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大伯一家(3)

只是头发、胡子全是二楂林，硬硬地伸在空中，已经是个罪人了。他的眼睛则是两根直竹竿，直直地戳在火垅后面一个虚空处，脸上的神情显然是被他大脑中的某个想法给俘虏了，他正在跟着那个念头往前飞奔，完全忘记了身边的世界。

大妈则坐在火垅的另一侧，脸比先前似乎略胖了些，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穿戴也照样说得过去。听见声音，她望了春妮一眼，但眼里只有空洞，似乎是不认识春妮了。接着，她又低下头，把眼光投到火垅的某个灰土上，盯着一动不动。很显然，她也沉浸在她的某种意识的沼泽里无力自拔了。

见他们成了这样子，春妮的心里就开始地陷，和捡宝各拖了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

刚刚一坐下，这时大伯突然说：“有些事搞得，有些事搞不得呀。”但说这话时，大伯的眼睛却还是直直地望着刚才的那个虚空处。很显然，捡宝的话没有错，大伯的脑子确实出了问题。

大妈这时却突然抬起头来问春妮：“你放假了？”

大妈这一说，春妮心里的某扇门就突然开了，因为听大妈这么问，春妮就知道，大妈的神经还是清醒的，便回答：“嗯。”

但问过这话，大妈却又低下头望着刚才望着的那个地方说：“阳阳，你醒了？哦，我的宝贝儿子。哎哟，你看你长得好沉哟。起来，起来，起来妈妈做饭饭儿你吃啊。你吃什么呀？什么？吃鸡蛋饭？好，妈妈今天就弄鸡蛋饭你吃。来，妈妈告诉你唱个歌呀。”

哗地一下，春妮的泪就泛滥起来。因为大妈现在这个样子又确真是疯了。望着火坑里的那个虚空处，大妈的眼里盛满柔情，脸似乎是刚刚生起的太阳，每一处都生动、灿烂。显然，大妈被阳阳彻底带走了。

接着，大妈就自顾自唱了起来：

青草窝里小螳螂，

一心要娶纺织娘。

先请蜜蜂来说和，

再请燕子裁衣裳。

萤火虫对对来高照，

山灵子奏乐好悠扬。

蚂蚁含蛋来恭喜，

都来祝贺小螳螂。

宾客对对当堂坐，

吃酒奏乐喜洋洋。

吃过了酒席看新人，

好一个乖乖第一的纺织娘。

春妮流着泪大声对大妈说：“大妈，你们怎么成了这样呀？”

但春妮的声音却碰在石壁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大妈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接着又说：“你知道这个歌儿叫什么吗？这就《螳螂娶亲》。对，就是坡里的那种螳螂。春妮再告诉你唱乌龟娶亲呀。”

花开柳，叶儿青，

河里乌龟要娶亲，

螺蛳大哥来做媒，

弯弯拐拐走出城。

飞蛾大姐来送亲，

细手细脚细横身。

萤大嫂子来交亲，

自己带着一盏灯，

菜花蛇儿上花轿，

花上加花喜气盈，

蜜蜂大哥来迎亲，

吹吹打打接进门，

蜱爬大哥来放铳，

劈劈叭叭放不停，

螃蟹大哥来打盘，

七手八脚忙不赢，

蚂蚁大哥来调桌，

十友席儿摆周整，

推屎螳螂来支客。

推推拉拉请贵宾，

大家忙得团团转，

指望乌龟得龙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