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变化的菊英姐(2)

她现在说话也仿佛经过了淘洗，变得文明起来，竟然在春妮的名字后面加上了一个妹字。一听这个妹字，瞬间又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春妮心里所有的气愤、抱怨拨拉到了一边，春妮就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穿过大姑娘小媳妇自动给她让出的一条空道，走到菊英姐姐旁边，望着灿烂的菊英姐。

菊英姐却一把拉过春妮，说：“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不来了哩。”

过度开发出的热情，使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假。话的背后躲藏着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把她的声音向着高空推移，春妮就觉得她似乎不再是她的叔伯姐了。但她没把陌生感表现出来，还是不满地说：“你又不告诉我。大伯不去说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话一说，就等于往屋子里放下了一段笑料，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把笑声放飞，让笑声在屋子里挤挤碰碰。

她们说：“你的菊英姐姐要偷偷地出嫁了。我告诉你，等会儿你就把她的衣服扯住，不让她走。”

“让你的周哥哥接个空巴掌。”

“……”

笑声牵引出菊英姐的更多柔情，她一把搂过春妮说：“好好好，是姐姐的不对，行了吧。”

被她搂进怀里，一股温暖的感觉就成为沁水，又再次漫过春妮的心房。因为她的身上依旧涌动那种醉人的菜花香。那是一种久违的香气，带起了她的恋恋不舍，她就挣脱出来，问她：“大伯打你了？”

没想这话一说，等于是放置了一支吸水筒，一下子就将菊英姐和那些女人们笑容吸净了。菊英姐把脸沉下来，说：“瞎说。”

“那你为什么急于出嫁呢？”

菊英姐没有理春妮，再次把热情戴到脸上，对着大姑娘小媳妇说：“你们今后去了周家店，一定得到我家去玩。”

“那还用说嘛。”

“周家店子比我们火石包不晓得强多少倍。”

“那还用说嘛。”

“那里是一半水田，一半旱地。”

“那你今后天天就可以吃大米了。”

“果木也多，出柑桔、桃子、葡萄、李子、柚子。尤其是爱长红苕。那红苕像板栗，吃一口得弄水冲，不然吞不下去。”

“啧啧。”

“土是粘土，石籽少，好做作。”

“啧啧啧啧。”

“……”

她们怎么叽叽喳喳地说着的时候，春妮自然被冷落到一边。这个时候，春妮才知道她实际上是一根搅屎棒，把她们的好气氛给搅乱了。但听着菊英姐绘声绘色的描绘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啧啧赞叹，她突然发现菊英姐是在演戏，她眼睛的背后实际停留着一阵驱不走的忧伤。这么说，她是不是披着婚姻的外衣出逃呢？逃出大伯的魔掌？还是逃出苦难的生活？

她们不理春妮，春妮心里就涌出了巨大的孤独感。觉得特别寒冷。她也不再听她们叽叽喳喳，就出屋朝那边火垅里走去。

在那里烤了会儿火。然后就这里看看，那里钻钻，把时间一点点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