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狰狞的现实(1)

睡足了懒觉的太阳终于露眼了。或许是它太懒的缘故，它一出来还显得有些羞涩，在云层后面躲躲闪闪的，时而露出它的一张红脸，时而又钻进云层之中躲藏起来。空气中的寒冷和温暖还处在博弈的状态。背阴的地方依旧气森森。不过春妮知道，又一个春天已经不远了。

早晨爬起床，春妮刚刚将火垅的火架燃，就听见那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就仿佛是谁打了一声招呼。扭过头，就见她母亲提着她的排泄物，从那里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卧屋。从大门里挤进来的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就发现那是被幸福和营养抚慰过的一张脸，两颊泛起的红润挂着她的好心情。接着，她就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母亲就从茅屋里返回，人还刚刚到堂屋门口，声音就从那边横劈过来。她大叫了一声：“春妮。”然后就吩咐春妮赶紧把屋打扫一下，说：“等会儿有客人来。”

春妮的母亲的声音敲着每一缕空气，在屋子里发出兴奋的回响，回响里的自信又伸出鞭子抽打春妮的意识。

但春妮只能回应她：“噢。”并乖乖地答拿了扫帚从火垅扫起。

把每一缕灰尘赶得从地上跑起来，春妮的意识也在灰尘的愤怒里变得模糊，她怎么会知道一定有人来呢？

她努力地在心里想了想，也想不出会有哪个客人来。最后想到的，也只能是他们队里的那些社员。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他们显然是来送恭贺了。可是队里人没人不知道现在这个种不是她父亲的种呀。难道他们就只要表面的和气，外面的人情，就是非不分了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父亲的形象接着就从意识里站了起来。因为她是多么盼望她父亲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呀。

但是很遗憾，站起来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春妮已经组合不出他的清晰面容了。父亲离开他们的时间到底有多长，依她对时间的感觉，她已经说不清了。他的脸上该是什么样的皱褶呢？眼睛里贴着什么样的表情呢？这些形象，就是在她心里拼贴不出了。心里能看清的，就只有他大块大块的粗布衫了。所以春妮就在心里说：爹，你还在人世吗？你快回来呀。你知不知道，家完了。

可是想想时间，时间那东西又总是一只慢蜗牛，离一年刑期满至少也还有几个月时间。小小的春妮，又怎么保护得了这个家？抵挡得了凶恶的浊水呢？

扫完堂屋、灶屋，果然不幸被春妮的母亲言中了，一群女人的声音就从屋后的小路上奔涌过来，淹没了春妮。她们笑声的浪头一浪接着一浪，越来越近，越来越急，显然是来他们家的。

果然，春妮刚刚把灰尘用铁片撮了倒进火垅的柴灰里，她们就把恭贺的声音塞满了屋子。

“玉梅，恭喜你呀。”

春妮的母亲从卧室里迎出来，脸上的笑全是提前到来的春天，开满了解花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