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香婆（2）

阿香婆的瞬间变化，当然是一根红捅条，一下子就把春妮的心捣得稀烂。

她那副痴呆的神态告诉春妮，她的问题相当严重。所以春妮心里的焦急和恐惧又再次回来，填满了她的所有心间，就宛如砌着的青石，塞得连喉咙里都没缝隙了，说不出一句话，呼吸也变得困难。但春妮没动，身体僵硬地站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阿香婆从她的痴呆状态中醒过来，接着就重重地叹息一声，说：“娃呀，你的命苦哩。”

她的叹息和话瞬间就变成一根银针，深深地扎进了春妮的心脏。也捅开了她的泪缐，泪水奔涌而出，模糊了春妮双眼，“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我妈的问题？”

没想到阿香婆却迅速回收了她的同情。她的眼睛迅速变成锥子，扎了春妮一眼，就又一边弯腰去捡起地上的四季豆，一边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回去问你妈吧。”

看得出，她的心肠变成了顽石，把春妮的伤心和哭泣也当成了耳边风。

但听了她的话，春妮的焦急铺天盖地，深深地埋了她。巨大的恐惧也抓住了春妮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细胞。因为春妮知道，她的问题异常严重，前面有更大的灾难等着春妮。那灾难肯定比魔鬼更加厉害，会一口将她吞噬。所以她也不管她的心肠有多硬，就上前拽着阿香婆的胳膊摇着哀求：“阿香婆，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吧。”

阿香婆硬在地里，春妮根本就摇不动她。她那双糜烂的老眼也根本不再望她。脸上堆着的厌恶，黑得发光。她再次说她不知道，让春妮回去问她妈去。说过了，她就从春妮手里抽出她的胳膊，又伸手去摘四季豆，就好像春妮根本不存在一样。

望着比冰还冷漠的阿香婆，寒冷从春妮的心底升出来，将她一下子就冻僵了。

她封冻在地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嘴里机械地央求她，让告诉她。

春妮反反复复的哀求，终于把阿香婆的怒火掏了出来，她的脸被烧成红烙铁，接着就把怒火砸向她：“你这个娃子啥恁不听话？我说了，我不晓得。回去问你妈。”

望着阿香婆那张愤怒的脸，春妮的希望就被浇灭了。知道再问不下去了。再问，遭来的只能是乱棒样的训斥，所以春妮只好往回走。

没想就在春妮转身时，昨天的那支马队又从天边奔了过来。它们还是同昨天一模一样，毫无变化。天空也是，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白云也没有出来看稀奇。

倏地，巨大的恐惧就再次把春妮砸傻了，心被砸得蹦到喉咙里卡住，嘣嘣乱跳。她指着马队惊叫出声：“阿香婆，马，马……”

但恐惧却扼住了春妮喉管，她的话说不顺畅了。

“哪儿的马？”

惊恐声终于牵来了阿香婆的注意力，她转过身问春妮。然后就过来顺着春妮手指的方向往天上看。

没想就在阿香婆朝天上看时，那支马队却又同昨天一样，成为撤进水里的一把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尉蓝色的天空在那里挤眉弄眼。

马队一消失，春妮心里的恐惧也跟着慢慢消失。站在她身边的阿香婆也没有说话，只把那黑手搭在眼帘前，用糜烂的眼睛朝天空看着。

这样，时间就把春妮拉回了常态。她便望着尉蓝色的天空说：“哎，怎么马队又不见了呢？”

这话一说，阿香婆就不再望了，而是回过头瞪了春妮一眼，训斥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诚实？青天大白日的说什么胡话？”

很显然，她以为春妮在戏弄她。

“真的嘛。昨天我也看见了。今天和昨天的一模一样。是一支骑马的队伍。打头的是个大胡子，骑着一匹枣红的马。马背上驼着一个抢来的女人。女人的手脚用一根布条绑着。他们的后面是支马队……”

还没等春妮说完，阿香婆的眼里就被春妮塞进去的一堆恐惧鼓圆了，就如同她在那里塞进了一堆圆滚滚的石头一样。她哎呀一声，问春妮：“你是不是病了？”

还没等春妮来得及回话，她就伸过手来摸她的额头。

阿香婆的手粗糙得就宛如是一把铁钉，那蛮茧直扎春妮的额头。更扎她的是她的不信任，她的心被扎得生疼，就用力摆开她的手说：“我是说的真话。没骗人。昨天我也看见了，就是刚才的那支马队。”

“走，找你妈去。”

阿香婆说过，就上前来一把拉住春妮的手，往那边走，一边走又一边说：“你肯定是病了。”

“不。我不去。”

春妮死死地拽住身子。心里更多的气愤和焦急也被阿香婆的武断给掘了出来。

春妮再次说：“我没有说白话。”

说过就抬头看天空，指望那支马队又听话地再次出现，为她开出证明，以证实她是个诚实的孩子。没想那天空中除了傻在那里的天空外，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