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冬今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溺爱五条悟了。
在她身边的五条悟，苹果要吃削成兔子的，香肠要吃煎成章鱼的，胡萝卜要吃切成五瓣小花朵的……
但这一切又显得格外自然，从他幼时起，一直都是如此。
这份溺爱，并没有随着五条悟的成长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因为，随着他的成长，危险降临在他身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冬今永远都不会忘记，五条悟读高专时的某一天，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站在院子里，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手里的东西全部掉在了草地上。
五条悟的外套上布满刀口，暗红色的鲜血挂在破损的布料上，显得刀口格外狰狞。
他的脸上和手上带着许多已经干透的血迹，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和银色的短发是干净的。
“小悟……你怎么了？”
冬今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水雾，几乎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掉眼泪。
“高专的宿舍被我的术式轰塌了，”
五条悟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自己那惊世骇俗的战果，顺便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身上黏黏的不舒服，回家里洗个澡。”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暗红色的血迹，冬今会以为他只是打球太久出了很多汗，想要快点洗澡换衣服。
她被五条悟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在帮他准备洗澡水的过程中，不是打翻这个，就是弄翻那个，整个人都手忙脚乱得离谱。
直到五条悟坐在榻榻米上，换上了干净的浴衣，乖巧地搭着毛巾让她帮忙吹头发时，冬今的状态才稍稍平复下来。
纤长的手指拨着少年银色的发丝，然后用最低档的暖风将水汽吹干。
鲜活的生命就在她的身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想到他刚刚的模样，冬今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五条悟是五条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咒术天才，他天生的六眼会成为五条家最锋利的武器，会改变咒术界的格局和世界的平衡。
但对冬今来说，他不是什么继承了五条家古老术式的六眼神子。
他只是他，只是五条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活生生的人。
一想到未来或许会有某个危险的瞬间，她会再也见不到五条悟，冬今就觉得格外痛苦。
温热的眼泪落在五条悟的手上。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抬起头看她，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你在哭吗？”
五条悟将吹风机从她手里拿走，扔到一旁的榻榻米上，漂亮的蓝色眼睛打量着正在流泪的女人，没由来地皱了皱眉。
“别哭啊，今天本来发生了一件很开心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冬今咬着唇，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但却怎么都不管用。
五条悟拽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心脏处。
隔着一层薄薄的浴衣布料，冬今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
“被刀捅进这里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完蛋了。”
五条悟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多么惊悚，反而十分兴奋。
“但是，临死之前我学会了反转术式，六眼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完成了。”
冬今并不知道六眼的最后一块拼图是什么。
她只知道，五条悟的心脏被刀贯穿了。
“会很痛吗？”
冬今心疼地问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掉落下来。
五条悟被她问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
比起他的六眼，面前的这个女人好像更在意他的感受。
他沉默了好几秒，最终才委屈巴巴地说：“痛死了。”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眼睛里又充满了兴奋感。
“放心啦，因为我学会了反转术式，所以今后就可以一直开着无下限，不会再受伤了。”
她摸了摸五条悟被吹风机吹得蓬松的银发，心里暗想，哪有咒术师不会受伤，一听就是为了哄她放心乱编的话。
五条悟几乎瞬间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的手轻轻用力，就将身前的女人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女人纤瘦的腰，轻轻一带就让她更加靠近自己。
另一只手抬起，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而后用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他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好像一头刚刚出笼的银色猛兽，表情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吃掉。
“没骗你哦，现在的我不止不会受伤，而且还可以做任何事。”
冬今抬头看着五条悟，对方脸上的表情让她有些陌生。
她感受到对方的手指从脸颊上滑落，继而探进和服的衣领，然后慢慢向下移动、用力，腰封上系着蝴蝶结的金色绸带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
清晨，阳光穿过床帘，照进高专宿舍。
冬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晨光熹微。
身后是一扇温暖坚实的胸膛，她靠在五条悟的怀里，感受到男人平缓的呼吸。
“呦，这么早就醒了？”
她听到男人这样对她说。
冬今没有回头看他，反而往床边探了探，手伸出床位，在地板上摸索着自己的衣服。
几秒钟后，白皙纤长的手指挑起绑带断掉的和服腰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悟，这套和服很贵的，”
冬今破罐子破摔般地将腰封扔回地板上，随即又说：“你的这个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下？十年前开始就一直这样。”
“可是我不会解和服的腰带，不如以后别穿了？”
五条悟看起来心情不错，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给你买了好多裙子，冥冥和歌姬都说很好看，要不要试试？或者，我们去银座逛逛？既然来了东京，就别再穿京都的衣服了。”
冬今反问他：“我还有的选吗？”
她本就是为了让五条悟回京都相亲，才来到了这里，除了相亲资料和随身的手包，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如果不穿五条悟给她买的衣服，难道她要出门裸/奔？
洗漱完毕后，冬今在五条悟的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连衣裙换上。
五条悟期待已久，看到她换上了新的衣服，夸张地拿着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冬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自从他换上了黑色的眼罩，冬今就很难看出他的脸色了。
虽然要完成五条夫人的任务，但她也不希望五条悟不高兴。
所以，她昨天担心刚刚拔除咒灵的五条悟状态不好，就没有直说，反而任由他打发走了本家的司机，留在东京陪他。
今天一早，冬今看他心情不错，于是拿出了五条夫人交给她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五条悟的语气就突然晴转多云。
她不懂，为什么男人翻脸也比翻书还快。
但事情已经做了，也没有半路打退堂鼓的道理。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小悟，夫人说让你挑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她会接着安排。”