日子。她做服务员每天早上八点做到晚上十一点，每个月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一个月杂七杂八也就六千块，又苦又累手上都是茧，每天站到腰痛。”
“而我呢，找了一份奶茶店的工作。有早中晚班，每天六点到店里泡茶、备料和切水果，做完准备工作就开始做奶茶。只有午饭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下，然后一直工作到晚上下班。下班之后灿还没有回来，我就出去送外卖，从十一点开始送到凌晨两点。”
“辛辛苦苦这一切，都是为了撑起我们自己的家。但家还没撑起来，人就先垮掉了。我眼睁睁看着她被白血病折磨致死，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救她的办法。如果我能替她挡灾就好了，可是已经结束了。灿已经不在了，剩下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真的头痛欲裂，太多东西都憋在心里煎熬。”
“我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我希望找到活下去的动力。因为灿让我好好活着，我不能毫无意义的死去。但是方法却选错了，我后来做的事情又受到了二次伤害。”
徐杨眼眶泛红缓缓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机。他的手好像也有些毛病，只能颤巍巍地点开屏幕。上面是他和女孩的合照，两人笑的很幸福。
徐杨露出一丝痴痴的微笑，不过很快就黯然了下去。他点开了一个视频软件，将自己的账号主页打开。
看着那几条高播放的视频，他眼中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随后缓缓将手机递给方贤，无比自责地说道：“我把我们的事情上传了网络，但这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我想讲讲自己的这段遭遇，也释放一下内心的压力。可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影响，也间接也害了我和灿灿两个人。”
方贤微微点头，打开其中一个视频。
只见里面女孩笑得很开心，录制了一段唱歌的视频：“小杨，我给你唱一首新学的歌，你肯定喜欢。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紧接着，就是一篇日记——
2020年 4月3日
“今天我和小杨终于早早下班了，我们攒够了钱就去吃一顿大餐，嘻嘻，是我最爱吃的鸡蛋炒饭，小杨今天还叫老板多给我加一个鸡蛋呢！真的好幸福，最爱小杨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写日记。我要把我和小杨的事情记录下来，等以后老了再打开和小杨一起看微笑”
视频标题：“我走过很多路，最喜欢的还是我回家的路。”
看到这里，方贤就已经感觉阵阵胃疼了。但当他打开评论区的时候，才知道痛苦远不仅仅如此。
[“世界是她的遗书，你是她的遗物”哭脸]
[不爱的人糟践真心，相爱的人阴阳两隔]
[劝不住的，从小孤儿院长大，遇到一个陪他这么久的女孩子，我太理解这兄弟的心情了]
[兄弟，我才十八，我也是白血病，我不恨白血病摧毁了我的青春，我不怕白血病会带走我的生命，我怕我的父母过不好，我怕我的离去会导致很多人难过，可是人总得为自己活一次，如果不能开开心心的活着，那么就要给自己一个完美出彩的结果]
[记得带着她的期许快乐地活下去，有空多去看看她妈妈]
[作者回复：我们都没有妈妈]
看到这里，其实都还挺正常。但是当再往下读的时候，方贤沉默了。
[女孩已经走了，作者怎么忍心在互联网上几年女孩，怎么忍心把女孩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能让女孩安安静静的走吗，我都以为女孩只是作者吸粉，炒作，博热度的手段，真的太难相信了]
[我想问个问题无恶意他是怎么有手机的，还有他橱窗里为什么添加商品。而且好像卖了很多，已经赚了很多钱了]
[我信个鬼，很明显，突然断更，回来一个作品然后开橱窗。长眼睛都知道真的利用女朋友了。不过那些人不在乎，在他们心里这个故事是怎样就是怎样的]
[……]
方贤滑动屏幕，默默退出了视频。
只见那空荡荡的橱柜里，一件商品都没有。而主页里的视频，也只剩下了最后七条。很明显他删了很多视频，最近也没有再更新了。
徐杨靠着墙壁，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账号我用了四年多，平时也就分享和灿的日常。自从发出她离开我的消息之后，就多了很多私信骂我。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感觉身心俱疲。所以就消失在互联网中，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只是……真的好想好想……”
“再见她一面啊。”
话音落下，徐杨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青铭缓缓放下书，眼神复杂地看向男孩。而方贤也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模糊的“女孩”。
只见她早就泪流满面，想要抱住徐杨的脑袋。然而他们已经阴阳两隔，注定无法再与彼此相拥。她只能将自己的头贴在男孩的额头上，用飘忽不定的双手为他擦眼泪。
“小杨别哭了，你怎么就这么傻啊。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能过的好一些为什么不呢……”
看着如此揪心的场面，方贤露出苦楚之色。
他感觉自己又充满暮气，好像刚走出往生墓那会儿。明明已经经历那么多，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但看着世人惶惶的模样，还是感觉心中隐隐作痛……
此时再看男孩的大脑，那个斑块还停留在原地。在奇迹中坚挺的生命，似乎已经找到原因了。
也许爱真的能超越生死吧，但是厄运专挑苦命人。有些话是不太想说出口，可不说只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他和青铭的目光对在一起，随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青铭心领神会，也明白是时候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将一丝精神波动传递出来。
“其实你不该待在他身边。”
话音落下，女孩渐渐回过头来。她死死瞪着青铭，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
带着些许愤怒之意，她冷冰冰地说道：“你信不信，我把它们都叫过来。你们能看到我们，那你们就该死。”
青铭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有结界在，其他家伙进不来。”
就在这气氛尴尬之时，方贤终于开口了。
他并没有再激女孩，而是缓缓看向旁边的男孩。那一丝不断被阴气衰弱的生命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带着几分沉重，他小声说道：“你应该也感受到了，你的存在让徐杨寿元不断消耗，他已经没几天时间了，虽然本来就重病。”
“阴阳两隔，注定就不是一路人。纵有万般牵挂与不舍，也得遵循世界规则。”青铭在一旁补充道。
女孩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思考。
而方贤看在眼里，瞅准时机继续说道：“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们，也是为了不引起亡灵暴动。或许真的需要见一面，才能化解你们的执念。”
听闻此言，女孩眼神微动。
“怎么帮？”
方贤看了看徐杨，随即便站起身来说道：“如果相信的话，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