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新生活(2)

春妮没有接话。这些还在春妮的意识管辖范围之外。不过摆在春妮眼前的现实春妮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它是不是春妮追寻的真实而幸福的世界，也不得而知。一切还是未知。她得将她这副怪身体摆到社会上检验之后才能知晓。

走进宿舍楼，过道给人一种压迫感，楼道狭窄，采光不够，类似于走进了一个古老的时代。爬上二楼，周校长说：“就是这间。二楼，上下楼方便。”说过，热情的脸上点上了一盏讨好的灯盏。接着就从手里的那串钥匙中找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

春妮看了一眼门牌号，上面写着204。字是用白色油漆喷上去的，里面透出了某种信任与默契。只是木板门在岁月里经过历练，浑身黝黑，看不出它的心情。不知道它是拒绝，还是不想替她保守秘密。

周校长顺着门槛打开电灯，呈现在春妮的眼前的是个套间。谁搬家之后没最后打扫，地上铺了一层细细的灰，似乎是在怀念过去的岁月。遗留的几本书和学生的练习本，以及一些纸张则埋在灰尘之下叹息。墙壁上沾满的尘埃，也在讲述着岁月的无情。

周校长满屋子转了一圈，就又问春妮：“没拖任何家具来？”

春妮说：“家离得太远，不方便。我去街上买吧。街上有卖棕丝床和床墩的地方？”

“那倒有。”说过又说，“这样，我喊两个人给你帮忙。”

春妮没有做声，因为这正是春妮求之不得的。小镇陌生的气息充满每一个角落，若靠春妮自已，怕是天黑之前还不能把一个床搭起来。

周校长转身就朝屋外走：“我去喊人。”

春妮说：“好。”

就在里屋的墙壁上寻找到一枚铁钉，将随身带来的包挎到上面，再从屋里出来，在楼道里寻找到一把烂扫帚，开始清扫。灰尘的脾气很大，扫帚一动，它就乱舞乱跳。不过，春妮的心则是贴到了自已的岩壁上。思维的缝隙被即将迎来的塌实生活填满。刚刚将两间屋子扫完，周校长就在楼下喊春妮了。下楼来，见两个男人就站在他身边。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一个年龄与春妮相仿。

周校长说：“他们是学校的大师傅。你们两个帮忙春妮老师去抬个床来。”

年龄大的师傅说：“没问题。”

他们就带着春妮去镇上的木器厂购买了床、床墩、两把木椅。抬到卧屋，周校长又从哪儿帮寻来了一张破办公桌和一把旧办公椅。家在学校的老师听到动静后，也过来一一打过了招呼。照例是把热情塞满一屋子。谢过他们，春妮又去街上购买棉絮、被套、毛巾、牙膏、牙刷、脸盆等等，直到父母给的二百块钱花得所剩无已，才罢手。然后回屋整理。

如此这般地折腾到昏黄铺满校园，才勉强将一个床架起。新床架、新棕丝床、新铺盖一起合力组成一个容纳春妮身体的地方，蹲在角落里给春妮以巨大的陌生感，等待着她与它的磨合。

去厨房吃过晚饭，又提来热水洗过，意识这才回归平地，疲惫、寂寞、空虚一起走来紧紧地抱住了春妮。内心里也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切割。至于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只是切割的速度极快，很快内心里就空掉，剩下春妮不可捉摸的空无。远处尖利的声音传过来，类似于来自地核的声音。春妮知道，那不是生活的声音，是某种机械发出的巨大回响。

第二天，老师们就陆陆续续来了。下午聚到小礼堂，这才知道这所学校原来有将近50名教职员工，将近800名学生，无论是规模，师资力量，还是教学水平均是全县的前茅。老师以中年居多，除了体育老师之外，几乎没有胖子。似乎他们吃进了太多的书本，显得营养不良。女老师的美丽也似乎被丢进了粉笔灰中。

根据学校的安排，春妮带初一（1）班和（2）班的语文，兼初一（1）班班主任。看来一开始，周校长就给予了春妮极大的信任。分了办公桌，领了课本、教案、粉笔，还有票据，熟悉了教室。学生陆续来报到，春妮的身体、意识似乎成为一把锥子，钻进了生活之中，在预先就有的轨道上向前滑行。

只是第一天的正式上课，春妮拿着书本走进教室，面对那一张张稚嫩的脸，紧张感还是爬上春妮的心坎，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坐下！”

望着新生们一双双无邪而饥渴的眼睛，信任再次驻扎心里，紧张感就一群群赶跑了。接下来，一切归于正常，各种运行不再出现故障，油料充足，一天又一天就没有缝隙地流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