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边马队

就在春妮一抬头时，她又看见了令她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奇异景象。

因为远处的天空，现在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样子。那里有一支马队，就那么无缘无故地从天边的缝隙处突然生出，朝春妮奔跑过来。那情景就如同演员从幕后走到台前那样，是那样的清晰。也如同山水画一般，是那样真切。它们蓝天，似乎成了傻子，就呆在它们身后，一副无辜的样子，宛如是真的幕布。

所以这个奇异景象一出现，就类似于一把锋利的铁钩子，一下子就钩出了春妮心里的好奇：天上怎么会出现马队呢？

就这样，春妮被眼前的这幅奇异景象彻底俘虏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外世界和她自已。

她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它们。心里的疑惑则在继续弯弯曲曲地爬行。

渐渐地，马队就离春妮越来越近了。

接着，春妮就看清了，打头的是个男人。一脸络腮胡子。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脸很难看，如同一个棕树蔸，多余的肉凶恶地向两边逃去，似乎是想逃脱另行生长。胡子则类似于一把把钢刺，那么野蛮、凶恶地从嘴唇和两腮生长出来，一下子就把他的凶恶全部倒进空气中，并一点点把他身边的天空填满。

他的个头其实并不大，也不过就是个中等身材。看上去，就是一个实实在在地棕树蔸。

他的胯下骑着一匹枣红马。枣红马还很年轻。养得膘肥体壮，看上去就像艺术品。它正快速地向春妮奔跑而来。那种奔跑时的雄壮、虎虎生风的气势，以及马和男人一起上下颤动的身影，也把一种惊艳的壮美从天空中倾泻下来，一直泼到春妮的脚前。

接着春妮就看清了，男人身后的马鞍上还有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被横放着。她的手脚被捆了，就如同一条麻袋那么横放着。头则朝向春妮的这边。但她的面部朝下，春妮看不清她的脸。

那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则类似于一道瀑布披散下来，掩盖了她的面孔，春妮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随着马蹄的跳动，她就像一片波浪中的叶子那么上下颤动着。

不过从身影看，那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年龄估计在20岁上下。而且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因为她穿了一身缎绸衣服。只是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上面的图案，但能看见一种高贵的气质和无以伦比的漂亮。它们就宛如一轮红日，一下子就点活天空。天空顿时就更为明亮。也酷似一条流动的河流，从马背上一汩汩流到春妮的眼前。

所以看到这样的情景，春妮的疑惑也便再次粗壮，一系列问题就那么嗵嗵嗵地来到了春妮的意识房间：他们为什么捆绑了这个女人？难道这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土匪？倘若是这样，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是女人的美丽惹出的祸？还是他们家的财富招来的麻烦呢？抑或是他们本来有仇？

然而一切都没有答案。春妮的眼前只有那支马队和发呆的天空。

再接着，春妮又看清了，男人的身后跟着一支马队。只是大胡子的身子遮住了那些人的脸，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只能看见一排马腿一如栅栏一样，就那么恶劣地铺向了远方。很显然，那些人就是那个大胡子的手下了。

随着马队越来越近，那排马腿似乎就是开启春妮意识的一把钥匙，它们再次打开了春妮的疑惑，马队怎么会跑到天上去呢？它们踢的明明是虚空，并不是坚实的大地。难道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疑惑在春妮心里弯弯曲曲地延伸，提醒她赶紧弄明白。

春妮便使劲地眨了眨眼。

可是就在春妮的眼睛关上和开启的瞬间，马队却突然消失了。一如放进水中的盐，瞬间就消失得没有任何踪迹。

现在摆在春妮眼前的，依旧只有一脸呆相的蓝天。

这样的突然变故，自然令春妮的疑惑瞬间成倍增长：怎么会是这样呢？难道马队也跑到童话里去了？

接着，好奇心也跟着疑惑一起生长、奔腾。春妮便把她的眼睛变成一把梳子，从天空一寸寸往下梳，一点点搜索，看马队到底跑哪儿去了。

首先梳到的，是惺在那里的群山。它们还是先前那个样子，一座连着一座的山峰似乎怕从这个世界上掉下去似的，手拉着手，紧紧相连，一直延伸到更远处。那些呈现不同形状的山头似乎在闹着情绪，都木着一张脸，一副极力想逃脱苦难命运的样子。那里显然没什么马队。

再梳下来，则是春妮对面山岭上的一群树。它们在山岭上你挤我，我挤你，似乎谁都想多占个地盘。那里也没什么马队，倒是有几只乌鸦莫名地兴奋，刮刮地叫着飞进了那边山里。还有一只不知歇在某棵树枝上的火斑鸠正在叫春：“哥哥姐姐，挑担水桶……”声音单调、躁动、不可一世，一点点泼满树林和天空中。

接着梳下来，就是春妮身边知了们的狂喊声。它们的声音更加烦躁、绝望，一如潮水铺天盖地。

就是在这个时候，春妮的意识彻底醒了，巨大的恐惧立刻就淹没了她：妈啊，救命呀。

声音飞出来的同时，她的腿子也接到命令，便一如插上翅膀，不要命地朝小香家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