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理想之境
今天星期六，孩子们又回到了各自的蒙古包。
因为放假，蒙古包小学的教师春妮就比平常起来得晚许多。不过，当她洗漱完毕，站在蒙古包学校里的时候，寂静的蒙古包学校又瞬间被照亮了。
因为她的美丽就是一轮鲜亮的太阳，无论她处在哪里，哪里都会明亮一片。
当然，更加明亮的则是她的内心。因为此刻，她环视一眼他们的学校，发现宽大无边的寂静依旧同先前一样，温柔地把他们的蒙古包学校拥在了它的怀里。金色的太阳用它的纤纤细手，把蒙古包抚摸得金碧辉煌。
今天的她，穿着蒙古服饰，就一如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仙，似乎整个蒙古包学校都看得呆了。
站在教室中间，她一如先前那样环视一眼教室，内心里的那道阀门就被轰然打开了。就像是打开水闸，深藏在她内心里的幸福、温馨等等美丽好的情绪，就从看不见的泉眼里汩汩冒出来，瞬间就塞满了她的心空。
因为春妮发现，明亮的光线透过门窗照射进来，依旧像过去那样，轻轻地、怜爱地抚摸着一切。
教室、教室里的课桌、书本、黑板、粉笔等等，均一如过去，听话、乖巧地各就其位。一道道看不见的触须，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直接与春妮的生命接通了电源。她的内心里哗地一下就明亮一片。那情景就宛如太阳，光芒万丈。
激情推动着她，还没等她的意识做出反应，她就本能地走到黑板前，顺手拿起粉笔擦将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被擦得干净的黑板，也似乎是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学生，那样静静地呆在那里，一副随时为她效力的模样。
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再将粉笔擦轻轻地放到讲台前。再环视一下教室。教室的一切，又再次慷慨地给她送来了一波波的幸福。她的内心里就更是激动得快要漫堤了。
不过这一切，均没有经过春妮意识的指挥，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这是她苦苦追寻之后得来的崭新世界，她陶醉其中，浑身整个身与心都是那样的幸福无比。甚至只需要看一眼学校，或是看见她的学生，她就觉得她这辈子活得该是多么值。过去穿越人间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变成了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室里自然没有学生。因为都放假了，学生们都在他们家长身边。但孩子们鲜活的面孔，却在春妮内心的屏幕上一一闪现出来。那情景就像从地里快速生长出来的某种优美的植物，她的内心里立刻就旺盛一片。学生们的天真、无邪、童真，又似乎是一只只看不见的小手，把春妮内心的温馨掏出更多。一种从生命最深层涌起的幸福感就更是紧紧地将她包围。
春妮便又整理好放在讲台前的作业本，就抬腿朝外走出。
一走出蒙古包，几乎是嘭地一下，好好地呆在内部的眼泪，就快速地从管道里涌出来，一下子就涌出了春妮的眼眶。
因为春妮看见，远处的天空和碧绿的草原依旧一如既往地紧紧拥抱在一起。它们酷似恋人一般，彼此相依，相亲相爱。连接它们的缝隙处，严密得无以切割。来自亘古的光芒，就紧紧地围绕在它们身边。
蓝天下的碧草一望无际。从她的脚步一直铺排到视线看不见的地方。那是大地的杰作。
而且春妮发现，它们一看见春妮，就仿佛是在风中向她招手。嫩得要挤下水来的样子，酷似脸上堆满的幸福微笑，春妮的心情也一下子就碧绿一片。
草原上，她喂养的那些羊们，正在那里吃草。而它们一看见她，就又撒起了娇：
“咩咩咩。”
……
它们停止下来，咩咩地冲着春妮直叫唤。
此刻的春妮，陶醉得似乎要飞翔了。
因为她的意识便再次得到确认，近在咫尺的天空就是她的春妮的父亲。是它给她支撑起明亮的屋宇，把安全赠给了她。
宽大的草原就是她的春妮的母亲，是它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把温暖赠给了她。
那些羊们自然就是她的孩子了。它们实际是在冲着她叫唤妈妈，妈妈。
所以她的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再次打湿了她的情感。
抬手擦掉泪水，春妮便抬腿向她的羊们走去。
每一步踏下去，碧绿的嫩草就又将春妮的双脚紧紧地相拥，就好像是将春妮抱进它们的怀抱里一般，让春妮倍感温暖。
只是在她行进的过程之，她的记忆之门就又被她的意识不由自主地掀开了。过去的一切，又宛如波涛，汹涌而来朝她而来。
自从迈进中年的门槛，每当寂静来临，春妮的记忆之门常常被无意识地掀开。就如同自动地揭开某个盖子。或是被一阵看不见的风掀起门帘。完全超越了她意思的控制范围。
揭开的那个盖子，或是掀开的门帘，就把她带到了她的老家——鄂西深山里。然后，记忆便自顾自地去那里翻动保存的记忆碎片，让她细细咀嚼她所走过的人生之路。
不过老实说，无论春妮怎么翻拣，保存在那里的都是一些记忆的碎片，就如同破砖和烂瓦，并没有一条整齐的线索。因为记忆那东西不可能拗过时间的大腿，它只能保存一些时光碎片。
春妮的记忆能做的事情，也无非是踢踢这个砖头，翻翻那个瓦片，不可能有什么收获。
人到中年之后，春妮也愿意沉浸在里面翻翻拣拣。因为她的苦难经历，让她拥有了神奇的魔方，她能够把世界缩小成一颗心，装在了她的身体里。
而她的曲折命运，又拥有一把神奇的刷子，把她的心灵粉刷得异常明亮。她能够把真理缩小成一个生命，装在了她的生命里。
所以春妮愿意这么翻拣。因为这种翻拣，就是听凭生命的召唤。就是用过去的时光给她的人生再粉刷一层防锈漆，让她变得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